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89年鎮壓民眾事件 結果大不相同(圖)
羅馬尼亞的戲劇性轉軌：防長被殺了，民主成功了

2011-03-14 20:01 作者:樑木生

看中國編者按：1989年羅馬尼亞與中國皆發生了大批民眾要求改革的運動，面對政府的命令，羅馬尼亞的國防部長米列亞捨身取義，拒絕鎮壓民眾，雖遭受槍決，卻也成功協助羅馬尼亞脫離獨裁專制，邁向民主，而發生在中國的六四天安門事件，鄧小平「穩定壓倒一切」的鎮壓，民主依然還是個理想。

1989年羅馬尼亞政變（網際網路）

這個至今才2200萬人口與面積僅23萬平方公里的東歐小國，直到1918年才由羅馬尼亞（89.4%），匈牙利（7.1%）、茨岡（1.8%）三大民族統一成為一個真正的國家——羅馬尼亞王國。僅僅過了20年的太平日子，安東內斯庫軍事獨裁者就將羅馬尼亞拖入「二次大戰」幫助法西斯幹盡壞事。1945年羅馬尼亞成立了以共產黨為首的聯合政府，1965年後共產政權逐步落入獨裁專制魔王齊奧塞斯庫手掌被蹂躪達24年，現在仍是歐洲最窮的國家之一。

一、苦難的國家與獨裁者的鐵血統治

羅馬尼亞一直是一個沒有國家的地名，最早的先民是達契亞人，有過一個古國。公元106年，羅馬帝國佔領後大量羅馬人與原居民通婚共聚，形成了叫做羅馬尼亞的「新」民族，並先後建立了瓦拉幾亞、摩爾多瓦、特蘭西瓦尼亞各自獨立的三個政治體。14世紀時瓦拉幾亞、摩爾多瓦建立了兩個封建公國，16世紀後淪為奧斯曼帝國的藩屬國。1859年摩爾多瓦和瓦拉幾亞合併為羅馬尼亞國家仍未獨立，1877年5月9日成為一個獨立國。1918年11月28日與12月1日，布科維納與特蘭西瓦尼亞分別並入羅馬尼亞，羅馬尼亞最終成為統一的民族國家。二次大戰中，羅馬尼亞統治者與法西斯國家結成同盟危害歐洲人民。1944年蘇聯紅軍反攻進入羅馬尼亞，1921年就已成立的羅馬尼亞共產黨發動「8·23」起義，推翻安東內斯庫（1946年被處決）政權，1945年3月6日成立聯合政府，1947年12月30日成立羅馬尼亞人民共和國，共產黨取得統治地位。1965年制定新憲法，改國名為羅馬尼亞社會主義共和國，齊奧塞斯庫接替去世的喬治烏-德治（1901年生，1945年任羅共總書記），開始了對羅馬尼亞20多年的殘暴統治。下面就講他的統治。

1、家族統治。尼古拉·齊奧塞斯庫（1918年1月26日-1989年12月25日）兄弟姐妹共9人（6個兄弟，3個姐妹），排行第3，這個大家庭為他上臺後實行家族統治提供了豐富的「人脈」資源。這個共產國家中堪比斯大林、金正日的獨裁者，一直在階級鬥爭理論的「撫育」下成長，15歲入團，18入黨，二次大戰中5次坐牢，也算錚錚鐵骨、理想堅定。共產黨獲得羅馬尼亞政權後，齊奧塞斯庫一步步往上爬。1965年3月，齊奧塞斯庫繼任工人黨第一書記，7月成為改名後的羅共總書記。這裡，我們不要深究齊奧塞斯庫何以任上將一個擁有380萬黨員的共產政權改造成家天下的，僅看他的家族怎樣控制了這個國家：

