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河： 他們憑什麼感動中國
每年到年終的時候，在中國無論是個人、團體還是政府，都會做一個盤點。不管他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至少作為個人來說的話，他會想一想：又一年過去了，什麼也沒干，時間過得真快。中共官方媒體就會代表人民，有的時候代表政府，有的時候甚至代表中國，來做一些盤點。在幾天前，2月11日揭曉了一個連續8年央視評選的「感動中國的人物」，就是中共官方媒體代表中國做一盤點的最好例子。那麼今天我們就來談一談「感動中國的人物」。
在這裡排名第一的是卓琳。卓琳是鄧小平的妻子，沒有任何人知道為什麼要選她，實際上連推選委員會的成員都說不出為什麼要選她，我們可以從頒獎詞裡面看得很清楚，選卓琳作為感動中國的人物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它在頒獎詞裡面說她是一個從雲南來的才女，又是什麼黃土高原，又是和鄧小平牽手58年，不離不棄，把愛變成信念；向一個民族崛起，注入了女性的堅定、溫暖和攙扶等等，這些話恰恰說明瞭選她沒有理由，這是對中共的歌頌，但這種歌頌卻到了一種不可理喻的程度。因為他們居然找出一個除了她自己和她家裡的人，幾乎從來不被公眾所知曉的人物，來評出一個「感動中國」來。
據報導說，她被感動的是她的偉大和平凡，那麼我們來看看什麼叫 「偉大」？什麼叫「平凡」？偉大是因為她做了鄧小平的妻子，平凡是因為她從來不露面，所以從來沒有人知道她。鄧小平是中共第一代領導人，當然也可說是第二代，他同時又是改革開放的主導者，但是也是「六四」屠殺的主持者。我們今天不在這裡去評價他的歷史功績和歷史地位，就鄧小平本人而言，你可以說他是強人，也可以說他是偉人，也可以說他是罪人，都有幾分道理，就是不屬於感動人的範圍，因為政治家和政客不是被人感動的。如果做他的妻子，就能被稱為偉大，繼而被人感動的話，這個邏輯是不通的，因為做一個人的妻子，就可以被人感動，或是做一個偉人的妻子就能被人感動。再說平凡就可以被人感動，中國人中有多少能被稱為平凡的人，怎麼就輪不到他們來做感動中國的人物？所以最荒唐的就是被排在第一位的卓琳。
再看一下排在第四位的是安徽小崗村的挂職書記瀋浩。這個人是到小崗去當村官當村書記，在那裡待了6年。有人說他是臨死前一天招待了三批來投資的人，也就是飲酒過量累死的，政府正規的說法是他「勞累過度」。作為一個基層的幹部招待外面來的人，如此的辛苦最後導致勞累過度而死亡，可見中國的基層來自上面的或是來自其它地方的壓力和麻煩有多大了。這本來不是一個光榮的事情，儘管對勞累過度而死去的人來說是個悲哀，但是反映出來的是很大的一個體制上的問題。
作為農村的幹部，要是按中國歷史上來說，農村事實上是一個自給自足的社會，即使要走向現代化、走向致富的路，也用不著花這麼多時間接待別人，花這麼大精力去接待別人，以至於累死。當然從另外一方面說，瀋浩他到小崗村去幹什麼？
小崗村是一個出名的地方，他的出名是因為大包干，所謂「大包干」就是中國的農民在中共的統治下有限度的、自發的要求擺脫中共的控制，這就是大包干的實質。但是大包干並沒有能夠擺脫中共的控制，他們沒有能夠回到農民自己擁有土地這個最基本的中共給中國農民所允諾的，就是「耕者有其田」這個說法，它只是往回走了半步，就是只是走到了62年劉少奇搞的「包產到戶」這麼一步。
小崗村之出名不是有了黨的領導，而是試圖擺脫黨的領導，實際上這也正是中國改革的一個縮影。中國的改革就是鬆綁，就是把共產黨對普通老百姓的限制和控制稍微放鬆一點，這就是中國的改革。中國幾千年來，農村都是屬於自我管理的，沒有上面派來的官員。現在又多了很多很多官員，到了鄉一級甚至到了村一級。現在村一級都會有不是農村戶口的正式行政官員了，這在中國歷史上幾千年都沒有的。沒有這些官員，中國的農村也好的很，所以現在也不需要上面派官員來。
