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江天：談專制對國家的危害

共產黨對民主的抵制，或者說維持專制的理由，能擺在在桌面上的，主要是說民主會導致動亂，它的例子就是文革、前蘇聯，或者還會想到辛亥革命後的軍閥割據統治時期，從而影響中國的發展、安定乃至統一。而且我相信，無論是否出於共產黨的宣傳、灌輸，一些民眾，尤其是現在過得比較滋潤、比較有生活發展空間的社會群體，對上述理由，還是相當認同的。反之，則是共產黨集團，主要是說胡溫之類的精英人物，對在共產黨的專制體制下建設好國家、並最終實現該黨的社會理想，還抱有某種幻想，一如朱鎔基曾經對成功實現國企改革所信誓旦旦的。而且同樣地，我也相信，目前還是有一些大陸民眾，對目前的體制，抱有某種信賴和熱忱。

對於自己的專制統治，共產黨一個經典的說法就是對人民民主、對敵人專政。但這不是事實。事實是，無論黨內黨外、中央地方，對於順從領袖或者領導的人們，它搞的是專制、一言堂，而對於不太順從或者反對自己的人，它就對之專政、鎮壓。顯然，這和歷史上的各種專制一樣，也是少數對多數、統治集團對社會大眾的專制，並隨時可能轉變成專政，一如我們在六四事件中看到的，而無關乎階級。至於說到為人民服務的理念和共產主義理想，我們知道，中國古代統治者接受和推行的儒家思想也是強調仁政愛民、追求社會大同的，這其實也是大同小異。再加上劃地為牢的戶籍制度和城鄉有別的二元體系，也就難怪有人要說共產黨搞的是無冕的封建專制了。而事實上，比之封建王朝，共產黨在某些方面還猶有過之，像人口流動遷徙，封建時代也沒有這麼控制過，比如舉子進京考上進士做了官，就沒聽說要趕回去轉戶口的；大概奴隸社會才會這麼控制，但那也只針對奴隸，對吧？又如對老百姓的告狀申冤，帝王時代是在衙門設堂鼓、京城立華表，還可以攔路告狀；現在不行，各級信訪辦原只是個擋駕的，見個七品芝麻官也是難如登天；而進京上訪，則保不定給你來個拳腳相向、拘留遣返，要不把你晾在京城那個破敗不堪的上訪村裡面，讓你自生自滅。

我們把共產黨的專制體制喻之為無冕的封建專制，甚至猶有過之，卻並不想簡單地予以否定。因為歷史上的封建乃至奴隸社會，確曾有過一些社會發展、經濟繁榮、天下太平、國家昌盛的時期，也確曾創造出大量的傳統優秀文化，而這和我們不斷發展、完善的專制政治體制是分不開的，至少它提供了一個巨大的社會統一發展環境吧！據說在成熟的西方民主政治體製出現之前，也有西方人對中國的完備封建專制政治體制發出由衷的讚嘆，對此，我想就專制政治體制這個層面而言，我們的封建政治體制是當之無愧的；反是共產黨在自己的意識形態裡對歷史上的各種專制進行了不應有的醜化，而偏偏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改頭換面、變本加厲地身體力行，這就不僅不利於對歷史文化的發展和繼承，也使自己陷入了認識上的盲區，從而不利於對現行政治體制的深刻反省，進而順應時代潮流，實行民主變革，走出歷史的窠臼。

我們肯定專制政治制度的歷史意義，當然更要看到這種制度的歷史侷限性。其侷限性一，就是不利於社會的多元化發展。請看，周室衰落，才有春秋戰國的百家爭鳴；漢武獨尊儒術，從此其它學術成了旁門左道。以今天來說，大陸的社會科學就很難逾越馬克思主義雷池之限、社會也很難走出官本位這個傳統窠臼。過去對於中國文明發展的停滯，曾有黃色文明的宿命論，當然也不是毫無道理，但最根本的還是這種專制統一的一元化發展機制使我們在文明進化的道路上一條道走到黑，並最終走進了一條死胡同。

其侷限性二，就是如果不是人民自己當家做主，再好的仁君，也阻止不了社會利益機制向少數統治集團、優勢群體的不斷傾斜；反之，則是大多數普通民眾、弱勢群體的利益邊際化和社會邊緣化，以至傾家蕩產、為丐為奴。結果是兩極分化。其侷限性三，就是再好的明君，也遏制不住統治集團的腐敗，這是我們歷朝歷代，包括半個世紀前的民國大陸政權和現在的中共政權都能夠證明的。其結果則是兩極矛盾的激化。現在大陸只要聽說那個政府官員被害，那麼網上、社會上聽到的就往往不是同情，而是叫好。反之，則是權勢階層對普通民眾的防範和敵視。這使我們想到文革的爆發，絕不是毛澤東號召、四人幫搗鼓這麼簡單。也能解釋為甚麼中國歷史長則幾百年、短則幾十年，總要來一次改朝換代的革命或者統一之後的分裂。顯然，說到底，革命動亂也好、分裂獨立也罷，其根源不是在於民主，而是在於專制，是在於專制的特徵迫使人民只能在長久的忍耐後鋌而走險，最終用一種極端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意志。而從根本上來說，這也是民主，這是專制條件下人民用暴力、自治這種不得已的方式體現出來的民主，並且是任何專制力量都無法剝奪、壓制的民主。

當然，專制最根本的侷限性還是在於它不能滿足人民自由平等的天然願望，和實現人民當家作主的天賦權利。因此就算有聖人出，能夠克服專制的上述三大侷限性，但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由之而來的人民對個人權利的覺醒，及個人價值的追求，他們還是會對專制體制不滿意，因此專制注定只是人類在較低社會文明發展階段採用的一種政治模式。而讓人感到驚異的是，上述人民與專制格格不入的權利願望原也是共產黨人想為人民爭取的政治理想，為此他們構建了玄妙的共產主義烏托邦，並不惜砸爛現有的世界去追求。卻不知實現這個理想並不需要那樣的烏托邦，只要把西方發展出來的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做到盡善盡美就行了。而其按照無產階級專政的專制思維方式追求的結果，是反成了緣木求魚、南轅北轍，從而使自己成了自身理想的閹割與掘墓者。

不言而喻，上面提到的這些專制侷限性，同時也說明瞭專制在中國當前的種種危害性，只是還有些籠統，而一個很鮮明的例子，就是眼下的專制制度給國家統一帶來的制約和危害。對於目前作為熱點的臺灣問題，不難看出，臺灣的分立，不在於國共恩怨，也不在於民進黨和臺灣民眾的獨立意識，而在於共產黨在大陸的專制統治，並且這種專制還十分的惡劣。這使目前的統一，除了武力，別無選擇。又，同樣地，美國防範大陸、協防臺灣，也既不在於它與臺灣的歷史淵源，更不在於它想永久分裂中國，而主要在於它不願看到中國邪惡專制力量的強大，和專制勢力對民主地區的征服。這使大陸有可能在一場由專制統治集團發起的武力統一中失敗，從而永久地失去臺灣；當然，也可能在台海兩邊都付出慘重的代價後，將大陸的暴虐專制克隆到自由民主的臺灣，從而在臺灣民眾的心中種下永久仇恨的同時，也為以後的分裂埋下禍根。反之，民主的大陸，則既能極大地增加和平統一的空間，也能極大地降低它國軍事干預的風險，這是毫無疑問的。顯然，這種利害關係也完全適合其它領土問題。因為說到底，在一個自身民眾都因為專制暴政窒息得急於逃離的地方，又怎能指望在外遊子的復歸？這就是搞專制的危害！

二OO四年六月十七日(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