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稀動物娃娃魚成禮品 專供有頭臉人享用

　　傳言是否真實？當地是否存在不少非法捕獵娃娃魚的販子？為了求證，記者春節後趕赴酉陽境內魚泉河一帶追蹤調查。

　　尋找販子

　　「我們不知捕了多少娃娃魚，最大的50多斤」

　　2月1日清晨，酉陽縣興隆鎮鄉場，人少，很冷。這裡離大阪營原始森林只有一、二十公里的路程。

　　鄉場上沒有不知道娃娃魚的。中午，一家餐館的老闆娘悄悄透露，場邊不遠的獅像村有個叫油坊坳的地方，聽說有一個名叫羅成的人專做娃娃魚生意。

　　我們在鄉場上坐上一輛三輪車，沿著鄉村公路來到油坊坳。三輪車師傅叫唐九，一路很健談，當他得知我們專程來買娃娃魚時，自告奮勇願意給羅成引見，因為羅成和他很熟。

　　羅成不在，羅成的弟弟在家烤火，他說：「羅成出去了，有啥事給我說也行。」

　　我們坐下來閑談。

　　唐九問：「重慶來的客人要買點貨？」

　　羅：「啥子貨？山上的貨我們還有一點。」

　　唐九：「山上的他們不要，他們要水裡的。」

　　羅：「好像沒有了，春節他們才辦了一批貨，羅成出去可能就為這檔事。」

　　記者：「娃娃魚多少錢一斤？」

　　羅：「三斤以上的每斤七八百元，三斤以下的每斤要一千元左右，幼魚兩三百元一條！具體價格要等羅成回來，你和他當面講。」

魚泉河邊，再難聽見娃娃魚發出的嬰兒般的啼哭。

　　我們出來，默默坐上三輪車回鄉場。

　　唐九說：「我看你們確實像是真買娃娃魚的，松木村有個楊家兩兄弟，是我的親戚，他們專搞娃娃魚的，我帶你們去！」

　　立即趕往松木村。傍晚，我們來到一個名叫興隆坡的寨子。唐九和楊家兄弟耳語了一陣，楊家兄弟說：「我們手裡確實沒貨了！」

　　我們一邊烤火一邊拉起家常。

　　楊家兄弟－－楊運明和楊運伍，自小跟著叔叔捕娃娃魚。在當地捕娃娃魚中，他叔叔算是祖師爺，但去世幾年。

　　娃娃魚珍貴，捕獵它們也有講究。楊家兄弟從裡屋拿出一張類似弓箭的東西，弓背用竹做成，弓弦用麻繩做成，弦上安裝一排鐵鉤。

　　原來，這是專門捕娃娃魚的「鉤子」。

　　楊介紹使用方法，「在鐵鉤上放上小魚和青蛙，把鉤子安在魚泉河邊的岩阡、暗河等娃娃魚出沒的地方，娃娃魚一吞吃這些誘餌，就被鉤子鉤住，這種方法叫放鉤或下鉤。」

　　「還有種方法就是下網，在暗河的出水洞，安上一張魚網，等娃娃魚往裡鑽。」「第三種方法叫翻魚，捕獵者根據經驗，翻開娃娃魚可能棲息的河邊的石頭，捉住娃娃魚。娃娃魚牙齒鋒利，一不留神，它就會咬住你的手，我們這一帶就有人被它把手指咬傷甚至咬斷。」「最早捕娃娃魚的辦法，就是用一根竹竿套上鐵鉤，放在河邊的岩阡和暗河，下鉤就是由這種方法演變而來。」

　　娃娃魚怎麼吃？

　　楊說：「我們這裡的吃法是這樣的，用槓炭或乾柴燒沸一爐水，把活的娃娃魚丟進去，娃娃魚一會兒就冒出血來，再把娃娃魚撈上來，剖去內臟，煮湯也可以，清蒸也可以。」「以前娃娃魚很便宜時，我們捕來吃過。現在，我們山裡人是不會吃的，吃不起，都賣成了錢做零花。」

　　楊還說：「這些年來，我們不知捕了多少娃娃魚，它也讓我們賺了不少錢。」

　　楊記得，「捕到的最大的娃娃魚有50多斤，但只賣了幾百塊。」

　　一場交鋒

　　「我這裡的買家，都是重慶和湖北有臉面的人物呢！」

　　我們又接觸了六七個村民，他們有的捕獵，有的販賣過娃娃魚。從他們口中，得知土坪村有個叫楊喜的，手頭還有四五斤娃娃魚。

　　我們和唐九沿著魚泉河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楊喜的家，那是在一個山坳中的一棟磚房，在當地較為「氣派」。

　　當地村民介紹，楊喜以前住一個破草棚，這幾年由於養羊和販賣娃娃魚，已成為了當地的「富翁」。

　　楊喜，大約三十多歲，個矮，沒有結婚，眨著一雙小眼珠，上下打量著記者。幸虧唐九和他熟。

　　「這位重慶來的客人是我的朋友，他要買點水貨。」唐九說。

　　楊喜搖了搖頭，「我都好久沒有做這行了！」

　　熱心的唐九接著說，他和這位重慶客人(指記者)有多年交道，去年就給賣過水貨，「你盡可放心。」

　　楊喜不說話，遲疑了，隨後說：「做這個是違法的，我以前就栽過，這位重慶客人既是你的老主顧，我可以給你搞到四五斤水貨，只是不知你出不出得起價？……就算你是搞調查的，你也不能憑我說這幾句話就定我的罪吧！」