那麼派官員下去的目的，我們來看看是為什麼呢？我想第一就是保證中共的路線、方針、政策能夠在最基層得到貫徹執行。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瀋浩他所做的，最主要的也就是能夠讓小崗村走向致富道路的，就是招商引資和土地買賣， 美其名曰：「土地流轉」。
另外一個就是中共樹起來的樣板、樹起來的典型，他們所不可避免的一個命運。也就是說很多人要從小崗村這個地方來謀取他們自己的政治利益，包括有中央的也有地方的，這裡最重要的是安徽省裡面的這些官員，所以才會從省財政廳派了一個人下去。再一個目的呢，就是用一兩個典型，像小崗村這樣的典型來掩蓋中國農村改革的失敗。如果說小崗村都是失敗的，那麼人們就會看到這個作為中國農村改革的典型都失敗了，那麼這場改革當然也就失敗了，所以他們有必要派人下去把這個典型給重新扶起來，不管用什麼方式。
當然我們知道中國農村的改革是失敗了，更準確的說，是中國農村的改革從來就沒有開始過。就像我們剛才說了，中國的農村改革做了什麼？就是部分的鬆綁；沒做什麼？沒有做的事情，就是徹底的否定中共集體化以來所有的政策，把中國農村的土地回歸土地的主人——農民所有，中國農村改革從來就沒有做到這一點。
那麼以所謂「農村改革」的啟動的地方就是小崗村作為樣板，來改變這個地方的貧困，是中國農村政績工程的一部分。大家知道在中國有很多很多政績工程，從最近這些年來看，在城市裡主要是招商引資，然後就是城市的櫥窗建設，就是高樓大廈。高樓大廈在農村不可能做到，所以農村也有它的政績工程，所謂「脫貧致富」就是其中之一。
瀋浩是2004年被安徽省財政廳派到小崗村去的，也就是小崗村開始「大包干」的26年以後。瀋浩去的時候，小崗村仍然貧困，為什麼貧困？我們在這裡不討論它的原因，因為這實際上就是全國絕大多數農村的現狀。絕大多數的中國農村，並沒有在改革開放以後得到實際的利益，而實質上改變貧困。現在農村富裕的典型－華西村，實際上和農村的改革沒有任何關係。相當地區農村的富裕，是因為他們在沿海，依附於大城市和依靠海外的投資，包括他們原來就有的很多海外的僑民回國投資，實際上是農村工業化的過程，和農村本身的中國農業改革沒有關係。所以派幹部下小崗村，實際上是一個政治考量。
在小崗村他們所使用的脫貧的途徑是什麼呢？是土地流轉，就是把土地出租給投資者。沒有這些投資者，土地是賣不出價錢的。不像在大城市，土地很快就可以通過倒賣給開發商，政府可以從倒賣土地當中得到收益，而農村土地如果沒有人來投資，它本身是炒不起來的。所以現在發生侵吞農民財產，絕大部分是在沿海發達地區和大城市附近，因為那個地方的土地才有炒賣的價值。所以要炒賣要把土地的價格提起來，就必須去吸引投資者。而吸引投資者的前提就是要交通，只有當交通發達了，土地才能值錢。
這就是為什麼在瀋浩的故事裡面最開始的時候就是修路，為了修路，說是一個小村官讓鐵路破例了。他們要修一條直達國道的公路，而當中要穿過京滬鐵路幹道，他們居然在這條公路，就是他們通的這條公路合龍的時候，讓京滬鐵路的幹道停車40分鐘。實際上就是要建立起交通發達以便於把土地的價格提高。這個實際上是在比較不發達的地區，企圖重複沿海地區已經走過的路。然而這條路是別人不能重複的所謂「致富的路」，就是其它的中國農村地區，甚至是小崗村附近其它的村落都不可能重複這樣的路。
比如說在報導當中提到，說是為了美化環境，樹立小崗的新形象，瀋浩從上級有關部門爭取到資金135萬元。這就是為什麼要把瀋浩派到那個地方去，為什麼是省財政局派官員去？就是想用金錢把這個典型給重新堆起來，所以別人是學不到的，誰一個村能到省裡去爭取到一百多萬元的資金？那我們再來看一看這個資金是怎麼用的？他修了一條柏油路14公里，對村裡的道路進行綠化，在路邊安了太陽能的路燈、修建了村黨員活動室，還有修了小崗村的牌樓，修復了自來水工程、廣播電視等設施。這就是135萬元用的錢。
然後又提到他引資了320萬元，這就是說當他們的公路修好了以後，他們的地皮價值就值得有人來投資了，建了科技信息服務中心、建了村民文化廣場，這就是他們引資所花的錢。一般的村子你想想看，誰能從上面一次就搞到100萬元？誰能讓津滬鐵路停止運行40分鐘？這不是一個小村官花費口舌從北京跑到合肥，又跑到上海能夠做到的事情。這種工程別人是不能重複的。
