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長青：美國大眾修理媒體

2003-04-18 22:00 在伊拉克戰爭爆發之前，我在評論「美國媒體的內部戰爭」中介紹了美國的報紙電視等如何為爭奪讀者和聽眾，而調兵遣將，準備在報導戰爭新聞中打敗對手。現在伊戰基本結束，美國媒體的「內部戰爭」也決出了勝負，《紐約時報》4月14日刊出了美國三大電視網（CBS，NBC，ABC）和三大有線電視臺（CNN，FOX，MSNBC）戰爭期間收視率情況，結果顯示，有的大勝，有的慘敗。

按常規，世界上每發生重大事件，都是電視的黃金時刻，因為這時人們都要看新聞，追蹤事件發展，結果收視率會大增。上次海灣戰爭、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等，美國三大電視網的收視率都是扶搖直上，大幅飆升。但這次則爆了冷門，竟有兩家電視網的收視率不僅沒有上升，反而下降，CBS的晚間新聞節目收視率竟下跌了15.3％，丟掉135萬觀眾；ABC也下降了5.8％。只有NBC上升了2.8％。三家電視網的大戰結果是：CBS大輸；ABC小敗，NBC是贏家。

在有線電視中，三大臺的收視率都飆升，升幅均超過288％以上。最大的贏家是福克斯臺（Fox），它的觀眾由原來的85萬，一下子增到330萬；第二是CNN，由原來的61萬升到265萬，第三是MSNBC，由原來29萬增到139萬。

美國的媒體被視為「無冕之王」，並作為監督「三權分立」的「第四權」而地位獨特。美國政府沒有新聞部，也沒有宣傳部（當然更無薩哈夫），獨立的媒體不屬於政府，布希這個全世界最有權力的人也根本管不著媒體。那麼這個無冕之王是不是權力無邊？絕對不是。就像全能的孫悟空一樣，美國媒體頭上也有一個「緊箍咒」，唸咒的是美國大眾，因為報紙電視等在本質上是一種商品，它自然要受到市場規律、大眾選擇的制約。

這次CBS收視率大跌，就是被美國大眾修理的結果，因為這家電視臺的新聞主播丹-拉瑟（Dan Rather）過於左傾，預設政治立場太強，讓美國民眾感到厭倦。例如在戰爭爆發前，拉瑟先生就跑到巴格達採訪薩達姆，不僅不提尖銳問題，還獻媚獨裁者，博得薩達姆推崇，說如果他能和布希電視辯論，希望拉瑟做主持人。記者應該是統治者的「天敵」，因為監督統治者、挖掘政府醜聞是記者的天職。而得到統治者的誇獎，尤其是獨裁者，則是記者的恥辱。這次伊拉克戰爭期間，三大電視網主播中，只有拉瑟先生親自跑到伊拉克前線採訪，但即使這樣，CBS的收視率不僅沒升，反而爆跌，可見觀眾對CBS所傾向的立場已無法忍受。

三大臺中ABC的失敗，也是同樣的原因。該臺新聞主播彼得-詹寧斯（Peter Jennings）把他本人的反戰立場明顯地融進了新聞選擇和報導中。他的節目不是政治評論，而是新聞，應以客觀報導戰事為已任。但他在新聞選擇上，對反戰派和支持戰爭的消息嚴重不平衡，例如在全美支持戰爭率高達78％的時候，他把主要時間段全部給了反戰遊行，卻隻字不提多數民意。觀眾那幾天如果只看詹寧斯的節目的話，簡直會感覺這個仗就是在全美民眾一致反對的聲浪中，布希一個人領導五角大樓打的。伊戰爆發前，美國「媒體研究中心」發布的研究報告說，詹寧斯是三大電視網主播中最有偏見的，傳播薩達姆的政治宣傳，美化反戰者，在伊拉克問題上偏袒法國立場。這次ABC使出渾身解數，在晚間新聞，夜間評論，早晨追蹤中，密集報導戰事，但都於事無補，仍被大眾修理和拋棄。

三大電視網晚間新聞節目唯有NBC收視率上升，這也不是偶然的。該臺新聞主播湯姆-布羅考（Tom Brokaw）曾寫過兩本關於二戰時美國老兵的書，讚美和懷念那些為保衛自由世界而戰鬥和犧牲的美國士兵。兩本書都曾登上《紐約時報》（非虛構類）暢銷榜。他在這次的戰事報導中重視新聞真實，並表現出一種正義戰勝邪惡的道義感。例如，4月9日巴格達廣場的薩達姆雕像被推倒，布羅考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報導這個偉大的歷史時刻和事件。而ABC的主播詹寧斯則用兩、三個鏡頭一閃，這個新聞就過去了，可見詹寧斯已偏見到何種地步（英美媒體中，還有倫敦的BBC電視拒絕現場直播報導這個場面，把鏡頭轉去報導印度地震）。

迄今有23年歷史的CNN是由於上次海灣戰爭而名聲大噪的，因那時美國有線新聞電視只有一家。CNN創辦人特納當年還被《時代》週刊評選為「年度風雲人物」。7年前默多克新聞集團創辦了福克斯有線新聞電視臺，很快就後來居上，其收視率在前年就超過了CNN。這次伊拉克戰爭前，CNN高層決定傾巢出動，調動了100多記者前往伊拉克，準備打敗福克斯，重振CNN的有線新聞霸主地位；而且還取消了華裔主播宗毓華主持的晚上八點的節目，一切給戰爭新聞讓路。但最後的結果不僅沒有打敗福克斯，反而差距更大（原來比福克斯少24萬觀眾，現在少65萬）。究其原因，和CBS的失敗一樣，也是由於把反戰等政治立場滲透到新聞取捨和評論之中，讓聽眾感到厭倦。

最近CNN新聞主管承認，該臺為了能留在巴格達，隱瞞了許多薩達姆政權的暴行，包括酷刑、屠殺等。該主管表示早在1995年，薩達姆的兒子烏代就對他說過要謀殺約旦國王海珊，和他的兩個向約旦叛逃的妹夫。CNN主管只把消息告訴了約旦國王，而烏代的兩個妹夫後來被謀殺。對CNN以放棄新聞原則交換留在巴格達的做法，無論左派右派的媒體評論和新聞學院教授都一致給予了嚴厲的抨擊。因為只要不報導獨裁政府殘暴的一面，就變相地成為獨裁政權的傳聲筒。西方媒體的原則是，寧肯被專制政權趕出來，不做任何報導，也不能隱瞞事實，粉飾獨裁政府。

本週一（14日）《紐約時報》按慣例刊出的每週電視收視排行榜上，有線電視節目的前10名，全部是福克斯的節目，其中福克斯的王牌政治評論節目、每晚八時播出的「歐萊利的事實」（The O'Reilly Factor）佔了其中五名，第一名是福克斯的新聞報導。原來CNN只有萊瑞-金的採訪錄進入排行榜第五名，現在也被大眾淘汰。CNN再次敗在福克斯腳下。

這次美國媒體報導戰爭的競爭結果再次證明，只要不按新聞規律辦事，不把新聞真實和新聞平衡作為報導原則，就會遭到大眾的修理、媒體市場的無情淘汰。

(自由亞洲電臺特約評論)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