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主義不是遮羞布

2001-09-12 18:55 自從在網路上發表了《旅美軼事》和《政治與經濟》系列文章之後，我陸續收到了大約二千多封讀者來信。我不是什麼作家，也不是政治家，僅僅是一個在移民美國並在美國生活的小商人而已。當我看到這麼多的讀者來信，我從內心感到高興。在這些來信中，大約有一百多封反對意見，儘管我對每封信的回覆都很短，但我對反對者的回信都盡量詳細，說明我的觀點。在各種來信中最令我欣慰的是這樣幾封來自歐洲的讀者，這名讀者在信中這樣說：「。。。。。。我是一名中國政府官員，目前在歐洲考察，在朋友家中看到了你的文章，。。。。。。我支持你的觀點，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以我在中國政府工作近三十年的經歷忠告你，不要理會那些反對你的人，更不要將你的電話和地址告訴他們，以你的經歷不可能理解中國政府的行為和所謂『愛國者』的行為。。。。。。」

在另一封信中，一位讀者這樣講：「很喜歡你的文章，。。。。。。我是一位從事特定工作的人，因為工作性質，我手中有很多你的資料，可能比你自己更瞭解你的情況，我建議你要小心你自己的行動，你的性格和美國式的行為方式在目前的中國國情下很不適合，何況你在中國還有生意，所以。。。。。。」

在文章發表後，我曾受到一些人的質疑，開始我希望能通過溝通來說明，但後來我發現這是個很愚蠢的行為，因為那些愛國者的思維並不能理解你所說的問題，而且根本就在藐視問題和現實，以欺騙手法來對人進行人身攻擊。我不得不以沉默來應對這些人。到了後來，我發現自己的住宅被人偷拍照片並公布在網路上，我才感到問題的嚴重。以至後來通過吳洪森先生認識的加州華文記者吳琦幸先生幾次希望能對我做一次專訪時，我都委婉拒絕，並引起吳琦幸先生的誤會。

反對我的讀者問的最多的問題是：「你是不是中國人，你為什麼不愛國？」說到這些問題，我感到身為華裔的悲哀。在兩年前，我沒有發表這些文章之前，從來沒有人會問我這些問題，當我前往中國的時候，中國政府對我講的是：「歡迎你這樣的愛國僑胞」。但僅僅過了一年，我講了一點個人心中的話就馬上變成了某些人眼中的敵人，這樣的變化讓我感到非常吃驚。這不得不讓我思索一個問題：「什麼是愛國者？」

愛國本無可厚非，但我們應該知道什麼是愛國，如何愛國。愛什麼樣的國。在美國的很多華人沒有批評中國，更多的美國人從來都不會對中國的事情感興趣。我不是什麼政界人士，只是一個普通百姓，但我愛美國，同時也愛中國。我看到中國在進步，同樣推崇鄧公能力排眾議將中國從苦難的深淵拉出來，讓中國在二十年後有了今天的進步，但我也要明確地指出中國存在的問題。我為什麼不愛中國？當我看到一些年輕人在網路BBS上叫囂愛國的時候我不禁要問：「你愛的是什麼？國家是什麼？」

人是第一位的，沒有人就沒有一切，沒有人怎麼會有國家？在我的觀念中，國家是人建立起來的，是為了讓國家內的人民生活的更好，國家不是少數人統治多數人的工具，更不是欺壓人民欺騙人民的工具。我從不承認共產主義理論中關於國家機器的說法，我看到世界上發展的國家是人民管理國家，讓國民生活的更好，促進人民進步，而不是壓制人民的權利。當一個國家不能適應人民的需要，不能保護人民的利益時，我為什麼要愛這樣的國家？納粹德國建立的國家也需要愛嗎？侵略亞洲的日本帝國也要愛嗎？法西斯主義的義大利也要愛嗎？

翻開歷史，我們不難發現，中共每當陷於困境的時候都會高舉愛國主義的大旗。但我們看看他是真的愛國嗎？有人會說：同滿清，國民黨時代相比，中國在中共的領導下取得了多少進步？但我們是否應當與世界其它國家進行一個橫向比較？中國和南韓誰的進步更大？中國和日本誰的進步更快？為什麼中國會在中共建政的幾十年中風波不斷？是誰造成了數千萬人的非正常死亡？我們要愛的就是這樣的國家嗎？

愛國，我從沒有說過我不愛中國，但愛國就一定要愛中共嗎？儘管我看到了中共在不斷地進行自我改造和不斷地進步，但我們為什麼要以愛國的名義去愛一個我不能喜歡的甚至是厭惡的政黨？什麼是愛國？我們愛的是什麼樣的國家？

記得在不久以前，中國駐南聯盟的使館被炸，中共掀起了愛國主義民族主義狂熱，但我不明白的是，中國的法制到那裡去了？難道別人殺了你的親人，你就要去殺了他的親人，而不遵循法律的審判嗎？到使館去丟雞蛋就能說明是愛國了嗎？愛國的志士們為什麼不能用頭腦去思考？中共的宣傳是真實的嗎？為什麼當北約攻擊南聯盟的時候沒有國家反對？為什麼國際社會提出了種族屠殺的罪行？想一想為什麼當被炸傷的中國武官回到中國就不再露面，中國為什麼在交戰中不顧警告和國際慣例在其他國家使館人員全面撤離之後不撤離中國使館？我不相信美國政府關於誤炸中國使館的解釋。我也反對美國軍機轟炸中國使館。但我想問的是中國使館為南聯盟軍隊提供了什麼服務？為什麼外交機構變成了南聯盟的戰地電子指揮系統中心？中國政府無原則地支持了什麼樣的政府？為什麼國際社會要審判當時的南聯盟總統？中國政府為什麼不將死亡的記者的真實身份告訴中國的國民？我很奇怪的是中國情報人員都使用記者身份嗎？或者說記者的檔案都在中國國家安全部嗎？如此行為都是以愛國的名義進行的。你能說這種違反國際準則的行為是愛國嗎？