1）1969年，羅共10大齊奧塞斯庫建立黨內獨裁，同年成為軍隊最高統帥；

2）1974年，齊奧塞斯庫任羅馬尼亞共和國總統，集黨國權力於一體；

3）1974年，老婆成為羅共中央委員，1980年任副總理，事實上的第二把手；

4）4個兄弟分任國防部總政部、警察部隊、國家計委、《火花報》的要職；

5）小兒子錫比烏縣（等於我國的省）黨政第一把手，政治局候補委員，作接班人培養；

2、專制獨裁。齊奧塞斯庫在羅馬尼亞的專制獨裁統治，既登峰造極又不可思議。先說登峰造極：首先，齊奧塞斯庫寫了160部「著作」譯成13種文字，每次講話都是「綱領性」文件絕對貫徹，被封為「天才」、「國父」、「羅馬尼亞天空上的一顆恆星」。齊奧塞斯庫70大壽，羅馬尼亞報刊大肆宣傳其著作在國外出版盛況（維也納、紐約以及加拿大、土耳其等國都出版發行了），可這是出重金買下的出版權，更花費大筆外匯購買國外報刊廣告版面刊登頌揚文章然後國內報紙轉載。其次，所有國內外大事一人決策，不容任何不同意見，稍有反對降職、撤職、開除、甚至被投入監獄，羅共中央書記伊利埃斯庫因意見不和不斷被整。再次，一支76萬人的警察部隊控制全國，實行血腥的特務統治，可以任何理由不講程序地抓捕任何一個人。最後，頒布《大羅馬尼亞打字機法》，私用打字機非法，要用需警察批准，否則一經發現坐班房。還有，不許與外國人交流，所有報刊都要檢查，可謂罄竹難書。

再說不可思議。僅說幾件。一、齊奧塞斯庫上臺後制定了一個反墮胎法，凡女性墮胎屬非法要坐牢，於是「月經警察」遍佈全國，到處抓捕私自墮胎者，演繹了女人尊嚴盡失的人間罪惡——電影《四月三週兩天》揭露的就是這位獨裁者全無人性的殘忍。二、齊奧塞斯庫的母親是位普通農婦，住進豪華宮殿很不習慣，兒子便派專人在庭園飼養毛驢，出門供母親乘坐，大批保鏢則前呼後擁。三、齊奧塞斯庫養條寵狗，具名「考布」，晚上喜歡與之同床共枕，白天則派一母狗陪伴驅趕寂寞。「考布」住別墅12號，豪華傢俱、電視電話一應俱全。餵狗的肉是最好且進口的，採購狗食為羅馬尼亞駐倫敦大使的重任，「考布」進食前醫生先嘗——還嫌不夠，齊奧塞斯庫為表達無限愛意發揮天才的想像，給愛犬「考布」授予羅馬尼亞「陸軍上校」軍銜，「考布」變成「考布上校」，坐著豪華車與總統一起到處視察，一次在醫院受老鼠攻擊受傷，齊奧塞斯庫下令拆了這所每年治療5萬病人的醫院，以示懲處。

3、腐化。也挑幾件勾畫一下。羅馬尼亞共有40個縣，每個縣都建有1至2個行宮供齊奧塞斯庫享用；齊奧塞斯庫在首都布加勒斯特的住所為一幢40個房間的別墅，所有房間都掛滿各種名畫、擺滿貴重裝飾品及鍍金傢俱，配有一臺西德電視機，隨時能看到法國、美國影片。室外，建有健康中心房，配有游泳池、拳擊場、排球場和網球場；齊氏家人及他們的配偶、子女的各種用品，包括首飾、化妝品、食品，甚至連狗食和疫苗都進口；1984年齊奧塞斯庫下令建造「人民宮」，首都布加勒斯特市中心老城區的建築物拆除後傾全國之力建造。「人民宮」房間1000多個，間間金碧輝煌，地上鋪純毛地毯，天花板上大理石浮雕，全自手工製成，僅大大小小的吊燈就用水晶2800多噸，直到垮臺也未修成，最終成了這位獨裁者的祭品。

