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道德批評與民間道德批評

中共不久前開展的「反三俗」遭到民間強烈抵制，不少人採取與「反三俗」對著干的架勢，你不讓和禁止三俗，我偏宣揚甚至大搞三俗。於是有的網友把自己微薄戶名改成與三俗有關的名稱，把微薄頭像換成裸體圖像，甚至故意在網上發布含有色情內容的文字和圖片，極力強調低俗的自由和墮落的權利。前不久筆者在新浪圍脖發一條揭露批評某些成功人士嫖娼的帖子，大概口氣重了一點，結果招來不少非議：有人回應說嫖娼是男人正常的生理和心理需求，還有人甚至指責本人對賣淫嫖娼的嚴厲批評，說那是一種「道德綁架」！民間抵制「反三俗」不僅表現在言論上與官方新一輪道德批判針鋒相對，而且還表現在行為上與官方道德禁令背道而馳，通過踐行三俗發泄對官方道德強制約束的強烈不滿。

當局「反三俗」不僅無法撼動當今中國俗不可耐的局面，反而給三俗添磚加瓦，使整個社會向更俗的方向發展！之所以出現越「反三俗」而人和社會卻越來越俗的狀況，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當今權貴官僚階層貪贓枉法，驕橫跋扈，荒淫無恥，他們本身就俗不可耐，其身不正，又豈能正人？這些原因中有一條很重要，那就是包括中共高層在內的許多人沒有分清官方道德批評與民間道德批評的本質區別，甚至把這兩者性質不同的道德批評混為一談，導致官方道德批評不僅沒有日漸式微，反而不時粉墨登場，而民眾也從對官方道德批評的嘲諷抨擊發展到對某些來自民間的道德批評也持同樣不滿反感的態度，這樣造成不少庸俗不道德的社會現象基本處於無人監督批評甚至還會受追捧的狀況，最終全社會的庸俗墮落自然成為不可避免的發展趨勢。

所謂官方道德批評，就是官方發起和主導的道德批判和教化活動，像改革開放初期批判白樺的《苦戀》，之後的「反對精神污染」運動，以及現在的「反三俗」活動等都包括在內。官方開展的道德批評是對公權力的濫用，是嚴重剝奪侵犯公民言論自由的行徑。政府和官員是人民的「公僕」，「公僕」哪有資格批評教育 「主人」，管理「主人」的思想道德？

「主人」有權監督批評和教育「公僕」還差不多。政府的職責主要是提供公共服務，而不是嚴厲監管民眾，更不是連普通公民的思想道德都要嚴加管理和教化。美國法律就禁止本國政府在國內進行包括道德批評在內的意識形態宣傳灌輸，違背這一條就涉嫌濫用公權力，就是嚴重的違法行為！雖然現在民間反對和取締「反三俗」的呼聲很高，但這些呼聲都被官方封殺在主流媒體之外。筆者曾在新浪圍脖上發一條「官員包二奶是最大三俗」的帖子，由於這種提法與官方對三俗的定義有很大區別，所以不一會就遭刪帖，可見官方道德批評總是伴隨著粗暴侵犯和踐踏公民言論自由！

與官方道德批評相對的是民間道德批評，民間道德批評是民眾自發產生的社會道德批評活動，是社會道德進步的主要推動力。中國五四運動時期對封建禮教的猛烈批判，以及文藝復興時期歐洲人文知識份子對當時政教一體化的基督教道德的憤怒聲討，都屬於民間道德批評，正是這種道德批評大力推動中歐不同時期社會道德的巨大進步。民間道德批評是監督制約公權力的主要方式之一，因此這種道德批評的主要對象是政府或官方。此外各種影響深遠的不道德或醜陋社會現象，以及各種不同類型的社會精英，公眾人物也都很容易成為民間道德批評的對象。普通公民在公共場所不文明不道德的行為，有時也會成為民間道德批評曝光和譴責的對象，但這種針對普通個人的道德批評必須注意保護當事人的隱私，而民間針對社會精英或公眾人物的道德批評就不那麼過分顧及個人隱私因素。

官方道德批評與民間道德批評是相互衝突彼此對立的關係：首先，這兩種道德批評總是互相排斥，一方得勢，另一方就失勢。如果讓官方順利開展社會道德批評，則廣大民眾只能被動扮演官方道德批評的接受者角色，就沒有底氣展開主要針對官方的民間道德批評。反之，如果讓民間沒有限制地開展主要針對官方的道德批評活動，則官方就不得不扮演民間社會道德批評的靶子和接受者的角色，就不容易異想天開企圖充當民眾道德的教育者和仲裁者。其次，官方道德批評往往成為專制統治者加強思想道德控制，打壓民間異議，維護專制統治的工具。而民間道德批評卻有利於消解專制制度，促成公民社會，實現政治民主。

第三，民間道德批評往往促進社會道德進步，而官方道德批評卻多半阻礙社會道德進步，甚至進一步加劇社會道德淪喪和墮落。因為當下官方道德批評主要針對民間，而對自身官場存在的更嚴重的道德淪喪和墮落現象往往視而不見，甚至還自吹自擂，自我歌功頌德，自稱「偉光正」，這種嚴重違背公正和道德原則的持雙重標準的道德批評只會不斷加速社會道德墮落的進程！而民間道德批評的主要對象是官方，民眾通過大規模自發的社會道德批判一旦基本擺平官場上的不道德現象，則整個社會風氣和民間道德也會由於官場道德提升所產生的示範效應而不斷好轉。

