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裡的安琪兒 - 記上海松江區「癌症村」(組圖)

2010-10-15 22:10

上海近郊松江區南門村自從8年前落戶了一家廢舊塑料加工廠後，100多戶居民中有16人罹患絕症。而村民呂偉明一家的悲慘遭遇，更是這個上海「癌症村」的縮影。

上海松江區南門村內的塑料加工廠。 （呂偉明提供/記者唐琪薇）

「走之前她已經學會唱歌了，一開始她唱世上只有媽媽好，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她自己加了一句世上只有爸爸媽媽好。」

32歲的呂偉明是上海近郊松江區南門村的村民，他口中那個會唱歌的女孩，是他的小女兒王博樂。呂偉明說，如果不是因為7歲的大兒子呂晨曦在出生時就被診斷出患有一種罕見的神經系統疾病「結節性硬化症」，他和妻子是不會想到再生一個女兒的。

「（我兒子）他現在應該屬於智力殘疾，沒有辦法自理。我父母兩個人專職照顧他。畢竟我父母會老，我們也會老，將來我的兒子怎麼辦，總要給他一個依托的，所以我們想還是希望再生育一胎，將來能照顧我的兒子。」

就這樣，小博樂在2008年10月28日誕生了。

女兒可愛的笑容，給這個一直被愁雲籠罩的家庭帶來了無限慰藉。 然而，一年之後，災難卻再次降臨。2010年2月，小博樂因為高燒持續不退入院診治，卻被醫生確診為 「急性單核細胞性白血病」。

「事後我們思來想去，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我們兩個孩子都會得這樣的一個等於說是絕症嘍，都是看不好的絕症。」

呂偉明說，大兒子被診斷為「結節性硬化症」時，他和妻子就曾懷疑過這和南門村排污嚴重的廢舊塑料品加工廠有關。這次女兒又被診斷為白血病，使他們不得不再度將一雙兒女的病情和這家工廠聯繫起來。呂偉明說，這個非法經營的加工廠是2001年初建的，離他家不到100米的距離。

「很多的村民也看到，聞到這個味道了，有一種刺鼻的怪味道，這個污水是五顏六色的，直接排到河裡去的，那河裡的一些水草、一些魚蝦就不用說了，全部死光光了，都沒有了。」

於是，呂偉明開始著手瞭解村裡村民的患病情況，這才發現，他所居住的南門村，居然是一個「癌症村」。100多戶居民中，有16人罹患絕症，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有一人得病。

上海癌症村最小的受害者 王博樂。 （呂偉明提供/記者唐琪薇）

「我女兒是白血病，另外一個老人家78歲他也是一個白血病。還有一些得肝癌的。特別是一對父子，一個得了結腸癌，一個得了食道癌，一年之內他們兩個差不多時間發病的。」

向加強3歲的兒子向瑞傑3個月大時被醫生診斷為腦癱兒。向加強說，現在他們已經舉家搬離了南門村，但是，3年前他家就住在呂偉明家旁邊，當時妻子正身懷六甲。

「這個病和環境各方面都有原因的，還有那些氣味啊，我們住的地方離廠很近的。當時也沒在意，誰在意啊，當時，對吧。」

呂偉明表示，在女兒查出有白血病之後，他們無數次地向松江區政府和環保部門，以及南門村委會投訴南門村的環境污染問題，但卻沒有得到任何明確的答覆。

本臺記者致電松江區南門村委會的副主任朱秀鐘。朱秀鐘錶示，南門村建廢舊塑料加工廠並沒有經過村委會的批准。

記者：他們當時向你們租的時候是一年才5千元的價格，對不對啊？

朱秀鐘：這個財務知道，我不知道。

記者：這個塑料廠的污染造成村很多人都得了癌症，那你覺得作為村委會的領導應該吸取什麼樣的教訓呢？

朱秀鐘：已經處理掉了。

記者：你們怎麼處理的？

朱秀鐘：鎮安全隊處理的。

記者：怎麼處理的，有沒有罰款什麼的？

朱秀鐘：罰款我們沒有權力的。

記者：誰有權利呢？

朱秀鐘：環保部門嘍。

記者：因為一直有村民向你們反應，你們之前為什麼沒有想到管這件事情？

朱秀鐘：環保局罰款都罰了，還要怎麼樣啦？

記者：你們覺得你們沒有責任，是不是？

朱秀鐘：不是沒有責任，這個環境污染有環保部門檢測的麼。

呂偉明說，在四處求告無門的情況下，他只能上網發帖陳述上海「癌症村」的真相，引起眾多網民的熱議。迫於輿論的壓力，松江區環保局在2009年12月通過區人民法院，強制關閉了南門村的塑料加工場所。不過，環保局對南門村的環境評估，卻在工廠關停後3個月才進行。松江區環保局評估的結果是：南門村沒有發現明顯污染。呂偉明說，

「這個時效性還在不在呢？苯系質，它在空氣土壤裡不會存留的很長時間，很容易揮發的。」

上海松江區環保局的徐副局長在接受本臺記者採訪表示，三個月的時間差並不影響環評的準確性。

「土壤如果是有污染的話，它是負極的，應該越來越厲害的。 」

中國民間環保組織「綠色北京」的負責人宋欣洲表示，從理論上講，如果民眾對環保部門的環評結果感到不滿意，可以通過獨立的第3方來進行檢測，但實施起來卻相當困難。

「因為你要找第3方檢查，它必須有相應的資質，而有相應資質的，應該會受到相關政府部門的影響。其實中國的‘環保法’其實是完備的，但是它是否能得到執行，重點在這裡。」

和病魔鬥爭了6個月之後，在這個世界上停留了不到兩年的小天使，永遠離開了人間。呂偉明說，每一天，在女兒走的這個時辰，他都會在睡夢中醒來，他知道，那是天使在和爸爸媽媽道別。

「到現在為止，我都覺得她一直就在我身邊，她的味道、她的氣息，一直在我眼前晃動，從來沒有遺忘過，時間越長，我對她的思念越強烈。」

讓呂偉明感到氣憤的是上海南門村這麼多人得了癌症，卻沒有任何部門表示對此事負責，也沒有任何責任單位提出對癌症村的受害者進行經濟賠償。他告訴記者，自己已經聘請了律師，決定用司法程序來為女兒討還公道。

「首先我要對得起我女兒，真的，因為我女兒真的是很聰明很乖的一個孩子，不明不白這樣就沒有了，良心上過不去，所以我一定要做這件事情。」

中國「公民不合作運動」的發起人唐荊陵律師表示，就上海「癌症村」事件來看，塑料加工廠以及當地政府和環保部門都應該承擔法律責任。但是，目前中國很多的問題都政治化了，如果這些受害者自己不主動政治化，恐怕就會成政治化的犧牲品。

「再大的案例，能大得過毒奶粉案例嗎？毒奶粉案例當局就把它這樣不了了之過去了，而且，維權的家長還被抓起來了，那你一個小村莊裡幾個人受了環境的毒害，在他們看來算什麼呢。」

雖然知道打官司勝訴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是呂偉明表示，為了他的小天使，他要將這個官司進行到底。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