　　看來楊喜被說服了，他從屋內一張木桌上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認認真真記下了記者的名字、單位和辦公室電話號碼。他說：「我要打電話試試你是不是真買貨的！」

　　記者隨手翻了翻這個本子，上面全記載著楊喜的業務往來，滿滿的，仔細一看，竟有酉陽、黔江、重慶以及湖北來鳳縣的一些政府機關和官員的名字。

　　楊喜也很得意，「我這裡的買家，都是重慶和湖北有臉面的人物呢！」

　　我們開始談價錢，由於東西太珍貴，不可能太討價還價。

　　很快達成：三斤以上的800元一斤，一斤到三斤的1000元一斤，幼魚250元一條。

　　但事情的複雜遠遠超過記者的想像。

　　楊喜突然臉色陰沉，「我不會和你發生交易，你先給我下一筆定金，我把貨交給唐九，你拿錢到唐九那裡取貨走人，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但要半個月後才能取貨！」

　　記者表示很急需，楊喜說：「如果是這樣，我在重慶城裡也有貨，我打個電話，你直接去取！」

　　記者：「貨在哪裡？」

　　楊喜：「我不會告訴你，你去取貨時，先約個交貨地點，對方請一個『棒棒』給你帶貨來！」

　　記者：「你河裡放鉤了嗎？你可以去收鉤看有沒有現貨！」

　　楊喜臉色一變：「我沒有下鉤！」

　　「來我這裡買貨的，從沒有誰問我下不下鉤。這樣吧，過半個月我再給你打電話！」楊喜起了疑心。

　　暗布凶器

　　「這個河面看起來很平靜，其實兩岸佈滿殺機」

　　酉陽境內三條河產娃娃魚－－酉水、細沙，另一條便是魚泉河。

　　三條河發源於當地大山，河水清澈，水質天然，加之河兩岸山洞、暗河多，陰暗潮濕，適合娃娃魚生長。有人說，這三條河是娃娃魚繁衍棲息的天堂。

　　魚泉河的娃娃魚最多。

　　魚泉河發端於當地一座名叫朝天門的大山，流經重慶和湖北境內，全長數十公里。

　　2月2日，我們在水平如鏡、清澈見底的美麗魚泉河邊，追尋著娃娃魚生活和棲息的足跡。

　　魚泉河邊的一條鄉村公路上，不時有山民外出，當地村民劉老漢擺起魚泉河的龍門陣：

　　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魚泉河的娃娃魚很多，村民在河裡洗澡也能順手撈條娃娃魚，每到傍晚或黃昏，魚泉河邊的村民們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娃娃魚爬上沙灘和山上玩耍和吃草。

　　娃娃魚書名大鯢，屬兩棲動物，狀如魚類中的鬍子鰱，只是多了四隻腳，其叫聲哀哀，如嬰兒之啼哭，每當夜深人靜，娃娃魚哀哀啼哭，兩岸之人聞之不乏落淚。

　　從劉那裡得知，當時村民並不知娃娃魚的價值，有人釣到時，以為不吉利，會馬上放魚。

　　甚至，有人用娃娃魚餵豬。

　　劉記得，1970年後，當地人開始用娃娃魚到集上交換，以換點鹽巴錢，6分錢一斤，村民們挑著娃娃魚在集市叫賣。開始規模的捕殺和販賣，始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至今已形成了以魚泉河為中心，輻射重慶湖北和湖南的捕殺販賣娃娃魚的無形的網。

　　所以，劉老漢也已很久沒有聽到娃娃魚的啼哭了。

　　據悉，興隆鎮境內六七公里的魚泉河兩岸，就有30多名專事捕殺和販賣娃娃魚的村民。

　　唐九和我們在魚泉河邊正走著，他突然說：「瞧，那裡可能有娃娃魚！」

　　話未完，唐九跳下河灘，彎腰鑽進河邊一個暗河，暗河邊，正下著一張弓箭，弦上佈滿鐵鉤，鐵鉤上尚無娃娃魚上鉤。

　　唐九指著暗河邊一個不起眼的木棍說，這是捕獵者做的記號，下鉤時就用這根木棍頂著鉤子放進暗河。

　　唐九說：「這個河面看起來很平靜，其實兩岸佈滿殺機。」不知有多少張網多少個鐵鉤等著娃娃魚上鉤。

　　由於非法捕殺嚴重，加之水資源的枯竭，娃娃魚對於魚泉河邊的村民來說，也是稀罕之物了。

　　年關要魚

　　「每到年關，有臉面的人物就託人來要娃娃魚」

　　「娃娃魚本是個平常之物，是少數人使它的身價從賤到貴，從平凡到稀罕，其數量也從多到少，給在魚泉河平靜生活的娃娃魚帶來災難！」酉陽一位鎮政府官員憤憤地說。

　　他說，當地村民、幹部是不吃娃娃魚的，一是因為吃不起，二是因為多數人知道保護令。吃娃娃魚的是有頭有面的人。「每到年關，必定有酉陽、黔江、重慶，以及湖北湖南有臉面的人物託人來要娃娃魚，有的鄉鎮也以此向上頭進貢，求得歡心，或是打通關節，娃娃魚成了最好的公關武器，也成了腐敗的載體！」

　　他最後說：「但娃娃魚有時也辦好事，比如某個鎮要批個項目呀，要搞個工程呀，用娃娃魚來公關就十拿十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