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災忙盲茫 採訪川震後的反思
都說地震災區可怕,但在汶川各災區,當觸目所及儘是斷垣殘壁與遇難者,人只會被大自然威力鎮攝,乃至麻木得無從恐懼,這是場遠超乎人們思想認知所及、宛如天譴般浩劫,唯在災區才能感受人命脆弱、貧富貴賤一場空與各式各樣的人性。成都市區在汶川大地震受損極小,成為各家媒體駐紮大本營,然地圖距離雖近,但每個災區卻很遠、遠到令人感受人力之卑微。前往周邊如都江堰市、德陽、綿陽等大城鎮,最近者一小時車程、遠者三小時,這還只到了城鎮,想深入山區災區採訪,根本難以當天往返。
一位同業在汶川映秀鎮道路搶通後,先從成都搭計程車到都江堰市,在檢查哨前轉搭當地摩托車進入山區,再轉水壩的解放軍衝鋒舟往上游,到了搶通山路徒步走兩個多小時才看到映秀,拍個十多分鐘照片,趕忙折返以免受困山區,回到成都發稿時已接近午夜。
汶川大地震造成的不是一個「九二一」地震,而是遍佈在成都周邊數十個、乃至三、四十個「九二一」,災區現場採訪多是靠判斷、運氣與人民幣,災區實在太多,選定一個就往前衝,欠缺交通工具改用人民幣買通,真無法深入土石滑坡現場,僥倖逃出的災民則是最佳目擊見證者。
以記者十四日所在綿陽九洲體育館為例,北川災民口中的縣城瀋了、兩側山體滑坡以及偃塞湖可能潰堤、乃至死亡人數恐高達數萬人等,在地震後均被官方逐一證實;在北川山腳下城鎮安縣,災民們圍著記者抱怨非重災區無人問聞困境,事隔七日官方才發現災區資源分配不均後遺症。
新聞工作據說有倫理學,但在災區並不適用。以臺灣紅十字會搜救隊所在的漢旺為例,地震過後倖存者已在官方與部隊的組織下,為全鎮進行過一次地毯搜索,當地災民指出,「能發出聲音的先救,沒聽到就算了!」你無法批評倖存者冷血,當眼前的現代化城鎮被震成一片廢墟,這是唯一能做的事。
正如同記者需要幫忙救難嗎?答案是想救也救不了,能做的只有通知現場部隊救援,在傾倒的鋼筋建築物前,人類的雙手力量是微小的,一位支援法鼓山的臺灣醫師回憶感受指出,「看前十個傷患覺得很慘,當看到第一百個時,每個都一樣、人就麻木了!」
災區現場有著外界難以理解的運作邏輯,一位臺灣搜救隊員對災區混亂的看法說道,「每個地震災區都很亂,唯一差別是有的‘亂中有序’、有的真的亂,但都是亂!」面對百萬受傷者,生命的存續更多是機率,「救難與醫療確實是科學問題,但面對這麼大的天災,能否救活、其實是個哲學問題!」一位臺灣醫療隊醫師嘆道。
汶川地震的新聞採訪被外界譽為是最開放的一次,然開放不代表「真實」,大陸記者前線所見所聞仍須後方編輯「政治判斷」後,方能見報,「開放」評價來自有幸遇到中央級官員在現場,原本難以採訪的官員現在願意開金口回答提問,但事後證明「九虛一實」空話太多,更多災區實情是借耳語般的「出口轉內銷」,迂迴由境外媒體傳進中國再跟進報導。
地震震出人性,災區人性光輝面報導不勝枚舉,然對比上百萬傷亡又顯渺小;每位災民都是一段故事,但面對上百萬條悲慘故事、災區發物資災難財、募款電話訛詐、自願者災區一日游等灰暗面,又怎麼報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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