瞭解了民間道德批評的正當性，有效性，官方道德批評的荒謬性和有害性以及這兩種批評之間相互對立的關係，就能正確判定官方「反三俗」活動的性質，弄清人們在抵制「反三俗」中所存在的問題，偏差以及所造成的某些危害，進而提出解決這一系列問題的方法。首先，官方的「反三俗」是完全荒謬有害的，其荒謬有害性主要不在於「反三俗」這個口號有多大過錯，而在於官方發起類似的道德批評活動都是濫用權力，把專制主義延伸到思想道德領域的表現，因此必須堅決抵制和反對這類道德管制，以民間道德批評和討論取代之。

其次，不少人在抵制官方「反三俗」時，沒有充分瞭解和弄清「官方不可或不該進行任何形式的道德批評教化」這一基本前提和最重要的原理，而是採取「凡事都要跟官方對著干」的逆反心態，極力嘲諷抨擊官方新一輪道德批評的具體內容，也就是「反三俗」本身，甚至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大搞三俗，這種眼光短淺簡單化情緒化的抵制「反三俗」方式不僅無助於認清類似「反三俗」運動的錯誤實質，而且還會對社會的庸俗和墮落起推波助瀾的作用！官方（特別是基層官員）在批評社會上不道德現象時經常講：要講文明講禮貌，不要隨地亂扔果皮紙屑，甚至不要隨地大小便，難道你都要對著幹？以上這些道德要求和教誨沒什麼錯，但關鍵是這些教誨不應出自官方之口！

第三，分清道德批評的來源，不要動輒採用「道德綁架」的說法壓制民間道德批評。在專制國家，官方的道德批評及其話語具有壟斷性，霸權性，甚至具有政策或法規效力，足以構成對公民言論自由的侵犯和對個人道德的綁架。但源於民間的道德批評只不過是公民個人或某一群體之言，雖然在形式上或口號上與官方某些道德批評相似或相同，但實際意義不一定相同。如民間理解的「掃黃」與民主國家的「掃黃」大體相同，而官方所講的「掃黃」重點在「打非」，而「打非」的關鍵又在於「打」具有「反動」內容的出版物！民間道德批評只要沒有對被批評者採取強制措施或限制其表達自由，就構不成所謂「道德綁架」，以「道德綁架」為藉口反對或迴避民間道德批評，使之無法正常進行，只會加速社會庸俗和墮落！

第四，要扭轉抵制官方「反三俗」產生偏差造成社會向庸俗方向發展的趨勢和整個社會早已俗不可耐的局面，不妨接過官方「反三俗」的口號，賦予這個口號新的內容，開展民間自發的「反三俗」活動。這個活動的目標首先對準官方，官場上以權謀私，貪污受賄，買官賣官，拉幫結派，官官相護，大搞形象工程，與民爭利，強拆征地，吃喝嫖賭，包二奶，勾小蜜，這些俗氣邪氣都是民間「反三俗」討伐和掃蕩的具體對象。此外學術界的剽竊學術論文，文憑造假，以及演藝圈的潛規則和淫蕩之風也都可以成為民間「反三俗」批評對象。至於社會上大量存在的偷情外遇，賣淫嫖娼等，這些抵制官方「反三俗」不當而受鼓勵的不道德行徑，自然也是民間「反三俗」不可或缺的對象。

現代婚姻基本上都是自由戀愛的產物，已婚的人如果對自己心目中最愛並與之公開結合的人都可以背叛，都可以傷害，而且這種背叛和傷害比其他背叛和一般的物質和精神的傷害都更嚴重，那還有什麼樣的人不可背叛和傷害？如果對在最愛的人和眾多親友面前甚至國家法律程序中反覆許下的愛的諾言都可以違背，那還有什麼樣諾言不可以違背？難怪百分之九十以上美國人都認為婚外戀是最不道德的！至於已婚的男人包二奶，嫖娼那就更不用說了。經不起外界強烈誘惑偶爾出軌，這種人性脆弱的一面可以理解甚至可以包容，關鍵是絕不能給予這些不檢點行為道德上的合法性！當然外遇嫖娼的人亦可以為自己辯解，甚至展開反批判。沒有強制性，允許各抒已見，通過交流討論和批判達成基本上或大體上的社會共識，這是民間道德批評的顯著特點。

要把民間道德批評發揚光大，還需要政治改革相配套，沒有開放言禁，民間道德批評就很難佔據主流媒體，個別民間批評登上主流媒體，其原因往往是符合或至少不違背官方的宣傳需要，這樣就變成官方道德批評的組成部分。這種官方支持縱容的民間道德批評多少都會失去一點公信力。民主國家的領導人也會談論道德話題，進行道德批評，但這些言論基本上只能算一家之言，民眾可以隨時公開批評反駁，甚至進行示威抗議！而當下中國領導人在公開場合發表道德觀點和進行道德批評往往被當著聖旨傳達下去，這樣就形成話語霸權和濫用公權，就會侵犯公民權益。因此那些喜歡談論道德問題的領導人雖然可以針對統治集團內部提點道德要求，但也不要過多過濫，畢竟官員的素質主要由體制決定，而不是由道德教化決定。而針對統治集團內部的道德批評教化最好不要散佈到社會上去，領導人在公眾和公開場合盡量不要高談闊論道德問題，而應把精力放在推動政治改革上，一旦實現政治民主，領導人公開發表道德觀點就不容易侵犯公民權利。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