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天堂好嗎

2007-04-14 11:07 作者:花貓

大哥，天堂好嗎？...

那天我穿著身普通的廉價西服，筆挺的來到你家門前，開門的嫂子卻露出驚訝的表情，告訴我你已經走了，臨走前還叫著想我，死前已經臥床不起的你突然站起，看望了你幾乎所有親人和朋友。只是罵我沒有情誼，消息都沒有....回去吐血不已，吐出一盆血，嫂子說人到底有多少血啊，你怎麼能成臉盆的吐血呢。我收起來時興高采烈的喜悅的表情，難以名狀的心情在心中翻湧，悲痛轉化作淚花溢出眼睛。大腦一片空白，把兜裡僅有的幾百元錢，留少許車費後都塞給嫂子，踉蹌著狼狽離去。沒有哭泣，淚水像滔滔不斷的泉打濕我的眼。不停的用衣袖擦拭，那酸楚至今還經常從心中經常的泛起湧出，大哥，原諒我來晚了，天堂好嗎，你走出了世界，但是走不出我的心靈，儘管在南方回來的少，放心吧，大哥.....我知道你要見我的意義，我會照顧她們的......

初識大哥，是中學時期同學在一片武術熱的喊叫聲中，雖然沒有人指點，但是自己模仿電影動作的彈跳踢腿依然靈活矯捷，同學中是個好勇逞能的調皮分子，經常叫喊打鬥吵鬧在你家的房前房後，因為那裡有太多的同學和玩友，有一天我們的喧鬧吵醒了你的午夢，你煩躁的起來，要我們5個人來進攻你，你單腳劃個圈，金雞獨立，只要我們可以把你打出圈去，就給我們5元錢買吃的，我們禁不起誘惑，根本沒有把貌不驚人身材矮小的你放在眼睛裡.我們集體向你挑戰，結局就是2個倒地大哭，2個打痛的不敢再戰，只有我一次又一次倒下爬起，不斷的用飛腿向你進攻，不知道為什麼你用兩根指頭輕輕一劃，我就倒下了，直到我再也不可以起來，依然咬牙流露出不服氣的氣勢，歪著頭，不再理你，你於是心情大悅，請我到你家喝酒，並答應收他們做徒弟，認我做義弟，那天我們在生醬，大蔥，咸菜，大餅，還有烈酒中開始了我們長達10幾年有友誼.....

大哥家窮困的很，有一個腦癱的兒子，床上地下到處的拉尿，嫂子就是洗啊，擦啊，圍著他不停的忙，全家靠就你一個在煤廠把門，開那點微薄的工資維持，你不偷不賭，就是有強烈的嗜酒的毛病，長年不吃肉可以，一頓無酒，你就要到處發脾氣了。嫂子每次都不敢吱聲，你的脾氣很大的，這點，只有我敢經常的說你，我一說，你就沉默不語了，只是把我叫出去煉功，馬步樁功是很苦的，動一下，你就會用那小棍來打，壓腿疼的我至今想起就怕，平時什麼都讓我，煉功卻一絲不苟的嚴格，他們都吃不了苦跑了，只剩下我一個還在堅持，其實要不是我們的感情，我也早都跑了，我喜歡你大俠喬鋒般的豪氣，還有武林自尊的那種非正非邪的精神，也許是我們的緣分，你那10幾平方的小屋，簡陋粗俗的傢俱在我眼睛裡都是那麼的親切.....

你家裡經常有些行為舉止古怪的客人來找你聊天喝酒，你總是把我趕的遠遠，不讓我靠近。後來你在醉酒的時候告訴我，你就是當年名霸一方，長春黑道聞名的黑道大哥式人物。那些人是來勸你出山的...你經常向我講述你當年販賣馬匹的故事，從千里草原向長春趕馬回鄉，馬邊走邊死，到家還是可以賺錢的。那種吃馬肉飲烈酒迎塞外北風的萬千豪氣壯舉至今令我嚮往，那時起我就像你一樣到遠方奔走流浪...曾經有一天，一群武警包圍了你的家園，沒有任何理由把你抓走，但是你還是打傷了幾個武警，最後6名訓練有素的高手才把你拿下，你惱怒他們踢碎了你家的門板，就因為你長的像他們抓的一個逃犯.....當你無罪回來，就變的失落，傻兒的出生，讓你對生活更加失去了信心.....、　　

講到這你噙著淚對我說...「從那以後哥哥我也做了些壞的事情.酗酒的嗜好也是哪個時候有染的.我是對社會有怒火啊」.......你的歷史,你以後很少再告訴我了,我似乎也懶得問,只知道我們是莫逆至交的好朋友就夠了,你的從前我也不喜歡去打聽和不愛去聽,附近的同學和父親多次奉勸我離你遠些,說你是黑道的混子出身，但是大哥身上那種玩世不恭無所畏懼的東西始終是我喜歡和令我欣賞的。

有一次我把你家附近的一個欺負過我的人給打傷了，他找來了很多的同夥到我家來捉我，當他們走到你門口的時候，有人通報你，你出來擋住他們的路對他們說：無論你們誰，動了我弟弟你們各個殘廢，他們多數都化做鳥獸散了，有２個張牙舞爪和你理論被你一腳打翻在地，從此我也沾染了你光彩，那裡沒有人再敢欺負我，但是我父母知道後強迫我和你斷絕往來，儘管家管的嚴，我們依然偷偷的來往，我們經常坐在你家的炕上，鋪張報紙，上面擺放著白酒，生醬，干豆腐，咸菜，大蔥等，你倒一滿杯，我倒一小杯，我們對飲，話語干的時候，你就默默的看武俠小說，你經常對我說，「弟弟啊，你和我不同，你是龍早晚要飛的，你是錯不了的。我當哥的從不領你入我的門。哥做的錯事太多了，希望你今後學好啊.....」那時候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只是感到你的話語很沉,像稱砣一樣重重的....　　