從BBS上看到了很多人在討論中國的問題，我曾看到這樣一位愛國者在留言：「中國不適合民主」。我不知道這位愛國者愛的是什麼樣的國，我也不知道他對國家的定義是什麼？當有人對中國提出不同的聲音時就一定要以愛國者的面目出現大聲辱罵他人不愛國。難道愛國就是隱瞞事實，讓病人身上的毒瘤繼續發展嗎？難道愛國就要要讓中國國民繼續忍受痛苦，繼續沒有自由，沒有聲音，沒有權利去接受少數人的粗暴統治嗎？什麼是愛國？愛什麼樣的國？

一切都是以國家的名義，我記得小時候在中國看過一部俄國革命電影，當一位俄共處決政治犯的時候沒有任何審判，而僅僅是一句：「以國家的名義，以人民的名義」。我想問的是是誰給你的權力？你有什麼權力盜用國家和人民的名義？中共幾十年來一直高舉著愛國的大旗，讓狹隘的愛國主義意識矇蔽國民，但我們是否應放眼世界洞悉當今世界潮流，當歐洲共同體成立之後，國界成為歷史名詞的時候，我們在為誰守著國家？為什麼我們不能隨意踏出我們的國門？當你們看到腐敗蔓延成為一種可怕的流行病的時候，當人民將道德視為垃圾，將謊言當作生存手段的時候，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可愛？這是你想要的國家嗎？我們愛的是什麼樣的國家？

當我們觀看韓戰的歷史電影的時候，我們看到的是中國國民為了「愛國主義」抗擊著聯合國部隊。保護的是獨裁專制的北韓金家王朝。維繫的是北韓人民苦不堪言的生活。將中國百姓的血汗變成北韓金家王朝的私人財產也是我們的愛國行動嗎？我們愛國行為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當統治者和利益集團為了自己的少數人利益以愛國主義矇騙國人的時候，我們可愛的國人為什麼不想一想，你們看到的聽到的是事實嗎？為什麼不講真話，不願意將真相大白於天下？當共產主義在全世界破產的時候，中共還高舉共產主義的大旗是為了什麼？為什麼中國成為當今國際社會的少數派？國際上主流國家反對中國的主要問題是什麼？為什麼要壓制中國？中共的行為是真的愛國嗎？在愛國的旗幟下，這些人又對中國做了什麼？當國民被愛國主義濃霧包圍的時候，為什麼會迷失方向？為什麼我們不能認清世界發展的主流？愛國就一定要戰爭嗎？當我們的國民犧牲的時候是不是這才是愛國的表現？每當國際社會制裁中國獨裁政府的時候，愛國主義總是成為中共維護政權的擋箭牌，難道愛國主義就是愛中共嗎？什麼是愛國主義？

我從不否認我愛中國，但我絕對不會不顧事實去維護一個不合適宜的政權。我要以自己的聲音和力量為中國人民爭取最大的幸福和自由。政權並不代表國家，只有人民才是國家的主體。愛國主義的旗幟不能阻擋我批評中國，只有我能嚴厲批評，這才是我愛國的具體表現。我鄙視那些打著愛國的旗幟去幹一些不齒勾當的人，當你們高舉愛國的旗幟維護少數利益集團的統治時，我並不認為他們是在愛國，實際上是在誤民害國，讓苦難的人民在愛國的口號下忍受壓迫，做不能發聲的奴隸。我鄙視那些用愛國的旗幟愚弄百姓的執政者，同樣也鄙視那些為虎作倀的「愛國者」。

愛國就要讓人民享受民主和自由，愛國就不能愚弄國民，愛國就要讓人民有思想，愛國就要讓人民發展，愛國就要讓人民享受人權。愛國就要讓國民生活在平等自由的社會，而不是以戶口限制人民遷移，也不是用憲法限制人民結社，更不是用暴力壓制人民。愛國就要讓人民有知情權，愛國就要讓人民有參政權，愛國就應該讓人民有選擇權。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出生，但我們可以選擇生存的自由。愛國主義不是滅絕人性的口號，更不是維護某一政黨專政的遮羞布。更不是轉移國民視線和矛盾的盾牌。

我從來沒有看到美國政府在打仗地宣傳愛國主義，但我知道絕大多數美國人是愛國的，這是發自內心的愛國主義，不是宣傳出來的愛國主義。我們愛的是民主和自由，愛的是一個願意接納世界所有國家民族的移民的國家，愛的是一個有司法公正的國家，愛的是一個平等祥和的國家。愛的是一個體現人性的國家。這樣的愛國是發自內心的愛國主義。我希望能看到真正的發自內心的中國愛國者。但我不希望看到的是無賴式的狹隘主義的愛國者。我沒有選擇出生的權力，但我有選擇愛國的權力，有我選擇愛那一個國家的權力，也有不愛某一政權的權利。當中國國民能真正認識到什麼四愛國主義的時候，我相信那時的中國就不會是現在的中國，當人民有理智地愛國的時候，我相信中國也不會是世界上孤立的中國。愛國主義絕不能成為維護某政黨獨裁統治的遮羞布，更不能成為壓制民眾聲音的盾牌。

讓我們揭開愛國主義的遮羞布，還原愛國主義的真實含義，請不要再侮辱愛國主義，請不要讓愛國主義成為當今中國「小姐」的代名詞。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