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美國圓 -- 面子與裡子
我原以為自己居住的綠色小區是天底下最美的--有山有湖有美人；而山上有鳥語花香、水裡有白鷺野鴨、美人有麗質華服......殊不知才是夜郎自大喲。遊走了一趟美國以後，才曉得美國的月亮確實比中國的圓--我何嘗不希望月是故鄉圓呢？
三十年前我們曾經被教導："美國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中國人民是多麼幸福啊！"那時候我正讀小學和中學，雖然每週只能吃上一頓肉，卻每每心頭暗喜："幸虧生活在新中國，要不怎麼辦哪？"直到國門打開以後才知道--並非"風景這邊獨好"。
美國幾乎看不到空氣污染，夜晚的月亮就格外飽滿和皎潔；而中國城鄉的空氣污染利害，就難得看到月亮，即是看到了也顯得萎靡與淒暗，那就更難沐浴到清麗的月光了。白天，美國的天空總是湛明純淨的蔚藍色，尤其在主要大城市，大多是萬里晴空，據說一年的陰天只有十幾天，恰恰與北京的晴天數量相當。北京在奧運期間空氣質量好過一段，奧運以後又開始了陰霾蔽日的生活。我們的首都尚且如此，其它地方就可想而知了（據世界銀行通報，中國不但榮登溫室氣體排放量世界第一的"寶座"，且在全球空氣品質最糟的20個城市中，中國城市就佔了包括北京在內的16個；大規模的工業污染成為世界上無與倫比的污染源......）。難怪，中國月難圓啊！
教堂，是美國人的中心、凝結其心血的聖地；他們的教堂比中國的飯館多，裡面經常舉辦免費送餐、洗車、送食物等公益活動。美國人幾乎都是有信仰的，很虔誠；視無神論者為"無賴"。在美國的選舉中，候選人如果是無神論者或排斥寵物者就不會被看好；有百分之七十的登記選民表示他們不會投票給無神論者，寵物一直是白宮和歷屆當選總統家庭的成員。
有錢人自覺將財富的十分之一捐獻給教堂，讓其他教民分享。94%的美國人不嫉恨富人，嫉恨富人，財富排行榜上的富豪與社會捐獻榜上的排名高度重合，富人與窮人的關係很和諧、不像中國大陸這樣敵對。
美國人大多住別墅，每家一棟別墅，是他們的平凡居家生活；而在中國，別墅只是極少數權貴富人的專利，甚至有85%的家庭買不起最普通的住房。美國家庭不用防盜設施，中國只有極少高檔社區是這樣（但保安手段嚴密），而普通家庭都有防盜門和防盜網。美國銀行工作人員在中國發現，一般家庭的防盜門比美國銀行的防盜門還要牢實。
美國人生養孩子的費用全免、從懷孕到出生後多年都由國家負擔，且小孩看病就醫照樣全部免費。美國不搞政治思想教育，學校也沒得這一課。很多考試沒有監考人員，完全靠上帝和自律--比中國的政治戒律和"君子""小人"觀念管用。
一般不怕失業，美國失業者的救濟金等社會福利保障比中國的許多就業者還要豐足。政府大量補助弱勢群體，只要你符合條件，所得到的幫助是驚人的。而中國人從電視、報紙和網際網路上看到，經常有大量美國人丟掉工作，於是一邊同情他們一邊原諒自己的苦難。其實，相比我們中國人，他們簡直太幸運了。只是我們的媒體很少報導美國的執政黨與政府幫助多少困難失業者解決了問題、以及他們的福利救濟措施與待遇等等......好些來中國旅遊的美國人就是失業者。按照相同的國際標準，美國的失業率在危機中達10%，那麼中國一定逼近40%。我們居然發明瞭"登記失業率"來粉飾太平，而如何去"登記"卻極少有人知道、也找不到受理人。
你在白宮門口使用高音喇叭大罵歐巴馬也沒得警察來干涉......信仰自由、言論自由與政治自由是實實在在的，美國人活得單純、率性而又自由。美國的成就，決非單純的GDP......
