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這樣對待國民黨戰俘的——人肝下酒

原中共國防部長秦基偉部軍官,參加了「徵糧剿匪」,留有許多當時的工作日記。考慮到安全因素,暫隱其名,他已授權野夫先生以野夫的筆名整理、發表自己的全部回憶錄,並將其歸入「野夫文集」。

50年代初,我才十五歲,參加瞭解放軍第十五軍四十四師一四二團文藝宣傳隊,部隊駐紮在今天四川的古藺縣城剿匪,我們文藝兵只搞宣傳,不參加戰鬥。

由於我的歌唱得好,又是男隊員,不是首長的配對目標,因此常到基層連隊教戰士唱歌。

有一次團裡派我和另外三個隊員去三營演出,部隊在個叫什麼堡的地方,來到三營駐地時已經是快中午了,營長和指導員用雞蛋湯泡大米飯來招待我們,這在當時可是難得的佳餚,我卻匆匆扒了兩口就往外跑,我還惦記著張連長的黃驃馬呢!

上次張連長騎著它去縣城開會,引來好多人圍觀,同聲叫好,這匹馬有一人高,渾身上下的毛色像緞子般閃亮,張連長看得比命還貴。上次讓我摸摸,並答應下三營演出時借給我騎一圈。我一溜小跑來到機炮連(重機槍連)時,正碰上一班戰士押看一個小俘虜去槍斃,這傢伙比我大幾歲,戴副眼鏡,白白淨淨的面孔,一看就知道是國民黨的青年軍,當他看見我時彷彿楞了一下,眼神有點怪怪的。

我當時沒多想就閃身過去,殺人的場面太普遍了,那時候國民黨兵敗如山倒,大批的降兵讓押運的部隊疲於奔命,上面乾脆下令:除了團、營一級的俘虜軍官留下審訊,其它俘虜由連一級指揮員自行處置,先開始還吸收部分降兵入伍,後來後勤供應緊張,各連隊都把俘虜分批處理掉,最常用的辦法就是乘夜晚分批押到河邊、山邊用刺刀捅死,用他們自己挖的坑埋掉。由於每天都要殺一到兩批人,讓我們這些愛看熱鬧的兵娃子也覺得厭煩了,我現在只想騎馬。

剛進連部(其實該叫營部,因為當時的三營下轄三個營,每個營都稱作連),就被張連長舉了起來,這個河北壯漢足有一米八以上的塊頭,嗓門宏亮,自稱平生兩大愛好:酒,好馬。團裡大家都叫他張和尚。

張和尚一見我就問「小鬼,吃飯了嗎?」

「吃啦,還有雞蛋」,我故意饞他。

「在我這吃,有肉,同意就帶你去騎馬!」

有肉?騎馬?只有白痴才會不答應!我想都沒想就跟著他往馬廄跑。

等我們騎馬回來,炊事班的範班長已經在等我們了,桌上擺了三雙箸子,三個酒杯,還有一大盤炒得黑糊糊的肉,張和尚說:「吃肝子,不喝酒會鬧病,不喝酒不許吃肉」!這黑糊糊的肝片,軟塌塌、腥呼呼的,不喝酒簡直無法下嚥,我勉強吃了幾箸便吃不下了。看著我的難受樣,張和尚樂得哈哈大笑…

晚上演出結束後,同隊的好朋友何某悄悄拉我出去問:「聽說你到張和尚那裡吃肉去啦 ?」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

「誰不知道啊?又吃人肝又喝酒…」

「什麼人肝」我嚇了一跳。

「嗨,張和尚每次殺人都挖人肝下酒,你裝什麼傻?」聽他這麼一說,再想到下午幾個女兵躲著我的怪事,頓時覺得一般甜腥從喉頭噴湧而出,胃裡翻江倒海,我吐了一天一夜。

若干年後,在不知覺中驀然想起那個國民黨小兵的臉,那怪怪的眼神,才發現那個為了張和尚愛吃人肝而被斃掉的學生軍,竟然和我的長相極為相似,當他看我時那怪怪的眼神裡,似乎就有一些驚訝與疑惑,只是他想不到他的死,只是因為長有一副人肝,更想不到我,一個稚氣未消的娃娃兵,過一會就要吃他的肝,他在張和尚眼裡只是一盤炒菜的配料而已…

又過了若干年,經歷了數不清的人世滄桑,忘卻了許多往事,我卻對這個被吃掉肝臟的國民黨小兵的面容記得更清楚了:白白淨淨的臉上,似笑似哭,還有那怪怪的、始終猜想不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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