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電視迷的不快
有朋友問我晚上幹什麼。我答,除了必要的活動就是看電視。他很驚訝,說這麼寶貴的時間應該抓緊寫東西。但是我智力低下,神經脆弱,晚上腦子稍一興奮,這一夜就別想睡覺了。看電視,可以放鬆放鬆。他駭然。我知道,他是瞧不起我這樣的「沙發裡的土豆」--這是西方對一味沈迷於電視,而導致體形臃腫的庸人的一個比喻。好在,我尚未「發福」;可是我原先追求的「輕鬆」,卻未能實現。我看電視久了,胸中就堆積了一些塊壘,憋得慌。
我本來識字不多,電視卻叫我變得離文字更遙遠。
小學時,老師教我說,袒護換一個說法也就是「包庇」。我是把電視當成比我的小學老師更權威的先生的。現在我一把年紀了,電視節目主持人三番五次地糾正我,說那個詞不是包庇是「包屁」。屁,能「包」得住嗎?小時候我不大敢說話,老師說這叫「訥於言」。現在的主持人說,那種狀態是「木訥」。慢慢地,我就悟出些識字方術了:看輪廓,認半邊嘛。
我本來就常寫錯別字,電視字幕又火上加油--「的」、「得」、「地」自然不用分了,「幫手」居然也可以打成「邦手」--猶如在我的糨糊腦袋裡又加進一些膠。赤腳的不怕穿鞋的。慢慢地,我也對自己寬容了:電視這個文化的載體尚且如此模樣,我這個沒文化的寫錯幾個字又如何?
字,還是小意思。
在電視裡露臉的很多主持人和明星尊口一開,有時候真叫我懷疑自己還是不是中國人,還能不能聽懂中國話。「請大家告訴大家」,「他這張臉很中國」,像不像外國佬的初學乍練?不管這說法多摩登、多前衛、多高雅,你也可以置語法、邏輯於不顧,但至少總不該讓聽眾太過莫名其妙吧。連中國話都不是,還說「很中國」,這不是拿「中國」開玩笑嗎?
又有時髦男女主持人和明星,咬著舌尖說話,頗令人耳膜受煎熬。好好的「新鮮」,他們要說成「絲衣恩-絲衣安」。奇怪吧?當然,他們不說「奇怪」,說「刺衣-怪」。這類發音被語言學家稱為「女國語」。我小時候聽班裡的女同學多如此說,有忸怩作態的意思;她們長大了,成熟了,就不這樣「嗲」了。如今,據說三四十歲的演藝女明星也自稱「我們女孩子」,難怪還要依舊「自憐」呢。那麼男性呢,也幼化和雌化了嗎?
那位說了:「你這是吹毛求疵1我承認。但是為了我晚上過得愉快一些,也考慮到電視是一個大眾媒體,它有責任和義務把文化,把正確、高雅的理念和知識傳授給像我這樣的芸芸眾生,我還是憋不住開上一炮--連我的不快一併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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