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垃圾中撿骨頭給孩子過生日

2004-04-07 19:13 我老家是安徽的。來北京有兩年的時間了。在老家全家5口人靠的是他爸一個人不到二畝的地，根本就吃不飽。有時候全家沒有東西吃了，就只能找親戚東借借、西借借。後來實在過不下去了，孩子的爹就借了親戚300塊錢，一個人跑到北京來打工，搞建築，雖然累點，但可以掙到一點點錢。覺得在北京比老家要強點，他就過去接我和孩子們。我和3個女孩是2000年來的，當時，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不能租房，就住我姐姐的老公的房，說是房子，其實跟豬圈差不多，要水沒有水，要電沒有電，洗頭、洗衣服用的都是臭水溝裡的水，夏天到處都是蒼蠅，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可是也沒有別的辦法，沒有錢住付房租的房子，只能忍著住。那時候工作很難找到，可是全家5口人要吃飯呀，就找親戚、朋友借，欠了人家4000多塊錢。

記得那年給孩子過生日，沒錢給她買肉，就從附近的一家飯館不要的剩飯裡撿了些骨頭，從骨頭上割下一點點肉來給他們吃。當時因為他們好久沒有吃到肉，那天特別高興。可是，沒有高興多久，就有人敲門，一看原來是老鄉來要債，剛開始態度還不錯，可是我一說現在我沒有錢，她就開始凶，還說如果再不還錢，就要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把孩子都嚇壞了。我也知道他們自己掙錢也不容易，可是我當時確實沒有錢呀，讓我怎麼還？後來還是我姐她們過來勸才把他們勸走。之後不久我又懷孕了，而且孩子又小，在那個屋子裡實在呆不下去。經過老鄉的介紹就搬到現在這個房子裡了，這裡可是比原來那房子強多了。可是現在又多了一張嘴。全家6口人靠的全是丈夫一個人在外面搞建築。這日子是越來越難熬了。(開始掉眼淚)

為了減輕一些負擔，我就把這個6歲的二女兒送人了。也就是不遠處我姐姐那兒，那安全一些，有些人勸我送給城裡人，我心裏不放心。可是，前些天我這些孩子都感冒，去小點的醫院看，根本就治不了病，只能找到兒童醫院去看。4個孩子都病了，剛開始這3個孩子住院。不看病不行呀，我又找老鄉借些錢。後來姐姐把這二女兒送過來了，可能不願意為她治病吧，我又再借了300塊錢，看她的病花了260多，就是光吸氧。現在又多欠了人家1000多塊錢。我自己在老家的哥哥聽人說現在病得很嚴重，是肺膿，說手術要花五六萬塊錢。都是附近的鄰居和親戚們捐個幾十、上百。可是哪能湊那麼多？病就一直耽誤著，我這個做妹妹的一點忙都沒有幫成，我心裏也很難受。

現在天天過的是餓一頓、飽一頓地生活。你看就靠孩子他爸一個人的收入養6個人。他在外面干建築，生意也時好時壞，有時候沒有活干要在家裡歇好幾天。一般下來他大概一天能掙個30來塊，一個月也就是900塊錢左右。一天開支一般在20塊錢左右，收入根本就抵不了開支。為了省一點錢，孩子的爹就背著我們在外面餓著，他看外面的東西很貴，吃碗麵就要幾塊錢，工作又比較遠，回不了家，就不吃飯。去年他在工地上幹活的時候忽然腿軟暈過去了，上四○二醫院一檢查說是缺乏營養，讓我們住院，可是根本就沒有錢住院，檢查完了我們就出來了，在家休息了幾天。現在好像好了，沒有再那樣過。可是，聽跟他一起打工的那些人說，他現在有時候還是不吃飯。他人老實，除了辛辛苦苦幹活賺錢，決不會幹什麼違法的事。可是有時候老實人吃虧，有一段時間他跟一個民工老闆干，干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發工資的時候那人突然跑了，拿著那幾個民工的血汗錢，根本找不著，那段日子我們又不得不借錢過日子。

如果當初第一個或第二個孩子是男的，也不會像現在這麼窮。他們弟兄3個都來外面打工，誰也沒有生個男孩子，這在農村可是斷了根呀，怎麼可以兄弟3個一個男孩子都沒有呢？一定要爭口氣，不然這面子往哪擱？就這樣生了3個女的，第四個才是男孩子。這些孩子命苦呀，你看這大女兒，現在10歲了，才剛剛上學前班，要交300塊錢的學費，我掏不起呀，到現在只交了160塊。現在又說要買夏天的校服，要18塊，我上哪找去？有時候她回家說:「媽媽，老師讓我回家洗個澡，換一下衣服。」這我也想呀，哪個當媽的不希望自己的閨女干乾淨淨？可是洗一次澡得花4塊錢哪，這錢千萬不能亂花，花錯一分錢都不行。這二閨女本來是給我姐姐的，可是上回病了以後就一直在這裡，都8歲了，早該上學了，可是供不起。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別的孩子吃零食，吃好吃的。看著這些孩子這麼可憐，有時候周圍的鄰居、學校的老師就給他們一些吃的。今年過年，別說其他的了，這些孩子連個肉都沒有吃著，開小賣部的就給我們送來了3根辣椒和7塊錢的肉；還有一次，這大閨女的老師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後，過年的時候給孩子們送來了一箱橘子。如果沒有鄰居什麼的幫忙，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剛開始到這的時候連個被子都沒有，旁邊收破爛的鄰居就給了我們一個，這桌子，這舊的黑白電視都是人家給的，我們自己一件東西沒有買過。像衣服也都是人家不能穿了給我們，我已經很久沒有添過新衣服了。孩子的爸，一年四季就那麼兩條褲子，工作時候也是那條，回家還是那條。他今年過年的時候回家了，可是一分錢都沒有呀，那辛酸的呀！(又掉眼淚)

如果還是這樣困難，我就打算明年帶著這些孩子回鄉下，讓他在這裡打工。那邊孩子上學只要100塊錢，開支也沒有這邊這麼多。欠的那6000多塊錢，就只能等這些孩子長大以後慢慢還。我也沒有想過他們讀書能有什麼出息，就想著長大後能跟爹一起去打工，掙點錢，讓我後半輩子過好點，人可不能窮一輩子呀！

節選自《看看他們-北京100個外來貧困農民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