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官員學會說人話

2007-01-21 00:13 作者:冉雲飛 我們常把故意讓人聽不明白的語言叫「鳥語」，我們常把故意讓人聽不懂的話叫「蒙人」，我們都知道打胡亂說叫「瞎掰」，我們也知道說半天才讓你聽清楚叫「瞎繞」，我們更明白一種利用信息不對稱形成話語優勢，最終形成話語霸權，讓對方不明就里的言說方式，叫「揣著明白裝糊塗」。為什麼會這樣醫治我們呢，那就是因為專門說「鳥語」、「蒙人」、「瞎掰」、「瞎繞」、「揣著明白裝糊塗」的這些人，是為了想利用這種方式去鯨吞我們，巧取豪奪我們的財產。什麼叫說人話呢，就是直截了當地讓老百姓知道事實的真相，換言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應該以怎樣的方式來解釋。人和低等動物的一個主要區別在於，人更善於溝通。不善於溝通，不知道降低溝通成本，人為擴大互相之間的敵意，就連善於利用自己特有的包括肢體語言在內的溝通方式，從而達成有效溝通的低等動物都不如。簡言之，這樣的人，我們一般稱之為不說人話，我們也不妨在一般意義上謂之「禽獸不如」。

這樣的標題，當然有點過於刻薄。準確的說法，我想好了幾個，一是「打破壟斷就是最好的順應民意」、二是「尊重市場就是最好的順應民意」、三是「打破壟斷與尊重市場」、四是「順應民意不如順應市場」、五是「建設真正的市場比順應民意更重要」（主要是指經濟領域，政治領域更該順應民意）。但我覺得只有目前這個標題，才能表達我的憤怒。因為並不是問題說不清楚，而是他們故意不說清楚。不是說事情沒有解決之方，而是他們故意不想解決。故意不解決也就罷了，還想藉此混淆視聽，這就使我出離憤怒了。

現在的壟斷企業都擅長用「國家牌」飼料，催肥自己小集團和行業的利益。一頭豬巧取豪奪，用「國家牌」飼料自我催肥，卻唱高調說，他自我催肥了是為豬飼料好，這話你相信嗎？打死我也是不相信的。每個人拿著高額的工資，享受幾倍於社會普通民眾的福利，中飽少數人的私囊，卻在那裡說是「為人民服務」，為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是什麼？這不是故意剝奪他人的利益這是什麼？現在好了，「養肥了豬是為豬飼料好」的言論漸漸喪失市場，在逐步開啟民智的社會上吃不開了。一些壟斷企業和集團，就像薩斯和禽流感病變一樣，急速變化，快速包裝，讓科學工作者和醫院人員，摸不著頭腦，更不用說普通的老百姓。於是他們便開始打「悲情牌」、打「冤大頭牌」，以便顛倒黑白。

各級政府現在普遍都設有新聞發言人，這本來是溝通政府和民眾比較好的橋樑，是促成民眾理解政府政策，政府有效實施其政令的有效方式。可惜的是，由於許多政策本身不是通過有效的調查和市場論證，即政府部門本著小集團的利益，拍腦袋、想當然、只顧自己集團利益的結果。所以大多數時候，有令不行，令行不止，或者有令卻以非常扭曲的方式，甚至往更厲害的方式前進。比如教育部的素質教育和減負政策，不可謂不好。如果不進行有效的制度革新——如打破教育壟斷、改變評價系統、改革考試辦法等——這些政策只是「看上去很美」。而教育部門卻停留在「看上去很美」這上面沾沾自喜，並以自炫說他們是如何順應民意。結果學生越減越負，負擔越沈重；素質教育越搞越走樣，只是應試教育的借屍還魂。到最後來，教育部新聞發言人王旭明每次溝通的結果，常常遭到許多民眾大量的質疑，弄得他好像神經短了路。竟然說出新聞媒體要像保護大熊貓一樣保護他，這樣不通之至的話。政府不是拿來供著的，官員不是拿來保護的，民眾是要有知情權的。說出這種毫無水平的話，的確是我們現在許多官員的常態，他們已經無法真正有效地應對利益分化的現實，沒有能力面對渴慕公正公平如久旱之望甘霖的民眾需求。但這樣尸位素餐、「橫屍遍朝「的官員是何其之多也！