美國為全世界在自己國家受迫害的人提供無私又恆久的幫助，似乎與美國建國者也是一批逃亡的難民有關；於是就產生了這樣的理念，並成為社會文明的基石。全世界幾乎沒有別的國家能做到這樣子。
對陌生人也關心備至，在美國遇到困難肯定會有好心人來幫你。政府公務員恪盡職守，廉潔高效，確實是人民的公僕。按照中國的標準，美國80%的公民都是雷鋒，90%的公務員都是焦裕祿，卻淡泊到默默無聞，官民關係融洽。在美國，當公務員是發不了財的。
最初的美國把黑奴當牲口，現在卻能夠選出黑人當總統；華人當部級高官早就司空見慣......而在我們的國家卻是權貴經濟與官位世襲、"太子黨"成為官場寵兒因而在財富高地上大搖大擺。
美國沒得宣傳部、文化部，沒得政法委和中紀委之類，但國家和諧、社會公義、政府清廉、國民自律；一切都在民主與法制軌道上運行，美國人的幸福指數（全球最高）是中國人不能企及的。
城市化率超過90%，美國已經沒有城市和農村的區別，一片繁榮和平景象；既有城市的興旺發達，也有農村的自然寧靜。中國一些城市的飛鳥幾乎絕跡，寵物、家生和野生動物被虐待得狼狽不堪、悲慘苟延；而美國的動物福利幾乎勝過我們的民生福利，那兒的小松鼠等自然精靈隨處可見，野天鵝等各種飛鳥翩翩。城郊的山腳下有活躍的野鹿......人與自然和諧相容。
只有綠水青山，才托得起一輪明月。月亮像是一個焦點，她匯聚了太多的經濟社會內涵--弊絕風清的人文生態，是老百姓最好的福利。
因而我能夠理解--不單全球高端人才向美國聚集，就連滿口"仁義道德"的中國權貴富翁與貪官污吏及其親眷，都要紛紛移居美國；"裸官"和"綠卡"已然成為中國官場和精英階層的時髦。近3年來，中國的高中生留學美國的就增加了3倍多，何況其他有識之士呢？分明是"朝聖"嘛。更有中共著名英烈"江姐"們的兒孫也甘當美國公民、效忠資本主義......他們是明白人啊。
而中國人民卻關起門來被和諧，面對積重難返的民生問題自娛自樂，傻乎乎的。
本應誠實面對我們的問題與弊端，官媒卻喜好以偏概全地營造美國的水深火熱與自己的繁榮昌盛。我們為什麼不告訴人民關於真實的美國與中國呢？活在謊言與虛榮當中，多可憐吶！其實啊，美國以其民主憲政的國家道德優勢，一直以來都是有恩於中國的--無論是上世紀初"庚子賠款"事件中的義舉，還是抗戰期間對於中國的支持......即是在"東風吹，戰鼓擂"的熾熱年代，由於美國以德報怨、力主正義，才使中國避免了前蘇聯核打擊的災難。及至這三十年來的"改革開放"，我們一直是美國的受益者。美國有"感恩節"，中國沒有（卻善於培養人民對於苦難生活的感恩之心）。
老百姓感知現象、沒得那麼深刻的思慮，而不論美國或中國，其現象背後一定有深刻的內涵與本質。深入一點兒認識美國，再說說我們的經濟吧，也算是從面子看到裡子。因為官腔熱炒"60年輝煌"經濟成就，也是"主旋律"要宣揚的，提神提氣和塗脂抹粉的東西，要證明中國優越的"社會主義制度"。
經濟危機還沒有過去，剛剛有了一些表面的回暖，中國的官方喉舌又開始大唱頌歌了，鼓吹中國經濟已經企穩向好、金融危機提升了中國經濟的全球地位、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將超過50%，中國外匯儲備世界第一、進出口也即將成為世界第一；中國是"世界第三大經濟體"，GDP即將超過日本、很快趕上美國；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進入了世界500強、而中國企業500強的利潤超過美國500強和世界500強，等等......以購買美國國債和股票成為美國第一債權國而自得，並號稱要與美國一起"引領國際經濟發展的潮流"，給世人的感覺是：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經濟強國了，已經成為發達國家了，很快就超越美國了，儼然危機中的救世主、想當全球經濟領袖......攤子與包袱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卻渲染出豪華的經濟虛榮（雖然自己一直被真正的強國耍猴）。然而事實無誤、客觀無情。
