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小華：伊拉克該不該打？

【看中國報導專稿】儘管當前世界經濟，尤其是美國經濟出現了各種問題，引起了人們的普遍擔心，但現在最引人關注的還是美國是否要攻打伊拉克，以及何時打如何打等問題。從布希總統的決心來看，攻打伊拉克似乎已成定局，問題只在於何時打，如何體面地打，能否像消滅塔利班、基地組織那樣，獲得軍事和政治的雙豐收。若從國際輿論來看，反對美國不通過聯合國授權便攻打伊拉克的聲浪明顯佔上風，加上美國國內的反對聲音也有增大之勢，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戰爭似乎又很難打得起來。

不管美國最終會不會攻打伊拉克，我在這裡要問的是︰伊拉克到底該不該打？

我相信，絕大多數反對攻打伊拉克的人們其實也並不否認薩達姆政權是邪惡的（同病相憐者除外）。他們更多的是出於人道主義的立場而反對戰爭。因為戰端一開，無論多麼精確的轟炸，多麼精密的打擊，都免不了要傷及無辜。而這些無辜的人們本來是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的。當然，從人道主義的立場出發，我們更應當盡快解除對伊拉克的經濟制裁，避免更多的伊拉克兒童因缺醫少藥而夭折，使伊拉克人民盡早過上美好的生活。

現在美國要打伊拉克的最主要理由是︰薩達姆政權製造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並與本拉登等恐怖組織有聯繫等。但上述指責被認為缺少確鑿的證據（話說回來，有了確鑿證據還要核查幹嗎？）。現在既然伊拉克已答應無條件接受武器核查，我們似乎應該「改過自新」的機會。只要通過核查，把薩達姆手裡的所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通通處理掉，不同樣達到了戰爭所要達到的目的了嗎？既然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還有什麼理由對伊動武呢？接下來該做的便是解除對伊拉克長達十多年的經濟制裁。好在伊拉克不是阿富汗，並不需要大量的國際援助以恢復經濟。當石油美元再度滾滾流入之後，要不了幾年，伊拉克就會重新成為兩伊戰爭前的那個伊拉克。可是，一旦制裁解除，誰又能保證薩達姆不會故伎重演呢？除非聯合國的武器核查團長期留駐伊拉克，並享有充分的行動自由，成為薩達姆的太上皇。可是，根據以往的歷史經驗，這可能嗎？

不過，有人會提出疑問︰為什麼美國偏偏要跟薩達姆過不去呢？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國家又不是只有伊拉克。毫無疑問，擁有世界上最多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國家其實就是美國自己。這不是「賊喊捉賊」，搞雙重標準嗎？另外，俄羅斯、英國、法國等國家擁有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也不在少數。你可以說因為上述國家都是民主國家，而
民主國家不對世界構成威脅。對此我們暫且信之。那麼中國、巴基斯坦呢？這兩個可都不是民主國家，而且擁有核武器。還不是因為伊拉克弱小，好欺負，而像中國這樣的專制獨裁大國不好惹。

上述說法並非毫無道理。就像前蘇聯，雖然對西方世界構成了絕大的威脅，但除了冷戰，美國並無其他辦法。要是伊拉克現在已經擁有了大量的核武器，投鼠忌器，我想美國也不得不耐心地坐下來與伊拉克談判，作出種種讓步以換取穩定的石油供給。這樣一來，在伊拉克獲取巨大利益的同時，整個世界也將長期生活在薩達姆的陰影之下。攻
打伊拉克是萬萬使不得的，因為一旦動用核武器，地球即使不毀滅也會脫層皮。我們只能祈禱薩達姆良心發現，或伊拉克出一位明主，不要把中東產油國都統一起來，成為伊拉克的一些省份。

這讓我想到屢遭後人詬病的，二戰爆發前英、法對德國實行的所謂「綏靖政策」。可細細推究起來，當時也只能如此。難道單單因為德國吞併了奧地利，就不惜冒挑起世界大戰的危險而跟軍力強大的德國開戰嗎？如果那時打了起來，那麼挑起二戰的罪魁將不是希特勒，而是張伯倫了。至於屠殺猶太人，那是主權範圍內的事，當時又缺少確鑿的證據（就是現在還有人為希特勒翻案）。就好比塔利班在國內施暴政而世人卻無動於衷一樣。如果沒有９１１攻擊事件的發生，無論有多少美國受到恐怖威脅的證據，有多少人道災難在塔利班統治下發生，相信基地組織以及塔利班政權現在還在阿富汗穩坐釣魚臺呢。就算美國要打，世界輿論也會堅決反對的。

