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談「灰色負收入」

近日,著名經濟學者王小魯及其研究團隊發表研究報告,認為中國游離於統計數據之外的隱性收入正高速增長,與錢權交易和壟斷利益等相關的「灰色收入」已高達5.4萬億。研究報告一出,便引發一片爭論。一方是網友支持王小魯,並稱「還是算少了」,另一方則是統計局專家發文質疑該報告調查的嚴謹性。

不過在這些爭論背後,卻隱藏著另一個龐大的人群。他們並沒有享受到「灰色收入」的澤潤,反而為工作為投資支出了一筆額外的「灰色支出」,網友戲稱這便是「灰色負收入」。本期《財道》選取了三個不同行業的80後,講述一下他們自己的「灰色負收入」。

     「領導記不住誰送禮,但記得住誰沒送」

     趙宇彤 年齡:28歲 職業:公務員 年收入:5萬元

     灰色負收入:每年8000元

2005年大學畢業,經過考試、面試層層篩選,趙宇彤當上了一名北京公務員,那一年他23歲。進入公務員隊伍,趙宇彤說自己的家裡「多少走了些路子」,正式工作後,他自然少不了要「感謝」一下這些「鋪路人」。

「嚴格算起來,這就是我第一筆灰色負收入,只不過算到了我父母的賬上。」趙宇彤還記得,那是他第一次買了四瓶茅台和其他禮品,一家一家送上門去,跟著父母謝謝那些原來不曾謀面的「叔叔、阿姨」。而趙宇彤的「灰色負收入」,也是從這筆支出開始的。

「在我的理解裡,灰色的支出並非賄賂,你不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去送錢送禮,只不過是為了維護你周邊的關係。」進入工作後,趙宇彤發現平時要維護的關係比想像中複雜得多,曾經幫過自己應聘的一個「叔叔」,實際上是自己直屬領導的領導,而公務員的隊伍等級分明,從科長到處長,甚至還有自己的進門師傅。

身邊的同事都是前輩,「搞好關係」,成了趙宇彤的第一課。

 「我不是相對年輕嘛,就利用自己會利用網路的優勢,經常幫同事在網上買東西。」平日裡在單位,趙宇彤與同事們的工作並不是非常忙碌,閑暇時間,同事們總能聚集到一起談這談那,購物也常常成為主題之一。今天老李想買個按摩帶,明天老王想買件新電器。趙宇彤看到這樣的情況,便總是主動出手幫忙,通過網路為同事們購買。

 「有時候我師傅想買點什麼,我幫他買好,就不要錢了。」趙宇彤曾經做過統計,一年下來,雖然幫同事出錢購物的數量並不太多,但也要花掉自己兩三千元。2010年,團購網站開始出現,趙宇彤自己團購的同時,也開始將團購的商品送給同事,這也成為了一筆新開銷:「年紀大點的領導,都不知道團購啥意思,我就還得一步一步地教給他。」

而趙宇彤另外一筆數額較大的「灰色負收入」,則是過年過節的送禮錢。作為單位的小字輩,趙宇彤每年都要在送禮上花費數千元。

 「一年開頭有春節,八月節中秋,也得送禮,老禮兒說‘一年三節’,我這也快了。」趙宇彤表示,送煙送酒的老路數如今早已不流行,送給領導禮物不能太貴重,但也要有些新意。為此,趙宇彤曾送過洗腳盆,還送過國外旅遊帶回來的紀念品,「每年為了送禮那幾天,不知道費了多少腦細胞。」

 「送禮這種陋習,現在網上總是被批評,但這並不是我的問題,整個環境都這樣,過年過節總得意思意思,我不送我就有可能成為靶子。」剛剛工作時,父親總是教育趙宇彤,「領導記不住誰送禮,但記得住誰沒送」,雖然趙宇彤覺得父親言過其實,不過他表示有些「職場潛規則確實無法迴避」。

2009年6月,趙宇彤的主管處長兒子高考結束,趙宇彤將一臺betway体育手机网 的PS3遊戲機送上了門,美其名曰「給孩子放鬆放鬆」,幾千塊錢的遊戲機,成了趙宇彤單筆最大的灰色開支。不過這個遊戲機,名義上僅僅是借給處長的兒子,「在我們這種環境,都要掌握一個度的問題」,不過話是這麼說,趙宇彤表示,一年已經過去,處長的孩子也早就到外地上學,遊戲機去了哪裡,他已毫不關心。