大學住校，回來看你的時間少了，但是每次回來都帶一瓶酒到你那裡去看你，每次你和嫂子都特意的給我做幾個菜，嫂子還經常默默坐在一旁幫我縫補穿壞的衣服。還有一次我回來身你訴說學校的伙食如何的不好，菜做的像豬食種種，你無言的聽說，鎖著眉毛不做一聲，把家裡僅有的２只下蛋的母雞中挑一隻大的殺了，切了幾個土豆燉了一大鍋，我們暢快的豪飲一氣，嫂子回來收拾我們滿桌的殘席，吃些我們剩下的飯菜，那瞬間我忽然感到有種隱隱的心痛，我知道你們平時是怎麼生活的，咸菜是你一家四季不離飯桌的啊。我沒有資格到你家這樣的放肆啊，有時候你喝到痛快還在家裡演練拳腳，拳腳如風，傢俱絲毫無損，有的時候還能從飯桌飛躍過去，像熊和刺蝟一樣把自己蜷起，在地上翻轉幾週，傢俱臉盤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知道你是長春少有的高手，一個埋沒荒廢的人物。如果時運到來一定是個了不起的梟雄之類。
大哥.....我真想你啊......　　

當你第2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我已經在機關上班，到你那裡去的更少了，不安分的我熬不住機關的寂寞，終於決定離開家去遠方做業務，我們的聯繫漸漸的少了，臨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你那裡給你買一箱子酒，告訴你等我回來，豪飲暢談南方闖蕩天下的故事。你默默不做聲的說：「弟弟.是龍一定要飛的，我瞭解你，你行的，但是我擔心你的單純會吃虧．＂我並不瞭解你說的含義，嫂子在默默的給我熨燙衣服，我們都沉默了良久，「弟弟，有一天你好了，經常來看看你的傻侄子和還小的侄女，我當你比親弟弟還好的......」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淚，但是我少年無知的心，沒有解讀對你我留戀之情,卻當作不已為然，挺直胸膛闊步的走了.....」沒有想到竟然是生離死別....

說真的，我沒有時間學會你身上的武藝，身手不如你百分之一，但是我那些壓腿和馬步的基礎，卻給我當業務員帶來了無窮的力量和機會。我可以步行幾十里路不會感覺到疲憊，再高的牆我手可以觸摸到就可以飛躍而過，而且舉止行為多少都有些你的影子.....當我在南方率領團隊，打贏一家家競爭對手，工資待遇地位漸漸的提高的時候，每想起我們坐在一起時,在報紙擺放著咸菜，豆腐烈酒,我們舉杯痛飲時候的情景總是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回放。當我和經理廠長等人出入高檔酒店歌廳桑拿浴池的時候，經常自言自語，這些地方若帶著大哥在身邊有多好啊,我至今懷念的到是你做的土豆燉雞,那味道是天下任何山珍海味都不可比擬的.....

大哥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大的成就，沒有像你說的那樣龍翔鳳飛，但是我們應該不會在為斷酒無肉犯愁了，當我回到你身邊，想請你豪飲，暢談我南方的故事奇遇的時候，你卻死了.....　　

大哥啊，你可放心那舊衣襤褸還沒有上學的侄女嗎？還有腦癱的兒子，一次我去你家，看到你的女兒怔怔的站在門口，看著那些身邊活躍的小孩，在吃糖葫蘆和小食品，眼睛裡的渴望期待羨慕的神情，我的心都碎了，給嫂子塞些錢，給孩子買一兜小食品，不忍在看，偷偷的離去了，放心吧，只要過的去。我不會在讓我的侄女會有那樣的神情和神態了...　　

大哥，我知道你今生做錯的事情不少，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天堂裡，因為你今生的苦難太多了，老天爺降下多重苦難給你，歧途，貧困，還有腦癱的兒子，死的時候還被吐血折磨的數月都死去活來的.....一個把人生幾輩子苦難都經歷完了....，我知道憑你的身手，如果想要從操舊業，決不會常連一瓶廉價的酒錢都沒有。大哥，你死前吐了很多的血，也吐乾淨了你的業力，閻王還能再拿走你什麼呢?你已經可以以你乾淨的空靈去天堂了....　　

想到曾經和你在南湖的中心島上,我們參禪打坐,聆聽大自然的呼吸,任清風在我們胸膛劃過...你那敞亮寬敞的胸膛是我今生很少看到的....所以我要說：大哥，天堂好嗎？弟弟我好想你，欠你的酒和情太多了。來生再做我的哥，不許早走啊....

往事如咽。眼淚如雨，大哥天堂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