4、人民生活。不可否認，齊奧塞斯庫治下的羅馬尼亞，早期還取得了一定經濟成績，但到20世紀80十年代，隨著齊奧塞斯庫專制獨裁、腐化浮誇、好大喜功的不斷惡化，國民經濟日益走向崩潰，人民生活陷於貧困。20世紀70年代，齊奧塞斯庫舉債210億美元「發展工業」，效益如何可想而知。例如，本國缺乏鐵礦和焦煤卻建設了兩座年產量各為1000萬噸的鋼鐵企業，本國原油年產量只有1000萬噸卻建設年加工能力3500萬噸以上的石油加工企業，建了座萬噸水壓機未軋一寸鋼，23億列伊建成的斯洛博齊亞化肥廠沒出過化肥，兩座軋材廠軋出的鋼材不及設計能力的10%，等等，活脫脫一個羅馬尼亞的工業大躍進。

進入80年代，為了還債，齊奧塞斯庫不顧國力，將大量食品、肉類、電力出口換匯，導致本國能源、原料奇缺，食品、副食品供應一年不如一年，甚至麵包、玉米都定量供應。居民的煤氣和電氣供應嚴格限制，家庭用電一天配給2-4小時。冬季嚴寒，由於民用煤氣、暖氣和電力供應不足，老人、孩子受凍生病，醫院裡病房、產房、手術室的正常手術無法進行。1987年下半年起，藥品供應也緊張起來，藥店門口也排起長隊（許多藥品長時間無貨），就像各類副排對看不到盡頭一樣，排隊成為羅馬尼亞這一時期一道突出的風景。

二、邁向民主：防長被殺為殉道，總統被殺成祭品

有人對齊奧塞斯庫的獨裁統治所作的界定是全能主義（政治支配一切）加蘇丹式（家族式統治），因此這位獨裁者給羅馬尼亞人民帶來的苦難當然遠甚於其他蘇東共產國家，最終這個家族也最慘，羅馬尼亞的民主以齊奧塞斯庫夫婦的人頭換來。

1、人民反抗。在齊奧塞斯庫垮臺前，羅馬尼亞人民主要的反抗包括：1977年8月烏日谷發生3萬名礦工的罷工。1979年2月羅馬尼亞勞動者自由工會建立，1982年40多名知識份子聯名致信齊奧塞斯庫強烈要求進行經濟改革，1984年一些高級軍官開展「反齊運動」發動了一場未遂政變（一些將領被處決），1987年11月布拉索夫市工人發動街頭示威遊行和罷工，1988年6月扎爾奈斯蒂兵工廠獨立工會的積極份子在工廠散發傳單抗議生活水平不斷下降，1988年一位名叫索尼克·比斯的「自由戰士」實施了一次刺殺齊奧塞斯庫行動失敗（後刺客被處死），1989年3月英國廣播公司廣播了6名羅前高級領導人聯名致齊奧塞斯庫的公開信公開指責齊奧塞斯庫濫用職權與事實錯誤政策，1989年9月國內反對派組織「全國拯救陣線」呼籲結束齊的獨裁統治。但這些反抗均遭到鎮壓或平息，也沒阻止齊奧塞斯庫懸崖勒馬。

2、頃刻倒臺。再強大的統治者或政權，徹底失去人民後垮臺是非常「容易」而「突然」的，甚至下場很慘，齊奧塞斯庫政權的崩潰再次血寫了這一真理。

1）神父引爆政局。特凱什·拉斯特神父作為維護匈牙利少數民族的持不同政見者，當局開除了他的公職，蒂米什瓦拉市法院判決驅出家門，特凱什不服判決仍居原處。1989年12月5日，匈牙利議會主席絮勒什曾致函齊奧塞斯庫，要求恢復特凱什的工作和取消各種限制未予理睬。13日，當局要求特凱什離開住所並辭去神職，否則採取暴力。15日下午，聽到消息的約200匈牙利族人聚集在特凱什家門口，阻止當局行動，到16日已達1000人。17日，主要是匈族人的數百市民在教堂禱告後到市政府請願，要求恢復特凱什神父公職和不強迫其搬家，許多羅馬尼亞族人也加入抗議隊伍，人數迅速增加到數萬人，當晚佔據縣政府大樓。示威者（主要是青年人）撕毀齊奧塞斯庫的畫像，挖掉國旗上的國徽，搗毀樓內傢俱，焚燒紅旗，高呼「羅馬尼亞人，覺醒吧！」」「打倒齊奧塞斯庫！」的口號。也有人燒燬汽車，打碎書店玻璃，把齊的著作扔到街上。