但是，問題的關鍵還不在於此。關鍵在於伊拉克等被布希總統稱作「邪惡軸心」的國家公然對抗由美國領導的國際關係新秩序。試想，假如在９１１事件發生後，中國的領導人也像薩達姆那樣公然叫好，跟國際恐怖組織眉來眼去；經濟上又自搞一套，堅決跟美國對著幹，國際社會會怎麼看待中國？美國固然不會像對待伊拉克那樣要對中國動武，但一定會對中國進行包圍封鎖，在東亞地區將出現一個小冷戰局面。那時就不是有人提出「中國威脅輪」的問題了，而是如何化解現實的中國威脅的問題了。巴基斯坦也是一樣，只不過巴基斯坦所處的地理位置（除了攻打阿富汗）不像伊拉克那樣重要。好在穆沙拉夫不是薩達姆，知道該跟誰走，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美國領導的國際關係新秩序，從眼前來看是「反恐統一戰線」，從大處著眼是「全球一體化」。全球化的政治基礎是「自由民主」，經濟基礎是「市場經濟」。這是當今世界發展的大方向，所謂「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美國無疑是這一舞台上的主角，出了最大的力，也享受了最大的利益。出於維護自身利益的考慮，美國將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都更起勁地要打擊對這一新秩序的挑戰。這裡面當然包含了大量「自私」的成分，也是遭人詬病之處。但是，正義並不排斥自私，就像市場經濟靠的是「看不見的手」在運作一樣。

在處理國與國的關係時，國家利益無疑是第一位的。只是我們在堅持本國利益的同時，必須遵守相應的國際關係準則。另外，國家利益不是一小撮掌權者的利益，而是廣大國民的根本利益。所以，沒有自由民主與人權的國家的所謂「國家利益」是要打個大問號的，正如沒有言論自由的社會的輿論是不真實的一樣。我們往往喜歡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來套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其實這樣思考國際關係是很有問題的。在個人的層面上，我們可以提倡「毫不利己，專門利人」，提倡「無私奉獻」，而且確實有不少人做到了，贏得了人們的稱讚。可是，沒有一個國家的存在是為了別的國家「生活得更好」的。如果有，那也只能是殖民地。

既然這樣，美國為什麼不「實話實說」，把打擊伊拉克的真正理由說清楚，卻一個勁地在武器核查問題上作文章呢？這是因為，美國不能拿有關價值取向這樣的抽象東西來作為動武的主要依據。「自由民主」、「全球化」等價值並不像看上去的那樣天經地義，不證自明。「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如果除去與西方世界對抗等因素，從根本上說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我們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這也正是自由民主所要保障的。「自由民主」是脆弱的，她需要人類的共同維護。面對自由民主的敵人時，我們如果採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作法，就會陷「自由民主」於危境。這也正是反恐鬥爭的艱鉅性、複雜性所在。

９１１事件之後，美國的對外政策發生了巨大轉變。就拿針對劫機發生後的應對來說，以前強調的是要順從劫機犯，以確保人機安全。其實，劫機事件之所以屢屢發生，這跟人們的上述菩薩心腸有關。假如世界各國一致同意，只要飛機被劫持，就不惜人機同毀，絕不跟劫機犯談條件，相信在這一政策下劫機事件會大大減少，實際的因劫機而造成的生命財產損失也必將大大減輕。雖然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但善良的人們是很難下得了這個決心的。可是，９１１事件的殘酷現實讓不少人不得不下這個決心了，今後一般的劫機事件相信會因此而大量減少。只是我不知這是人類之幸還是不幸？

如果單獨地看針對伊拉克的軍事行動，也許不能說一定是最佳的選擇。戰爭畢竟是殘酷的，不到萬不得已不應輕啟戰端。但是作為一種姿態，一種表達決心的手段，其作用卻是不可低估的。君不見北朝鮮的金正日也在這一壓力之下軟化了立場了嗎？美國的對外政策一貫是「後發制人」，現在變成了「先發制人」，其後果會是怎樣？布希政權之後，這一政策是否還將維持，這些都還是未知數。

伊拉克是否該打，這與其說是個事實判斷，不如說更多的是一種價值判斷。布希政權既然已舉起了先發制人的「反恐」大旗，那麼就要為此「祭旗」壯行。而薩達姆是再好不過的祭品了。(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