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禁賭風暴? 公安部高官暗訪境外賭場

「公安部高官微服暗訪境外賭場」，在境內外媒體的報導中，這位公安部部長助理、中國警察學會副會長成為傳奇人物。

賭博危害財政和經濟 中國新聞週刊：您去年親自去延邊境外的賭場調研，是因為這次打擊賭博專項行動的需要嗎？

朱恩濤：調研主要是代表中國警察學會去的，打擊賭博是其中一項內容。我搞了一輩子公安，也聽也看材料，但真正的情況一定要第一手材料，還是要到第一線。

澳門賭場我去過兩次，去之前給何鴻和(澳門)警方打了招呼的。我去看賭場樓上的監控設備了，那個監控設備很先進，每個鏡頭都可以拉近，操盤的小姐搞點小動作都看得清楚。賴昌星曾在那裡的「vip room」賭博。

中國新聞週刊：據您介紹，此次開展禁賭行動是出於兩方面的主要原因，一是逃往境外的犯罪嫌疑人多是貪官，不少有參與賭博的經歷；二是以中國內地賭客為主要客源的賭場越來越多，大批中國人去境外賭場豪賭，「到了非打擊不可的地步」。能否更詳細地介紹一下此次禁賭風暴的背景呢？

朱恩濤：這次專項行動還不完全是出於對境外賭場的考慮，國內賭博也很嚴重，包括網路賭博。我們發現，國內最突出的是網上賭球。(網路賭博)有境外的，也有境內的，但絕大部分都是境內外勾結。

這次專項行動從1月11日正式開始到5月份結束，現在初見成效。從1月份至今破(案)的網上賭博案已經有200多起。公安部現在有22起要公開督辦的賭博案件，已經快破(案)了，但要把它們挖到底，還要費一些勁。

網路賭博中，儘管賭資在國內也有流動，但主要流向國外。賭徒99%都是要輸的，贏的是極個別。而贏錢的主要是國外的莊家，國內大多是代理、下線，只得到一些小利。

賭博案件涉案金額幾百萬、上千萬、上億，甚至有幾十億的，資金的外流量相當大，如果不及時取締，時間長了，對國家財政和國民經濟是個危害。這點必須要清醒認識的，所以必須下決心。

中國新聞週刊：作為一種新興的賭博方式，網路賭博對我們社會帶來怎樣的影響和危害？

朱恩濤：如今，「黃賭毒」裡，「毒」的害處得到了認識，「黃」呢，和愛滋病相關，也讓人害怕。但對「賭」，認識不夠。中國的傳統觀念裡，小賭不算賭，不犯大法。現在去境外賭博的也相當有群眾性，比如旅遊團出去，都想試一把。玩老虎機、21點什麼的，輸個幾千，也不在乎。

關鍵是黨員幹部和公務員參與網路賭博的危害很大，會敗壞社會風氣，更重要的是思想上的危害。

我大半輩子追逃犯，追貪官，他們拿著這麼多的錢揮霍，一夜之間輸很多，老百姓就更加痛恨了，影響非常壞，損害了黨員、公務員的形象，害了家庭也害了社會。

其實在總體上，(這種官員)還在少數，可資金總數上不少。我們光栽在澳門賭場的公務員和官員就有上百個了，包括黨員幹部和國企老總。長期這樣下去，風氣就壞了。這種賭博犯罪活動又會引起其他的犯罪。比如，打架、搶劫甚至殺人滅口等等。

中國新聞週刊：據報導，此次專項行動是得到高層批示的，確實如此嗎？

朱恩濤：是，這絕對是，非常非常高層親自過問。

網路賭博是一個新挑戰

中國新聞週刊：相比傳統賭博，網路賭博的參賭者是否有新特點？

朱恩濤：目前調查還不夠深入。從破獲的案件看，參與網路賭博的人一般知識水平相對高，賭資比較多。有公務員和黨員幹部更多參與到(網路賭博)的跡象。相比去境外賭場的，參與者的範圍更廣，危害更大。因為上網賭博更容易，有點資金就可以。

中國新聞週刊：在近日公布的將要重點查處的22起賭博大案中，網路賭博案件佔了一半。能不能說，打擊傳統賭博在某種程度上刺激了網路賭博的興盛？傳統賭博和網路賭博是不是會在將來出現此消彼長的趨勢？

朱恩濤：還不能說網路賭博將會取代傳統賭場。在賭場現場的感受和刺激跟網上不完全一樣。我們考察過，那種豪賭的一擲千金，心理感受不同。

當然，網路賭博有很快蔓延的趨勢。網路賭博不過是近十幾年的事，在中國也就三五年，但速度很快，而且造成資金大量外流。在這個意義上看，網路賭博的危害性將會更大。

中國新聞週刊：1月份至今，專項活動取得了顯著效果，使得境外周邊80多家賭場關閉，我們知道，中國境外周邊及東南亞一帶的賭場很多以中國人為主要客源，在禁賭方面，我們如何與周邊國家和地區協調行動？

朱恩濤：現在還不到收網的時候。等到(收網)那時，肯定是境外的封堵切斷，境內的取締。

我們和周邊國家和地區大的合作上沒有問題。在一些國家和地區，網站和賭場也會給它們帶來一些收益，但是一旦觸及犯罪，他們無法拒絕合作，這是義務。中國可以以「洗錢」、「貪污」等罪名去調查，他們也會配合。而且，賭場長期下去，對他們也沒有好處。

主要的合作渠道是在國際刑警組織的機制下，雙邊和多邊都有合作機制。這個機制還是很有效的。

比如，前段時間蔡豪文被抓回來了，證據也取到了。(蔡豪文是吉林延邊州交通局副縣級處長，涉賭金額700萬元左右)。還有，廈門市副市長藍甫從澳大利亞抓回來，過去調查時知道他洗錢、貪污，並不知道他去澳門賭博。後來才發現，他1999年上半年在中央黨校學習的時候一天竟然輸掉350萬，觸目驚心！

中國新聞週刊：由於網路賭博借用了高科技手段，相比傳統賭博，網路賭博對執法部門提出了怎樣的新挑戰？

朱恩濤：有形的賭場可以不讓人去，但網上賭博很難封，防火牆也有很大的侷限性。所以，網路賭博具有很強的隱蔽性，且是跨地區、跨境和跨國的。

如今，公安部的網路警察已經形成一個體繫了，各省市以及有的地市，都有了專門的網路警察。這次破200多起案子也是網上偵查為主，和傳統手段互相配合。

中國新聞週刊：您剛才也講到了，網路賭博中，大量的賭資都通過地下錢莊等非法金融機構匯至境外，造成大量資金外流。對這種資金流動，我們有辦法防範嗎？

朱恩濤：這個我們也是在總結經驗。比如需要和銀行合作解決。但在流動中，很難說它是髒錢還是乾淨的。洗錢的方式也有多種，防不勝防。

我們公安部已有很多專家在做一些研究工作，比如經濟犯罪偵查局會有人又是警察又懂財務。又比如，(公安部門的)電腦高手也很拔尖。中國新聞週刊：現在輿論在呼籲立禁賭博法，並且對博彩業立法，您對此怎麼看？

朱恩濤：如果需要，隨時應該立(法)，我們公安部門也應該提出。目前打擊賭博違法犯罪活動的法律還是滯後，應該完善立法。刑法裡只規定了賭博罪，規定非常籠統，對賭博的分類和處罰的規定等都沒有細化，需要補充修改。但刑法修改不容易，所以要考慮出臺行政法規以及檢察院、法院的配套規定等，而並不限於司法解釋。

《中國新聞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