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那麼久你變了沒有?
「走了這麼久你變了沒有,是否脆弱的淚水還不輕易的流;走了這麼久你變了沒有,有沒有找到你說過的自由。」本已穩定安然的生活, 就讓移民這件事情給改變了,接下來的,是全然迥異的經歷。然而,這個時候,我們已經不是孩童,對陌生的一切充滿愉悅的驚喜,伴隨移民的,更多的似乎是種種忐忑,躊躇和迷惑,連同,這些見微知著的變化,這些或悲涼或可愛或有趣的變化。Mike,男,35歲,來加拿大5年
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臨街的一個書桌拉回車庫,他驀然發現在角落裡已經停放著一個。他使勁地想了想,不知道那個已經落滿塵土的大傢伙是什麼時候撿回家裡來的。摸摸頭,他有些無奈地笑了。
「每次我撿回來一件東西,妻子就要和我吵一頓。說我費勁撿這些沒有用的破爛幹什麼,根本用不上。我說現在用不上不一定以後用不上,都是挺好挺新的東西。那個時候,妻子就搶白我說,在國內打折的東西都不買,說減價了就有問題,便宜哪裡有好貨。」
妻子想買一個梳妝臺,他卻捨不得家裡那張古董一樣的大櫃子。
「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剛剛從第一個房東那裡搬出來,自己租房子住。除了一個小小的書架,幾個大紙箱,還有房東送的一個床墊,什麼家當也沒有。等收拾好了,家裡真的是地方大,大的空空蕩蕩。」
那是移民來的第二年,他們彷彿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看到街前門前堆放棄置的傢俱物品,都要上前挑揀一番,要是恰好能撿到幾件還算完整並且自己合用的,心情就特別的好。
「就在我們租住的公寓樓底下,週末有人搬家,我們一看竟有一個大傢伙給放在垃圾臺邊。趕忙上前一看,像是梳妝臺的樣子,老式的傢俱,很大很實在,除了有些 灰塵其餘都還好,鏡子竟也是完好的。我們像是撿了個大便宜似的,忙不迭搬回家,實在是累壞了。一回到家,妻子就開始打掃起來,擦去灰塵,走遠幾步仔細打 量,還真的越看越順眼。」
這些原本不知道屬於誰家的玩藝,因著緣分來到自己家裡,朝夕相處日夜相對,真的好似忘記了它們隱晦不明的過去,而飽含感情地放到了自己的心裏。Mike說,不花錢的東西一樣好,那不就是用普通的價格淘到名牌貨時候的心情一樣嗎?雙倍的開心。
「妻子卻不喜歡,說這怎麼想都是別人的東西,是二手的。」
於是,在一年前,他們買了房子之後,她要全部買新的。
「陸陸續續扔了不少東西,第二天就不知道被誰又撿了去,應該還是在我們這一棟公寓裡吧。一些大件的還需要用的留下來,妻子說也是暫時留下來,搬家不久,首 先就換了床,然後是電視櫃電腦桌還有書架什麼的。我心裏卻有些不舒服,用的好好的,還非要花錢買。我們扔出去的一些小傢俱,不等收垃圾的來就已經被人撿 走,甚至有一個是讓一個朋友拉走,聽說我們要仍,他們說那麼好的東西,他們要。還真的就開車來拉走了,給他們孩子做儲物櫃。前一陣子,在朋友家的地下室裡 看到那個櫃子,上面已經貼上了孩子們喜歡的卡通圖畫,上面蓋著一塊色彩繽紛的布,很好看。我還記得這個小櫃子是我坐公共汽車帶回來的。」
只要走出家門,他說自己就彷彿一隻訓練有素的獵犬,有著高度靈敏的嗅覺,搜索著樓前街角的棄置物。
「看見合適的,就想撿回家。有一次撿到一個大桌子,就是有一個桌腿掉了,回家來找到一個以前桌子腿接上,還真的很合適。桌子很大,兒子在上面寫寫畫畫的挺 好,他的東西本來就多就雜。妻子想給兒子換,兒子卻不樂意,這才將我撿回來的家當堂堂正正地放到了屋子裡,其它的就只能放在車庫和沒有裝修的地下室裡。」
妻子著急的時候會說他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經她提醒,我似乎還真的忘了。剛剛移民來的時候,連房東提供的床墊都不想要,想自己買,後來實在是在一個床墊就上千加幣的現實面前卻步。也覺得租的房子就不要那麼講究了,就這樣撿東西把家裡的家當製備齊了。當時,還覺得自己特別好運,能在近處就找到合適的。」
沒有料到的是,這竟成了他的習慣。即便在買了房子有了真正意義上屬於自己的家之後,他,還是到處尋摸著撿東西。
「其實,我撿的都不破,都還是挺好的。大多數的移民都是從撿東西或者朋友給的舊東西過來的,也沒有什麼丟人的。」
他說比起妻子來,他的心態更健康一些。
「前一陣子,有一個移民十年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他們年紀大一些了,買了Condo住,以前的大餐桌放不下,記得上次來我們家裡做客看到我們的餐桌挺小 的,問我們需不需要。我剛要說需要,妻子做了手勢,她正張羅著要買一個大餐桌。我說不用謝謝,他們卻還在說餐桌挺新,買一個還挺貴的之類。」
人的想法怎麼就那麼的不一樣呢?或許,只能說在移民這樣的生活經歷之下,他變了,而妻子沒有變。