實際上呢？所謂"中國外匯儲備世界第一"，是指中國官方的外匯儲備世界第一（2.3萬億美元），而國富民窮，民間幾乎沒有外匯（我沒有想明白：中國民生困難這麼嚴重，官方購買和儲備那麼多美債和外匯幹啥？不是"執政為民"嗎？）；人家日本呢？官方的外匯儲備雖然只有一萬多億，但其民間還有三萬億美元；事實上，日本才是真正的外匯儲備世界第一。所謂中國的進出口超過了美國與日本，那是因為美、日在國外大規模就地生產並在當地或向第三國銷售；為了保護本國資源與環境，他們能動地減少了本土生產與出口（那是需要真功夫的）。而中國的海外生產比重小，只能廉價出賣本國資源並糟蹋自己的生態環境，禍害呀。如果美日將從國內海關的進出口與海外購買及銷售加全，那麼他們的廣義進出口總量遠遠超過了中國。單看數字，我們的黑色GDP（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獲得的國內生產總值）的確可能很快超過日本的綠色GDP，但是中國的GNP（國民生產總值）卻與日本相差太遠了。中國的GDP遠遠大於GNP，是因為大量的外資企業、跨國公司的產值算進了中國的GDP，若只算中國國民創造的GNP，則必將減掉一大坨。2008年，中國GDP為33700億美元，GNP只有17000億美元；而日本正好相反，由於日本全球化的生產與銷售，其GNP遠遠大於GDP。實打實地比較國家間的經濟規模，應比較國民創造的GNP，否則就給國人以中國超越日本、逼近美國的錯覺。雖然一些中國企業進入了世界500強，但那都是壟斷的國有企業，這並不是中國人民之福而是中國人民之禍。這些國有壟斷巨頭的低效率、高浪費甚至高腐敗觸目驚心（中石油、中石化的效率只有世界同類規模企業的1/20......），反而把民營企業擠壓得哀鴻遍野，國家經濟堪憂啊。
據我所知，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依靠國有壟斷實現過現代化的，與此相反，希特勒和斯大林雖然通過國有壟斷實現過暫時性超高速經濟增長，但他們沒有因此而步入現代化行列，反而給人民帶來了巨大災禍。事實證明，現代化國家都是擁有強大的競爭性私人企業，咱們中國不可能違背經濟學規律而創造異類奇蹟（美國在高科技和軍工等國計民生重大領域中的私營企業佔到了90％）。內行人明白，先進生產力與優良的經濟結構，比GDP更為重要。而"中國製造"與"世界工廠"背後的慘痛代價，普通老百姓並不知道，他們只是感覺到日子過得很艱難而說不出所以然。高儲蓄的人口最大國卻消費最乏力，反映了深刻的民生困難。我們是在經濟發展水平非常低而且人口眾多、經濟攤子非常大的情況下，依靠國有壟斷暫時實現了黑色GDP增長而已（如果中國工廠都按國際環保等技術標準組織生產，中國經濟競爭力將喪失殆盡）；其經濟結構低級化、產品低端化，國企高成本卻沒有創新動力而民企又沒有資金和能力創新；特權壟斷造成腐敗與兩極分化，沒有核心技術（中國因技術壁壘每年損失三千億）、缺乏世界性品牌等問題將長期困擾中國。而通過國家政策促漲房地產泡沫，必將形成全面經濟困難；迪拜危機震驚了世界、畸形房地產GDP是給我們最明確的警示。而壟斷國家更容易潰敗......