教育是個壟斷集團，那麼鐵路、中石油（包括中石化等）就是典型的壟斷企業。鐵道部的新聞發言人說春運不漲價，自己要負擔3億元的額外運營成本。這話說得是不是一定的事實呢？也許是的。但這話怎麼聽起來不那麼順耳呢？那就是這樣的局面是如何造成的呢？你們現在在政府高層部門的干預下，來讓一定利於民眾，這就是你們幾十年的壟斷應該還的債。因為你人為的不放開經營門檻，搞所謂的國營壟斷，造成了鐵路線路不多、運營能力不高的現實，所以必須由你在春節為「順應民意」而買單。其實民意，在這些官員眼中是並不重要的，重要是上級官員的政治要求，即在春節這種場合從牙縫裡擠點殘羹冷炙給民眾以達政治穩定而已。民意只不過是外在說辭，其實只不過為繼續壟斷、不想公正改革增添砝碼而已。有些冷血而且短視的經濟學家如薛兆豐說，現在火車票價還太低，還漲得不夠，違背需求定律。這些話用在完全的市場國家，作為尊重市規律的言論，本身來說非常正確。問題是，在這中國這個「二尾子」市場，你怎麼可以完全運用完全市場化的經濟規律來硬套呢？一個只懂所謂的效率，卻不知公平為何物，卻想簡便地繞過這對經濟學困境的人，我只能說是短視而冷血的。在中國，漲價與不漲價都不只個經濟問題，這一點似乎許多經濟學家都視而不見，他們似乎脫離中國而生活在真空中。事實上，你就是完全讓火車票根據市場需求來漲價，由於不放開經營、沒有足夠多的鐵路運營線路和里程的情況下，春節的運營困難並不能得到有效的緩解。春節作為中國人幾千年來看重的節日，人們回家有時是不考慮成本的，他們也沒有辦法考慮成本。但他們不考慮成本，卻需要現在沒有完全市場化的鐵路部門，拿出自己幾十年來壟斷所得的一小部分來還利於民（而且要有效的制止黃牛黨才行，這恐怕是個制度難題，又涉及鐵路部門自身的腐敗，以及應受之相關監督了），否則我們壟斷鐵路運輸的政府，其合法性何在？所以鐵路部門的新聞發言人，不要只說自己承擔了3億多額外的運營成本，而是說，我們幾十年的壟斷，是應該開始逐步還利於民，更重要的是，我們應該放開經營，引進相應競爭機制的時候了。

同理，中石油（包括中石化）等壟斷企業，你不要給我說你降價，是你給民眾的施舍，這不是施舍，你們要更加尊重市場本身的規律。你們只不過是躲在壟斷政治集背後的經濟壟斷集團而已。需要漲價的時候，你們說要與國際接軌，國際油價普遍跌低的時候，你們卻穩起不降，還說你們在虧損。既然在虧損，你怎麼還在經營呢？你給我的說辭是，你在「為人民服務」，對不對？那好，你怎麼不放開，讓有金錢有資格的民營企業都來「為人民服務」呢？為什麼不讓他們都有機會來「虧損」一把呢？不要給我說順應民意，民意不要你順應，也不要你施舍。只需要你政府公平公正地維持市場秩序，不與民爭利（許多「國有」壟斷企業便是政府壟斷公共資源與民爭利），進行有效的市場改革即可。不要給我們唱高調，不要說「為人民服務」而不知人民在哪裡，不要給我們灌「國家牌」迷魂湯，不要打悲情牌，不要裝冤大頭。與其說順應民意，不如說真正順應市場。西方幾百年的歷史早就證明了，真正公平公正的市場機制，比任何個人的英明、領袖的恩賜、集團的所謂公正，要有效率得多。要使我們現在這個既不真正公有又不真正私有（公有只不過是少數人侵佔大多數人利益的藉口；而私有呢，比如民眾沒有土地所有權的房產，只是一筆無根的「浮財」），既非完全計畫又非真正市場的，既不男又不女的「二尾子」市場，變成完全與民主自由的理論與實際相匹配的市場機制，才能比較有效地解決效率與公平的問題。

作為公民和納稅人，我認為，官員要學會人話。不要繞老百姓，不要欺騙民眾，不要以為民眾都是傻逼。教育部王旭明應該說，歡迎大家監督我們並促進我們真正改進，而不是把你當大熊貓來保護；鐵路部門新聞發言人，不要只說你承擔了3億多的春運成本，你要說我們壟斷了幾十年，該放開而進行真正的公平競爭，尊重市場規律，而用不漲價的方式讓利於民，只是目前我們壟斷時期的暫時性舉措；中石化等石油壟斷部門，不要把降價當作施舍給老百姓春節的福利，春節一過就變本加厲用壟斷的方式收回去，你們現在裝得像冤大頭的樣子，春節過後，你們在繼續壟斷下，不知搜刮多少民眾的血汗錢。最後我要說，各地官員在春節時候去做秀，去給許多貧困老百姓中的一小部分送點吃的，送點穿點，送杯水車薪的錢，我勸你不要誘使老百姓說——由於洗腦，許多老百姓只知這種皇恩浩蕩的感謝方式了，其實這只不過是你作為納稅人應該得而沒有得到的而已——「感謝黨，感謝政府」這種愚弄他們的傻話了。政府官員不應該說「感謝政府、感謝黨」這類不是人話的說法，而是應該主動倡導說，我們應該感謝納稅人。拜年時，應該給我們公民和納稅人拜年。

總而言之，各級政府部門、壟斷企業、政府官員，應該從學會說人話開始。不要以為老百姓好愚弄，役使和愚弄老百姓，最終也會由於沒有有效的溝通，而自食其果。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