「妻子說我變得很猥瑣小氣,愛佔小便宜。有時候我也不知道她說的對還是不對。我想這可能或許是我的本性,只是在國內沒有這樣還行的東西可以撿的,要是有,說不定我還真的會去。」
Jenny,女,32歲,來加拿大4年
即便是走出家門到幾十米之外的菜市場買幾根蔥,她都要花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來梳洗打扮,要求自己從頭到腳的完美。
「有人說我是刻意的人,我想骨子裡我是在意別人的眼光。無論是熟悉的人還是陌生的人。」
又或許這種時時刻刻都對容貌外表緊張在意的心情,追根溯源是幾年前的一次預料之外的約會。
「正一身閑散地在街上走著,一個自己喜歡的男生給我電話,問了我在哪裡之後,他說他就在附近,馬上就過來見我。那天的我沒有化妝,一身肥大的休閑裝,頭髮 好像也亂著吧,他見了我,還真的有一些詫異,雖然那天聊得也還算愉快,但接下來他的電話就越來越少。我想他一定是在意了。」
看過一個偶像劇說,女人隨時都要把自己好好看看地準備著,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見他。
「自那以後,我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只要出門,就要化妝,衣服更要穿得得體妥貼。其實我知道有些人暗地裡說我做作,說我清高不和群,說我緊張不放鬆。但我真的在意。」
儘管她再也沒有在心儀的男子面前素面朝天,保持著無懈可擊的妝容髮型衣著,她還是沒有贏得他的心。雖然時過境遷,她也無法向他確認,失去他只是因為那一次灰頭土臉的不期而遇。
「他結婚的時候邀請我去,精心打扮了一番,也顧不上會不會喧賓奪主。可是見了新娘,還是覺得她精緻的裝扮勝我三分,或許,無論在他的心裏,我已經定格在那個下午,再也無法改變。心情很是灰敗,本來只是動議的移民馬上就提上了日程。」
她的出發沒有其他更加宏大的構圖,她只是想將灰敗的自己遺忘在中國。新的國家裡,沒有認識自己的人,關於自己的一切,都可以由自己隨心所欲的描畫。
「我也聽說加拿大這裡幾乎穿不上什麼正裝,一來是移民剛來都做labour工,再者老外好像都講休閑。儘管如此,我大部分還是帶正裝,休閑裝也是精緻有型的,自然,還有化妝品。」
離開中國的時候,她28歲,剛剛在心底真正結束了一場獨角戲單相思的戀愛。她說自己的心態有些蒼老沒有自信,她不相信自己的面龐還經得起仔細的端詳。
「本來就說不上漂亮,不化妝就更不好看了。隨時隨地,我都期待一次真正的戀愛。為了使我的好衣服有用武之地,來到加拿大之後,我沒有打算找工廠的工作,而是準備找一些文職的工作或者銷售的工作,這樣在辦公室裡或者見客戶,我能用的上我的好衣服。」
果然,在最初的時間裏,她精緻的裝扮贏得許多人讚許的眼神。
「他們說我是一個有自信的人。比較正式的專業的裝扮,也讓我的工作開展得挺順利。雖然有的時候我覺得高跟鞋有些累,衣服有些不夠舒服,我還是堅持了下來。」
她覺得這樣一絲不苟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她絲毫沒有察覺自己逐漸龐大的改變。直到有一天,在MSN聊天的時候,遠在中國的他提醒了她。
「他說看到我現在這麼輕鬆很開心,我問他怎麼輕鬆,他說他在視頻裡看到沒有化妝穿著棉布襯衫的我,那麼舒服那麼放鬆。他說我總是穿得一本正經總是化著無懈可擊的妝,給人的感覺卻很僵硬緊張。看到我今天能自己脫下盔甲,很開心。」
她也終於有了勇氣問起他,失去是不是因為她素面朝天的樣子。
「他說不是。其實,來到加拿大之後,我也漸漸知道了答案。那個無時不刻整個身體包括臉龐都包裹在緊張裡的自己實在是不可愛的。在加拿大,我隨處看見席地而 坐的人,以前我就連坐在椅子上都要小心謹慎怕弄折了衣服,我還看見偏愛休閑裝的中國人和老外,大家的整個身心都那麼輕鬆。有人告訴我,在這裡沒有人在意你 的衣著,也沒有人攀比穿戴,重要的是自己舒服。在一段小心翼翼的探看之後,我也逐漸放鬆了下來。」
各種款式的高跟鞋很久沒有穿了,她最喜歡穿著那雙軟底白色休閑運動鞋,更沒有煞費苦心地去收拾各樣髮型,拉直了之後,就扎一個馬尾辮,唯一堅持的化妝就是睫毛膏和口紅。
「同樣是化妝,心態完全不一樣了。這些只是為了讓自己更有朝氣一些。」
來到加拿大之後,兩年精緻打扮得自己並沒有贏得她心目中的愛情。
「我想我給他們的感覺並不真實,也過於緊張,像一個假人。」
可能真的是累了,她有意無意地放鬆了下來,原本以為是一次墮落,誰知卻回到了本真。
「一年前,我戀愛了,真的。他說,喜歡我的樸素。」
有的時候,所謂改變,只是做回原來的自己。無論這原來的自己是否足夠討喜和可愛,至少他們都覺得舒坦了,無論內心的平實或者身體的放鬆。做本真的自己,真的最輕鬆最容易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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