另外這些錢是怎麼花的？你看，不管是撥款還是引資，用的大部分是小崗村的形象工程，它和農民脫貧致富幾乎沒有關係。你看修柏油路、修村黨員活動室、修牌樓，這些和村民的生活和他們如何致富都沒有任何關係。即使是後來的引資，建的科技信息服務中心，一個村子需要一個科技信息服務中心幹什麼？需要一個村民的文化廣場幹什麼？這就充分說明小崗村在致富的過程中，並不是一個中國農村正常的致富途徑。
當然我們剛才說了，這是從小崗村的角度來看，它通過用省財政的方式來改變自己的貧困面貌，不管怎麼說小崗村本身可能得一點益，但是我們從另一方面說誰對小崗村有這麼大的興趣？小崗村曾經是農村改革的一面標竿，所以後來就成為中共最高領導層的一個形象工程。大家知道在1998年的時候，也就是紀念改革開放20週年的時候，中共當時的領導人包括江澤民、曾慶紅、溫家寶、回良玉這些中共最高層的領導人，都到小崗村去，還和當時的大包干契約上簽字的13名村民合影。
而在紀念改革開放30週年，就是2008年的時候，胡錦濤也到小崗村去。有人提到迎接胡錦濤的是一個由官僚體系精心打造的政治謊言。不過，我倒認為這不是一個官僚體系對胡錦濤製造的謊言，而是胡錦濤和官僚體系一起對中國民眾製造的謊言，因為現領導自稱是改革開放的繼承者、是改革開放的推動者，所以他們就需要這個樣板。而這個樣板實際情況如何，對他們來說是無所謂的，是沒有意義的，就像中共的領導人為了證明他們自己的統治合法性是來自中共主導的革命，他們定期會到井崗山，或是老區去一次。所以胡錦濤在精心打造的謊言裡，他自己既是導演也是演員，而且是自願的。
這裡排名第二的叫朱邦月，說是自己腿殘，卻還照顧了朋友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妻兒3人，長達數十年。這個報導本身就是誤導，朱邦月是在朋友去世以後娶了朋友的妻子和帶來的兩個兒子，而當時他朋友的妻兒身體是健康的，至少在他們結婚十幾年以後，他的妻兒才出現病情的。報導上說是39年，他們是20年前才開始出現病情的，所以這時候朱邦月照顧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和朋友沒有什麼關係。
然而這裡還有更大的問題，對於他的妻子、2個兒子，這3個完全失去生活能力的人，社會救助的功能到哪裡去了？因為中國的稅收儘管不是個人所得稅為主，但是他們實際的稅收，很多稅都是以企業的利潤形式上交的，是世界上最高稅收之一。近幾十年來，國家財政收入增加的速度一直是高於國民經濟總產值的增加速度的，也就是國家財政收入所佔的國民經濟總產值的比例一直在增高。而中國的社會安全福利是世界上最低的。在高速發展經濟的背後，有大量本來應該由政府完成的社會救助卻拋給了像朱邦月這樣本人也需要救助的普通人。
朱邦月的困境得到改善更是一個奇蹟。他掙紮了幾十年，沒有人幫助他，而當他一旦成為當局想使用的工具時，什麼人都來插一腳，包括省委書記、包括政治局常委李長春都搶著來插一腳。於是他錢也有了，腿也做了截肢，還裝了假肢。當局實際上就是選了一件最容易做的事情，就是把朱邦月捧出來，但是卻不真正去花力氣、花錢、花財政去解決其他類似也陷入困境的那些人的問題，這樣它就可以省下鉅額的社保費用。
大家知道在一個發達國家，或者在一個比較民主的國家，社會保障體系它的開支是最大的。像美國的社會保障體系開支，它要超過政府行政開支和政府軍費開支的總和。每年美國社會保障體系的四大類的開支，一般都超過政府聯邦預算的50％。那麼在中國的話，省下這鉅額的社保費用就可以用於官員的個人享受，這個在2008年12月份時，全國人大辦公廳研究室的特約研究員王錫鋅，他在中央電視臺的《新聞1＋1》欄目裡，就披露中國的行政開資，僅僅是公款吃喝、公費出國、公車，稱為「三公」，就有9千億人民幣，當然這已經是很可能遠遠縮小了的開支，佔到總行政開支的30％。