蒂米什瓦拉市陷入混亂，羅共中央政治執委會召開緊急會議，討論平息蒂米什瓦拉事件的緊急措施，剛從伊朗訪問而來的齊奧塞斯庫一臉怒氣，嚴厲斥問國防部長、內務部長、保安司令為何不開槍，他們均沉默。隨後，齊奧塞斯庫威脅將他們交給行刑隊，還是沉默。此時，齊奧塞斯庫拂袖而去，幾個追隨者懇請留下。於是，血腥鎮壓的決定做出了，齊奧塞斯庫堅決地說：「要徹底消滅。」警察、消防隊保、安部部隊出動了，直升飛機、坦克、裝甲車也出動了，上了刺刀的槍向群眾開火，許多青年人傷亡，有不少人被捕，然後蒂米什瓦拉市被軍隊重重包圍，中斷了同外界的運輸和電訊聯繫。問題是鎮壓已經阻止不了人民的抗議了，19日克魯日市群眾上街示威，20日軍隊包圍下的蒂米什瓦拉市5萬人上街遊行，抗議、罷工、示威遊行擴展到首都布加勒斯特市和其他城市，全國形勢陷於混亂。20日，凌晨有人在布加勒斯特市中心散發傳單，寫著：「覺醒吧，羅馬尼亞人，讓我們在12月30日（羅共和國日）在統一廣場集合。」下午5時左右，市中心「大使」旅館一層沿街的咖啡館發生爆炸。此時，人心惶惶，氣氛緊張，齊奧塞斯庫依然剛愎自用、狂妄自大，以為還能控制局勢。

2）軍隊拒不鎮壓垮臺。為了顯示自己的強大，不可一世的齊奧塞斯庫決定官方組織群眾集會對抗反對派，組織起來的萬人大會於21日中午在共和國廣場舉行。正當齊奧塞斯庫在會上講話時，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打倒齊奧塞斯庫！」「我們要民主自由！」一陣陣「打死他，打死他」的喊聲壓倒了獨裁者的嘶聲力竭。見勢不妙，齊奧塞斯庫攜夫人埃列娜匆匆逃離。會後，示威人群越來越多，人們高呼「自由」、「打倒專制」等口號，一度被軍警驅散，但又重新集結起來，並設置路障，同軍警形成對峙。22日上午，布加勒斯特市10萬多人示威，他們湧向黨中央所在地，高呼「打倒齊奧塞斯庫！」軍隊多次鳴槍警告無效。

11時，齊奧塞斯庫頒布命令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命令軍隊開槍鎮壓，但國防部長米列亞上將拒絕執行命令，並下令停止向群眾開槍，被以叛國罪在黨中央大廈被處決。受到國防部長被殺的刺激，以國防部第一副部長兼軍隊總參謀長古沙少將、首都衛戍區司令基薩克中將、第一集團軍司令沃依內亞少將為首的軍隊將領開始倒戈，命令守衛在重要部門的士兵撤離。旋即，首都局勢發生180度大轉彎，示威群眾包圍總統府，衝進羅共中央委員會和政府大廈，要求國家領導人辭職，追究鎮壓行動者的法律責任。

