等待,是一種美麗還是錯誤?

愛情的懸念恰如希區柯克的電影一般,令身陷局中的人們在經歷了種種刻骨銘心以後,仍然無法洞悉冥冥中設定的結果。

  所以我們把謎底留給時間來揭曉。

  所以我們等待,為了愛。

  但是,愛情並不會像地鐵列車一樣,依時呼嘯而來;它甚至不同於公共汽車,只要時間不是太晚,只要你有足夠的耐心,就總會出現在熟悉的街角。

  因此,沒有人能說得清,每一次等待有著怎樣的價值。

  同樣,沒有人能說得清,每一次的等待,是一種美麗,還是一個錯誤。

(一)

  "我常常很迷惑,因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等待彷彿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我不敢在每天早晨看鏡子裡的自己,怕看見自己在等待中慢慢老去……"--尹雯,某合資企業人事經理,32歲。

  說這段話的時候,尹雯是在茂名路的一間PUB裡。如果說她對於自己的愛情曾經有過清晰的想像,那麼此刻也已經模糊成周圍那些青春而躍動的面容了。刻意的修飾遮不住她臉上的一絲憔悴,令穿梭而過的少年們不時投來一瞥詫異的目光。這已經不是一個適合她的環境,但是她執著地坐在這裡,一如她執著地等待著自己的未來。

  也許是條件太好的關係吧,從學生時代,尹雯就習慣了各種來自於異性的邀約和表白。因此她從不會受寵若驚,而能始終保持冷靜,並且告訴自己,不急不急。

  因此除了很久以前,與他有過一年多的交往外,她就一直是一個人了。

  她冷靜地等待,以為一切會如預期中的,在一片眩目的心動和心痛中降臨。

  也許,有過那麼一、兩次吧,已經很近了,她甚至已經聽見他的腳步聲了,但她會突然懷疑起來:他真的就是我要等的人麼?

  然後,在錯愕之間,那腳步聲就遠去了。

  漸漸的,等待成為了一種習慣,一種惰性。

  她在假日一個人瘋狂地購物,她找比自己年輕得多的女友一起去看演唱會,直到那些女友也都有了各自的歸宿。

  她還是一個人。

  偶爾,在深夜,她會突然驚覺,自己原來是經歷過那種期待中的心動和心痛的,就是多年前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卻這麼輕易地錯過了。

  和她如水的年華一起。

  臨走的時候,尹雯不無自嘲地說:"也許,當我不再美麗的時候,等待就變成了一種錯誤。"

(二)

  "……那種感覺,就像苦旅的行者,猛一回頭,發現背後原來一直有溫暖的目光在支持自己,除了父母,還有深愛的人……"--倪越,某網站高級主管,29歲。

  這是一個結局完美得多的關於等待的故事。

  倪越和峰是大學的同學。峰不是一個敏於言行的人,甚至在班裡本來不多的男生中也不算特別出色。

  所以當峰突然問倪越自己有沒有機會的時候,倪越猶豫了一下,說,你實在是沒有什麼機會的,而且我會離開你很遠。

  峰說,那好吧,我等你回來。

  倪越說,等不等是你的自由,隨你。

  然後倪越畢業,出國留學,回國,戀愛,和戀人分手,……

  然後她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在網站的工作上。

  一天,她忽然收到了峰的電子郵件。就好像打開了一扇塵封的櫥門,記憶夾雜著熟悉的感覺,猝不及防地扑面而下,最前面的,竟是峰說過的那句話。

  倪越和峰有整整7年沒見了,再見時卻發現彼此都沒有太大的改變。怎麼說呢,也許是因為都改變了,反而無法察覺出來吧。

  峰平靜地問她,現在,他的機會是多少。

  這些年,峰的事業也已經頗有成績,而他依然單身,實在令倪越意外。

  倪越突然發覺,以前自己追求的許多東西已經不是那麼重要,那麼有吸引力了。她很累,而峰的目光讓她覺得溫暖……

  好像一個圓,終點又回到起點。

  後來,倪越問峰,你知道我一定會回來麼?

  峰說,不,但是我知道,我一定會等。

(三)

  "我終於等到了我想要的,同時卻也永遠地失去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諷刺……"--岑可,某國際會計事務所職員,24歲。

  岑可工作的商務樓,只有兩部電梯到她寫字間所在的那一層。岑可是個很迷糊的人,常常掐著表,跌跌撞撞地衝進大樓,又常常因為沒趕上電梯,最後誤了刷卡,替老闆省下不少開支。

  暮春的一天,她又一次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電梯間,卻絕望地發現電梯門正緩緩地合上。就在她幾乎崩潰倒地的一剎那,電梯門突然神奇地重新開啟,好像那個被念了咒語的寶庫。

  她恍恍惚惚地走進電梯,同時看見了一張很明朗很健康的微笑的臉。

  這樣的事又發生了幾次,到最後,竟好像有了默契一樣。

  於是他們認識了。他叫傑,是樓裡另一家公司的職員。他說一口流利的北京話,說話和微笑的時候,會露出整齊的牙齒。

  他們開始交往,但只是下班以後一起去喝喝咖啡,或者偶爾看一場電影,僅此而已。

  岑可是一個有點小心眼又有點矜持的女孩子,所以她等待著。

  總該有些什麼吧?一束花,一個小小的戒指,或者,只是一句話?

  從心裏,岑可是期望收到一捧玫瑰的。或許,要等到下個情人節?

  傑總也沒有表示。岑可有點生氣了,於是故意和傑疏遠了一點。

  傑似乎也沒有察覺。只是每次岑可快要遲到的時候,傑總會有心靈感應般地替她開著電梯門。

  終於,情人節到了。那天早上,岑可走到自己桌前的時候,突然有一種耀眼的暈眩。

  一捧燦爛的玫瑰。

  同事告訴她,傑來過,已經走了。

  傑在卡片上說,他在這裡的工作已經完成,公司派他去下一個城市了。因為他早就知道自己注定要漂泊下去,又沒有足夠的勇氣要求她和他一起走,所以一直把這束玫瑰留到了今天。

  讀完卡片的一瞬間,岑可淚流滿面。

  她知道,從此,那扇電梯門再也不會為她而等待了。

(四)

  "等待不都是為了相聚的,有些等待,只是為了別離。"--韓芸,即將赴美留學,23歲。

  認識延的時候,韓芸21歲,讀大三,延27歲,在政府機關工作。

  這一段戀情似乎有點不可思議,因為包括他們自己,從一開始都覺得不怎麼可能。韓芸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延更不是。

  但最後兩個人還是相愛了,愛得不可救藥。這多少有點離奇,但愛永遠不是一種錯誤,或許錯誤的只是,他們的相遇。

  然而韓芸的父母早就替她設計好了另外一條路,去美國發展,並且不再回來。

  她已經有許多親戚在海外了,所以這本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延是走不掉的,他的父母年邁體弱,需要人照顧,而且延的專業,也不適合出去。

  於是韓芸開始考託福,考GRE,聯繫國外的大學。

  前後有一年多的時間,延始終陪著她。這是他們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然後他們一起等待,等待考試的成績,等待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等待簽證……

  等待分別的日子。

  與其說是等待,不如說是逃避吧。

  在最後的幾個月裡,他們做一切戀人能做的事。一次,韓芸喝得大醉,嚷嚷著一定要替延張羅一個新的女友後再走。

  韓芸的機票是延去買的。延說,韓芸走的那天,他一定沒空去送。

  所以,買機票就當作是送行吧。

  這個故事多少有點殘酷,所以放在最後來講。

  但等待,總是有點殘酷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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