"中國人民站起來了"以後，"改革開放"三十年成就斐然，中國目前的GDP僅為世界經濟總量的6%--而民國11年軍閥混戰後的孫中山時期為12%，經過14年抗戰和3年多內戰之後的1949年為5.7%。整整60年和平歲月--"輝煌60年"--只增長了0.3%。當然，單靠GDP，是無法真正贏得世界敬重的。
我們熱衷於中國式奧運會、大閱兵之類的盛大排場，超脫國情、華而不實並誤導老百姓，甚至傷及人民的智力。什麼時候才變得求真務實一些呀？
2008年世界GDP排名美國第一：達139800億美元，人均46280美元；而中國排第三：僅為33700億美元，人均2520美元--我們的差距很大呀，尤其人均GDP遠遠落後在106名（逐年下降）。量的差距反映了質的差別，一切都不是偶然現象。
美國的文明成就，才是當之無愧且舉世公認的世界第一，堪稱典範。他們擁有世界上最好的大學與科研機構，其制度文化的自我調適糾錯能力與創新改善能力都是一流的。即使單從經濟維度看，中國趕美國還是相差太遠吶。只要裝備精良的美國對我們關閉市場，中國很快倒退......儘管如此，人家沒有標榜什麼，更沒有自吹自擂；大音希聲，春江水暖鴨自知。不要幸災樂禍於美國遭遇的金融風暴，經濟發生週期性危機很正常，人家客觀面對困難、國本堅如磐石。看榜樣如何逆水行舟，那是我們學習市場經濟的最好教案。美國自稱是"地獄的10年"而中國是"崛起的10年"，44%的美國人認為"中國是世界經濟第一強國"，70%的美國人自認是窮人......那才叫韜光養晦嘛。尤其是美國人在經濟大衰退中的慈善捐款熱情不減，實在令人感動。理智的愛國者，一定要客觀認識自己的差距與缺點、別人的長處與優點，勇於橫向比較，善於學習吸收。而中國的問題是制度性的，不是技術性的；因制度性障礙，中國人的聰明才智發揮不好。
斷章取義或隨心所欲地玩文字遊戲，誇大自己的優點與別人的缺點而縮小自己的缺點與別人的優點，愚蠢地編織"皇帝的新衣"，是在虛榮中享受自欺欺人的快感--我們正在丟掉嚴己寬人的傳統智慧與美德，不說真話，是最大的問題--而"科學發展觀"的基石就是求真。喪事就是喪事，喜事就是喜事，我們不要把喪事辦成喜事，圖個飲鴆止渴般亢奮。全球化依存度加深，世界上再也沒有一枝獨秀的贏家，我們想"彎道超車"是不可能的。過度或盲目投資、過剩的落後產能，資產泡沫化，加上無法提振的國內消費需求，將導致後續的蕭條；不要盲目樂觀於"經濟復甦"，黑色增長模式是難以持續的。更為嚴重的是，黑色GDP（以犧牲老百姓利益和環境為代價）是一個罪惡的指標，其量值越大則罪惡越大，中華民族的後患無窮啊。當務之急：紅色中國變綠，有質量的數量，才體現正常的經濟人文價值。而國家的良性質變，必經真正意義上的文化大革命，這是需要時間的......我們當坦率告訴人民--中國不是經濟強國，更沒有創造經濟奇蹟；一個身陷囹圄的落後大國，只是在為美國等發達國家打工而已；經濟嚴冬即將來臨，必須臥薪嘗膽、科學發展、繼續艱苦奮鬥。
中國的月亮原本是最圓最亮的，直到中國經濟世界第一的記錄被美國超越的1895年（中日簽訂《馬關條約》）以後，美國月亮就開始比中國的圓、也比中國的亮，那兒比這兒好--這是確實的。然而未來哪兒的月亮更圓更亮還不一定，因為中國人民正在發奮圖強。
清朝末年的1898年，第一臺美國"老狗"牌（NEWHOME）縫紉機輸入中國。1910年，美國"勝家"縫紉機從上海、廣州等口岸大量輸入，很快就壟斷了這些地區的縫紉機市場。1928年，上海龍華人計國禎力求改變這種局面並豪邁預言："將來有一天，每家女兒出嫁，都要有一臺中國的縫紉機做陪嫁！"他果敢創辦了"勝美縫紉機廠"--取名"勝美"就是要勝過"勝家"進而勝過美國--於是，他成功試制了中國第一臺家用縫紉機，並開創了該行業在中國的先河。時至今日，我國擁有了若干世界第一，不光家用縫紉機產銷量，還有家電、汽車......
然而"月亮代表我的心"，如果中國經濟黑色崛起，不單是中華民族的災難。還有比GDP更為重要的人權、法治、多元文化......
《爭鳴》月刊2010年1月號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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