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觀園(組圖)
早些年有位如今已經退休的同事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寶兄弟。我頗感榮幸,只是抱怨沒有自己的大觀園。
現在我卻恍然大悟:誰說沒有呢?
我的醒悟全要感謝上週離開北京的前夜給我打來電話的哥倫比亞人朋友。他執意讓我去機場途中路過他家,說是有本剛剛從西班牙文譯成中文出版的書要送給我。
這本書是他父親寫的,追憶20世紀60年代到90年代期間他前前後後在中國工作生活的將近二十個年頭。這其中的大部分時間他們一家人都住在北京的友誼賓館,書裡寫的也就是「友誼賓館的那些事」。
園林風光
友誼賓館號稱亞洲最大的花園式賓館,裡面有五棟六、七層高的綠色琉璃瓦頂大樓,每棟有數百套房間,這幾座主要樓宇四周還有幾個相對獨立的四層樓房組成的小區,刻意營造蘇州或華北等不同特色的園林風光。
朋友的父親對那裡人物和事情的描述,尤其是60年代和70年代兩次逗留的情景勾起了我對那個地方的回憶。
坐在飛機上邊讀邊想,我越來越覺得,那個年代的友誼賓館實在就是我的大觀園。
仙境/樂園
友誼賓館總面積有三分之一平方公里,裡面有各種園林風光。
先說硬體。大觀園方圓三里半,亭臺軒館十幾座,景區七八處,縱使和友誼的樓宇餐廳、球場泳池免不了有些時代差異,還是有許多不難辨認的相似之處。
而從創意而言,大觀園若說是曹雪芹憑著自己的人生與社會理想給寶玉和姑娘們構建的人間仙境,那麼這個友誼賓館建起來的初衷,也可說是根據修建者的理想營造出來,向中國主人和外國賓客展現美好未來的社會主義樂園。
優越性
友誼賓館最初是為了接待蘇聯派駐中國的專家修建的,據說花掉了斯大林同毛澤東1950年商定的蘇聯援華貸款中的不菲數額。
小時候聽說,住在這個樂園裡的蘇聯專家都有明確規定要西服革履,出門必坐小轎車而不能坐公共汽車或騎自行車,更不能坐三輪,原因是這樣可以讓中國人民從他們身上看到蘇聯的建設成就和社會制度的優越性。
當初的友誼賓館根本不准許資本主義國家的人住在裡面,但是中蘇分裂,蘇聯專家1960年從中國撤走之後,這裡變成了安置去中國參與教學和外文出版等事業的外國職工和家屬的地方。
逍遙樂土
我們家住在父母任教的大學校園,但離友誼賓館不遠,我上小學的時候有些來自世界不同地方的同學住在那裡,我經常去和他們打球游泳,逐漸也把那裡變成了自己的地盤。
到了文化大革命年代,中國人跟外國人接觸會帶來許多麻煩,我和中國同學交往受到限制,和友誼賓館的各國朋友的交往便更密切頻繁了。
我同著書的哥倫比亞人「老恩」一家,也就是這時候認識的。
當時,外面的世界席捲在動盪之中,而友誼賓館裡雖然也能聽到外面的文革口號,但相對來說卻安寧、悠閑,和紅樓夢裡的大觀園一樣,堪稱一塊逍遙樂土。
七十年代和友誼賓館的朋友聚會。
寶鏡
「老恩」的書讓我坐在飛機裡看得投入,部分原因是他寫的是我熟知的地方,裡面的一些人物即便做了藝術加工,也還能認得出來。
讓我尤其入迷的,卻是那些我當時不知曉,或是沒有想像到的人與人之間的各種多姿多采的事情。
這些人物倘若花點功夫想像,肯定也能給他/她們找到能對上號的大觀園人物;而若再作進一步推敲,興許也能給他們賦予大觀園人物所揹負的寓意。
讀著這本書,我感覺自己原來早就出沒於一個大觀園了,因此老同事加封給我的外號也該受之無愧。
當然這是虛構的,想像的大觀園,但也該是反省人生的寶鏡吧?
你的大觀園又是何種地方呢?
(鴻岡 2010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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