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官民的「真相判斷」為何水火不容？

2008-07-13 03:43 作者:張崇川 什麼是「真相」？中國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是：事情的真實情況（區別於表面的或假造的情況）。這一解釋說明，真相雖然只有一個，但「表面的」或「假造的」情況卻可能多種多樣。


歷史上的諸多重大事件，真相被歪曲或捏造的例子太多了，有許多已經死無查證，成為歷史謎案。但是，現實生活中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事情，由於當事人都還活著，物證也都留著，照常理來說，查明真相應該並不困難。
然 而，今日中國的一個最大困惑卻是，幾乎任何一起重大事情發生，官府和民間對其真相的看法和結論，往往都是南轅北轍。民間人士刨根究底地挖掘、揭露真相，各 級官府聯手掩蓋、捏造「真相」。其中，最近的兩個例子，一是陝西鎮平「周老虎」案終於「真相大白」，二是貴州瓮安「萬人暴動」案繼續「真相難明」。這兩個 例子促使人們不得不思考：中國官民的「真相判斷」為何如此水火不容？

■周老虎案官府誠信喪盡

6月29日，陝西省政府舉行新聞發布會，披露了周正龍拍攝華南虎照片的過程，通報了華南虎事件13名責任人的處理情況。以拍攝「華南虎」照片聞名全世界的 陝西農民周正龍被以「涉嫌詐騙罪」逮捕。陝西省林業廳的兩名曾「以烏紗帽擔保照片為真」的副廳長孫承騫和朱巨龍被免職，其它涉案人員也分別得到不同級別的 處分、處理。
「周老虎案」始於2007年10月12日，陝西省林業廳當天召開「發現華南虎」新聞發布會，周正龍當場獲得20000元獎賞。但新聞發布後，立即引髮質 疑。中國網民從各自的專業角度，指出「周老虎」的照片難脫造假嫌疑。 2007年11月17日，當一位網友發現「周老虎」是一張年畫老虎並得到技術印證之後，對於中國老百姓來說，此案終於「真相大白」。中國網民揭露真相，只 花了1個月零5天。
但陝西省政府的所謂「披露真相」，卻花了8個月17天的時間。其間，官府經歷了一個極力掩蓋真相、以政府誠信作賭注「擔保 絕對真實」、動員不知廉恥的院士級專家學者「為虎作倀」，在「周老虎」成為國際笑料並損害到中國政府形象之後，陝西省政府又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 終是在「更上級部門」的指令之下，才「經過嚴密查證」不得不「披露真相」，部分承認了這一官場串通造假案。
陝西省政府的「真相大白」來得太遲了，付出的是政府誠信喪盡的代價。

■貴州瓮安暴動真相難明

6月28日，貴州瓮安突發了一件震驚中外的大事件。數萬中小學生和民眾衝擊縣公安局、縣政府和縣委大樓，並點火焚燒、打砸多間辦公室和一些車輛。這無疑是 一起嚴重的官民衝突「突發事件」。但人們首先要問的是：這件事是怎麼引起的？上萬人一起衝擊打砸焚燒政府機關，究竟是什麼原因？
中國官方一開 始就「定性」：這是一起極少數不法份子煽動不明真相的群眾衝擊政府機關的「打砸搶燒刑事犯罪活動」。 「原因」是一名「李姓死者在河中身亡，死者家屬對縣公安鑑定結論不滿，懷疑有他殺之嫌」，家屬和部分群眾到政府大樓陳情，「後被少數不法份子煽動，導致事 態擴大。」
中國官媒的這段報導，官腔官調，說了等於什麼都沒說，缺的就是「真相」。但這並不妨礙政府一口咬定：那上萬人都是「不明真相的群眾」。但究竟什麼是「真相」？中國官媒就是不回答。
官 方不說，老百姓不能不說。網民的說法很具體：死亡的李樹菲是今年參加中考的初三學生，在中考時因拒絕給另外兩個男生抄襲，遭到男生的報復。男生讓一名女生 將李樹菲從家裡叫出來，然後李樹菲就被發現在西門河中「淹死」了。事發後公安局雖然將兩名男生和一名女生拘留瞭解情況，但不到5小時就放了人，據說有一名 男生的親戚是縣府官員。瓮安公安局做出的鑑定是「自殺」，並提議出三萬元人民幣與死者家屬「私了」。死者家屬斷然拒絕，認為這顯然是一起「被自殺」的刑事 案件。死者的中學同學憤然集體到縣公安局陳情抗議，卻遭到驅逐毆打。消息傳出，群情激憤，於是就引發了這場「打砸搶燒突發事件」。
網民揭露的真相，在中國已是人盡皆知的「官場常態」。官方的「真相」，則是堅持指責老百姓「不明真相」。

■沒有真相不可能有「和諧」

今日中國是一個「網路世界」，中國網民揭穿了周老虎的真相，也暴露出瓮安暴動的「原始信息」。
但 中國政府依然是一個「傳統政府」，總以為只需官方媒體一定調，億萬百姓就會「信以為真」。此次瓮安事件也是如此，當全世界的媒體都在報導和播放瓮安暴動現 場視頻的時候，當香港及國外媒體已經採訪並播出了死者家屬和當地民眾的看法的時候，中國官媒一聲不吭，中國官府繼續「強權奪理」。
許多評論指 出，中國貧困地區的縣級政權，天高皇帝遠，地窮惡官多，瓮安就是一例。但遺憾的是，瓮安暴動發生後，雖然有報導指出，胡錦濤在獲悉此事後問的第一句話 是：「為什麼一件很小的刑事案件會引發大規模的群體事件？」但中國官媒的所有報導顯然都來自於瓮安地方官的說辭，沒有用哪怕是一個字來報導死者家屬看法。 中央政府為一個偏遠小縣的縣太爺「背書」，中央武警為作惡的「縣衙內」調兵遣將，中央媒體動輒指責「不明真相的群眾鬧事」，這樣的官官相護，這樣的懲民不 究官，能夠平息民怨？能夠取信於天下嗎？
觀察家指出，中國近年來突發事件頻頻發生，各級官府一概認定為「極少數不法份子煽動不明真相的群眾」鬧事。群眾永遠是「不明真相」的，只有官府「絕對正確」。
陝西的「周老虎」事件是「鬧劇」，最終是中國網民大獲全勝。貴州瓮安暴動是慘劇，官府的槍炮刑罰肯定「所向披靡」。但是，如果中國官府和百姓繼續在「真相判斷」的問題上水火不容、勢不兩立，則中國危矣。
沒有真相，就沒有「和諧」。誠哉斯言。(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