     「晚宴禮服一年只穿一次」

     「霜之哀傷」 年齡:26歲 職業:IT程序員 年收入:10萬元

     灰色負收入:每年15000元

比起趙宇彤,網友「霜之哀傷」的工作並沒有那麼複雜,一畢業就在外企工作的「霜之哀傷」,少了很多人際關係上的煩惱。不過不同的企業文化,還是讓他付出了不少額外的成本:「人人都說我們是IT民工,可我們這些民工,到了特定場合,還得講排場。」

「霜之哀傷」口中的排場,指的是公司每年一度的企業年會。「霜之哀傷」表示,自己所在的企業為了「與國際接軌」,每年都要舉辦年度酒會,要求所有員工穿禮服出席。往日裡坐在電腦前埋頭苦幹的程序員們,在年會中搖身一變,都要成為「俊男靚女」。

 「工作第一年,單位要辦酒會我還很興奮,從來都沒這經歷啊,不過一說禮服要自己出錢買,我就頭大了。」在商場一轉「霜之哀傷」發現,稍微看得上眼的禮服,價格都要四位數,可是這樣的衣服除了出席晚宴,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第一年企業酒會,「霜之哀傷」最終選擇了租賃禮服,不過租賃來的禮服檔次一看就不高,在眾多衣著光鮮的同事中,「霜之哀傷」突然自慚形穢起來:「想想真是丟人,回來還被人笑我是‘動批範’。」

 「這是個死循環,檔次高的禮服租起來價格也高,價格便宜的檔次低。」第二年,「霜之哀傷」還是選擇出錢購買了屬於自己的禮服,然而時至今日,這套價格不菲的禮服,他只在企業酒會穿過,「晚宴禮服一年只穿一次,許多同事都自嘲,說禮服是我們‘價性比’最高的衣服。」

 「許多同學都羨慕我,說我工作找的好,掙得多,但其實幾年下來,我發現我攢下來的錢並不多。」「霜之哀傷」表示,自己的企業位於旁人羨慕的CBD商圈,雖然旁人看起來是個光鮮的好工作,但實際在CBD工作的職員,往往要付出比其他地區工作多出幾倍的生活成本。

首當其衝的便是每天的餐費成本,「霜之哀傷」表示,由於企業並不設置食堂,周邊的餐館多數較為高檔,即使是針對CBD工作的普通員工開設的餐館,往往消費也要比其他地區的餐館高出三成。而與同事一起腐敗也成為「霜之哀傷」的家常便飯:「就算每次都AA制,一個月少說也要吃掉1000塊。出行成本,餐飲成本,這些看似不起眼的支出,算在一起這一年就不少錢。而且這樣的支出並不是必要的,只是在這裡工作的副產品。」

     「炒股賠掉積蓄,還炒掉了自己飯碗」

說起「灰色負收入」,張芳不願多談,她甚至認為自己在投資上的失利,應該算是「黑色負收入」。

 「炒股票賠掉了我5年的積蓄。」張芳出生於1980年,也算是個「80後」,2002年參加工作的她,很快擁有了自己的第一處房產——一處經濟適用房。家庭收入雖然不算太高,但沒有房貸的壓力,她的生活也頗為富足。

然而正是經濟上的輕鬆,讓她開始關注投資市場,2005年,股票基金的火熱,開始吸引工作不算忙碌的她。由於工作的關係,她還接觸了一些投資界的朋友,一名理財師為她做出了新的規劃,按照這份投資規劃,張芳只需要兩三年的時間,就可以擁有兩套自己的住房,似乎「百萬富翁」也只是時間問題。

 「形勢一片大好,最開始的投資翻了一倍,讓我有點迷失了方向。」不滿足於股票收益的幅度,張芳開始嘗試權證交易,不顧家人的反對,她將5年工作所有的積蓄,都投到了「招商銀行認沽權證」上,而在當時,這隻實際價值幾乎為0的權證,已被炒到了3元多。

 「我那時執著地認為,它最終會被捧到6元錢,我還以為房子就在我的面前了。」然而事與願違,在觸及高點後,這隻權證迅速開始了下跌過程,等到張芳忍痛割肉的時候,價格已跌到了0.5元,張芳5年的積蓄,兩個月的時間就灰飛煙滅。

最為悲慘的是,張芳的同事在她的力薦下,也購買了數萬元的權證,這次失敗讓張芳在單位抬不起頭來,2007年年終,她選擇了離職。

而之後的兩年裡,張芳並沒有放棄投資,理解了風險的真正含義,張芳的投資有了些許起色,但想挽回當時的損失,至今對於她來說還只是個夢:「我們總是在網上看到誰通過投資獲得了多少利潤,卻忽視了對於多數人來講,投資只是隱形的支出,如果仔細算算,許多人都是在貼錢炒股,所謂在投資市場的隱性收入,根本就是負數。」

本文留言

近期讀者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