你想想看，一個國家省下總行政開支的30％能做多少事情，問題還不止這些，中國政府從來就沒有正式公布過這些數字，當時王錫鋅在談到這事情時也說過，這個數字本來是由政府公開的，政府一直沒有公布過。你想想，佔總行政開支的30％，這個錢都是中國的普通民眾勞動所得，居然出錢的人沒有權利知道這麼大的天文數字的開支怎麼用的！是被官員個人消費了，而花這錢的政府竟然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把這個情況告訴養他們的人。
再回頭看看這「十大感動中國的人物」，結果是怎麼出來的？據說這是推選委員會的成員意見和合作媒體的推薦意見以及公眾投票結果，進行綜合評定的結果。事實上我們知道，在這裡既然是推選委員會成員提的意見，那麼公眾投票結果顯然就不佔主要地位，甚至可能都沒有進行過考量。真正的公眾投票結果，如果真的能夠讓大家知道的話，那麼很可能和最終公布出來的可能相差不知到哪去。
那我們就來考慮一下為什麼要做這樣的評選。我認為這就是主旋律的另類表達，事實上就是推選委員會內定，公眾的投票只是參考而已，真實的情況是很可能連參考都不參考。從選出的十大人物可以看出來，這是精心安排的，從主旋律的宣傳需要而進行的精心安排，而不是網民投票選舉的結果，因為網民的投票他對什麼領域的人代表什麼人，他應該是隨機的、而且沒有規律的。
你看這裡面的人物有中共的代表就是卓琳，而且是中共高層領導的代表；有所謂民族團結的代表，這裡有一個維族媽媽。為什麼要民族團結？實際上這裡隱含了一個2009年的重大事件，就是烏魯木齊的民族衝突事件。烏魯木齊的事件發生以後，它有必要去歌頌中共的民族政策，所以就在這裡選出一個維族的民族團結的代表，用這個來為中共民族政策和在新疆所發生的民族屠殺事件去掩蓋、去貼金。
另外還有歌頌藏民幸福生活的，你看連西藏的盲童都這麼幸福，其他人還用說嗎？這就是他們所說的。然後它還精心安排，這個安排非常有意思，西方不是有人在譴責中共的西藏政策嗎？好，這裡歌頌藏民幸福生活，它不找中國人，找了一個德國人來為中共代言。還選了鄉村女教師。我們知道2009年還有個重大事件，就是農村代課教師抗議在他們為中共服務幾十年以後被一腳踢開，被拋棄了，不是都被解雇、解除合同了嗎？你們不是說政府不投資農村教育嗎？不是有很多人說四川中小學是豆腐渣工程嗎？好，它就弄個鄉村女校長給大家感動一下。這樣就把中共在農村的基本教育方面沒有履行的政府責任完全給掩蓋掉了。
大家不是說中國的廣大農村沒有得到高速經濟發展的成果嗎？它就弄一個村官來堵堵大家的嘴；不是說中國的海軍不敢和索馬里的海盜對陣嗎？它就弄一個殲十的設計師來裝裝門面，壯壯聲勢。所以它的每一個考量，都和2009年發生的事件有一定的關係，然而卻正好把這些事件所揭露出來的實質給掩蓋掉，這就是官方選出這些感動中國的代表的精心安排的用意。這不是普通民眾，因為普通民眾在選的時候，網民在投票時候，他不會去這樣面面俱到的考慮這麼多事情。
中國如此之大，每年、每天、每月發生的事情這麼多，怎麼會有一個感動中國這樣的事情出現？你要就是感動這個人，要就是感動那個人；要就是感動那群人，要就是感動這群人，為什麼要去評一個「感動中國」這種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因為感動中央的，一定不會感動網民，能感動網民的很多都會被封殺，這就是為什麼有人就提出來說：感動中國的2009年為什麼不可能評出像鄧玉嬌、唐福珍這樣的人，她們可能倒是真正感動中國的人物，為什麼不可能評出她們來？所以這種感動實際上是官方意識的一種體現。
在「網易」上我看到一篇題目叫作「朱邦月感動中國的幕後故事」，這個故事是轉載《海峽都市報》的，貼出以後整整兩天48小時沒有一個跟貼，也就可以看到中共提出來所謂「感動中國的人物」和民眾所關注的事件相差有多遠，這也就難怪「被」字成為「漢語盤點－2009年的年度漢字」的原因了，就是所有的民意都被別人給代表了，感動中國的十大人物也是民意「被代表」的一個象徵。
- 關鍵字搜索：
-
橫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