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陽縣的怪事多:扶貧款竟貸給死人

武家莊鎮的南嶺和趙盤莊兩個自然村，位於黃土丘陵溝壑區，自然條件惡劣，十年九旱。在今年鄉村機構改革前，南嶺和趙盤莊組成南嶺行政村（下稱南嶺村），歸屬張家莊鄉。1995到1997年三年間，南嶺村用推土機改造荒山荒坡（當地稱為「推地」），修造了300多畝機修梯田。當時的做法是，推地造田的費用每畝380元，由國家扶貧貸款墊支300到350元，不足部分由受益農戶自籌。貸款由村委會統一辦理。村裡出具貸款推地農戶名單和每戶經縣農機部門驗收的推地畝數表格，鄉鎮政府審核後，村委會和縣農業發展銀行簽訂貸款合同。推地的農戶要在貸款花名冊上簽字蓋章，予以確認。鄉政府和村委會幹部憑貸款合同、驗收證明，現場辦公，從農行取出貸款支付給推土機車主。1999年，南嶺村村民驚奇地發現，村支部書記喬德明辦理的三年機修梯田扶貧貸款手續裡面，推地農戶名單中竟然有二十幾戶是死人的名字和捏造的假名字，還有沒有推過地的農戶的名字。

在南嶺村，村民指著貸款名單對記者說：「喬金兒死了十幾年了！」「李盡中根本就沒有這個人！」「武鳳山1995年沒推地。那年推土機就沒進過他們村！」「喬國寶是支書（喬德明）的父親，死了七八年了！」「楊毛孩是支書的外公，死了20多年了！」……就是這些已經去世的人，卻貸上了扶貧款。喬金兒1995年貸款3000元，1996年貸款2590元；李盡中1997年貸款1800元；喬國寶1996年貸款1150元；楊毛孩1996年貸款10605元和6160元……記者粗略統計，南嶺村以死人名、假名和沒有推地農戶的名字貸款金額近10萬元，而該村三年總共貸款約18萬元。村民反映，這些貸款的手續從來沒有公開過，推地的畝數也有虛報的情況。他們懷疑死人貸款的背後有幹部的經濟問題。

對貸款名單上出現死人名字的問題，武家莊鎮的有關幹部和原南嶺村支書喬德明解釋說，1996年南嶺村推地造田時，群眾不接受，村委會為了不耽誤貸款指標，便推了100多畝集體機動地進行示範。由於機動地未落實到戶，村委會便捏造姓名辦了貸款。1997年推的十幾畝機動地，也是用這種辦法貸的款。問到編造名字貸款的經過，喬德明先是說記不清了，後來又說那些死人的印章是他私自刻的，是他欺騙了鄉政府，把責任全部承擔下來。喬德明還保證，扶貧款全部用在了推地造田上，沒有一分錢裝進個人腰包。

然而村民們認為上面的說法不實。他們反映，村裡雖然推了機動地，但當時村幹部就有虛報畝數的情況，而且機動地是在2000年呂梁地區行署派人來調查後才分下去的。在記者採訪時，武家莊鎮的幹部和喬德明先是只承認1997年存在假冒貸款的問題，後來又承認1996年也有同樣的問題。對1995年的貸款，他們強調沒有任何問題。喬德明說，那年只在趙盤莊推過地，是嚴格按照規定辦的貸款。但是，1995年的貸款名單中，南嶺村除趙盤莊推地農戶外，還有南嶺沒有推地的8戶村民的名字，貸款金額35000多元。這些名字中有去世多年的喬金兒、假名字喬村平和沒有推地的武鳳山等人。

呂梁地區農經局一位副局長曾帶調查組於2000年6月調查過此事，他介紹的情況也與中陽縣有關負責人的說法不一致。他說，死人貸款問題屬實，村、鎮幹部當時的解釋是國家給的扶貧貸款標準太低，所以只好多報推地畝數，提高每畝的貸款金額，根本沒有聽說過冒名貸款是為推集體的機動地。而且在村裡他還聽說了縣農機部門驗收機修梯田畝數不嚴格，甚至不驗收就出驗收證明的情況。由於村裡地形複雜，機修梯田分布零散，他丈量了一家的50畝機修梯田就用了兩天時間，所以沒有能夠核查清楚南嶺村三年推地造田的實際畝數是否與貸款表格所報的畝數相符。他介紹說，當時查賬曾查出有的貸款沒有用於機修梯田，村裡提供的票據說是用作了村裡的公共開支。至於票據的真實性，這位副局長說沒有審核。據南嶺村的一位村民說，村委會給農經局調查人員提供的修路款付款條子上寫的修路施工人是石樓縣下田莊的「劉玉寶」，但他們到下田莊打聽過，那里根本就沒有叫「劉玉寶」的，記者也看了下田莊村委會就此出具的證明。這樣看來，村委會給農經局調查人員看的那些票據的真實性值得懷疑。

中陽縣和地區農經局有關負責人的說法不一、村民們的反映強烈表明，南嶺村機修梯田扶貧貸款的問題並沒有查清楚。縣裡認為這件事已經解決的依據就是喬德明已經受到黨紀處分，而2000年8月張家莊鄉黨委的處分決定書裡認定的事實僅是：喬德明在1997年辦理扶貧貸款時，「將貸款花名表中的姓名寫錯」，對機修梯田的實際畝數、貸款的去向等村民反映的關鍵問題絲毫沒有涉及。南嶺村的村民說，這個問題暴露已經三年了，難道就這樣不了了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