3）夫婦倉皇逃離。12月22日中午，眼看大勢已去，齊奧塞斯庫夫婦通過地道倉惶出逃，一架超載「海豚型」直升機從總統府大廈陽臺起飛，先到布加勒斯特以北幾十公里處的斯納果夫總統別墅。機上還有總理曼內斯庫，中央常設主席團委員博布，秘密警察頭領尼亞果伊將軍等。12時30分，飛機在斯納果夫停留，曼內斯庫和博布下了飛機。齊奧塞斯庫夫婦下機後，匆匆走進別墅，把一些物什裝進兩個藍色大提包裡，一個提包還放了些麵包。飛機載著齊奧塞斯庫夫婦和兩名保鏢再次起飛，機長瓦西裡向空軍指揮部通報了情況，他試圖掉轉直升機飛往離首都不遠的一處空軍基地，但在保鏢的威脅下只得向西北方向飛行。瓦西裡偷偷向基地報告了自己的方位，並盡量升高，使雷達便於跟蹤。然後，他對齊奧塞斯庫說：「地面雷達已捕捉到我們，幾分鐘之後防空武器有可能使我們粉身碎骨。」齊奧塞斯庫一聽大為吃驚，要求立即降落地面，飛機降落在布加勒斯特西北52公里處一條公路上。

現在，齊奧塞斯庫夫婦以及衛隊長內亞戈耶和保鏢馬利安4人，馬利安攔住一輛駛過的國產達契亞小轎車。馬利安拿槍對著車主說：「快下車，把車鑰匙給我！」車主是位醫生，看到齊奧塞斯庫夫婦感到十分驚訝，但他非要自己開車。齊奧塞斯庫上車坐在車主身邊，夫人坐在後排。汽車狹窄，齊奧塞斯庫夫人和衛隊長上車後，保鏢未上車。齊奧塞斯庫下令把車開往夫人的老家——登博維察縣的首府特爾戈維什蒂市。路上，齊奧塞斯庫對德卡說：「發生政變了。我們去組織抵抗，你願意跟我們去麼？」這時，尼亞果伊的槍正頂著德卡呢。德卡說：「我老了，又有病。我是一名醫生，我還有三個孩子。」到了一個路口，尼亞果伊命令德卡說：「向右拐，朝特爾戈維什蒂方向走！」來到弗格雷什蒂鄉時，車子拋錨了，一家門前一位居民正在洗車，主人叫尼·彼特利索爾，牌照是2-DB—305。換了車，齊奧塞斯庫一行繼續前行。到了特爾戈維什蒂，尼亞果伊說：「停車，我去給第一書記格弗內斯庫打個電話。」下車後再未回來，齊奧塞斯庫夫婦成了完全的孤家寡人。18時15分，車開進了縣監察局，齊奧塞斯庫夫婦被逮捕。

3、立即處決。走進監察局，齊奧塞斯庫就問：「局長在哪兒？」監察局總工程師說打電話問問，便報告了縣警察局。這時，縣警察局局長正同政局劇變中成立的政黨——羅馬尼亞救國陣線的兩名代表進行交談，他們看到齊奧塞斯庫夫婦後，立即對他們進行搜身檢查，同時通知當地部隊領導。當地指揮官馬雷什少校把情況向羅馬尼亞國防部最高領導作了匯報，國防部命令把齊夫婦轉移到兵營裡，嚴加看管，以防親信救走。送進兵營後，救國陣線領導人伊利耶斯庫根據前第一副總理伏依坎的建議，授權國防部第一副部長斯登古雷斯庫成立特別軍事法庭，根據刑事訴訟法特別緊急程序，對齊奧塞斯庫夫婦進行審判。

25日中午，斯登古雷斯庫抵達特爾戈維什蒂空軍中隊軍營。他部署空降兵把守司令部各個關鍵部門，並命令把駐軍司令部改為臨時審判廳，一間辦公室佈置為醫務室。檢查完身體後，齊奧塞斯庫夫婦先後帶到審判廳，審判開始了。齊奧塞斯庫一直拒絕審判的合法性，並否認所有指控，而且不予回答任何問題，氣焰十分囂張。但是，審判長總結道：「我們國家所處的悲慘狀況，不僅在場的人瞭解，我們國家到12月22日為止一直當牛做馬每一個人都瞭解。由於你的命令，藥品匱乏，人們、孩子們在醫院裡沒有藥品而死去，沒有食物、沒有暖氣、沒有電燈。你沒有想到這個？沒有！現在和罪犯齊奧塞斯庫討論一下。是誰下命令屠殺蒂米索拉民眾的……」齊奧塞斯庫：「我不回答。」審判長：「在布加勒斯特，是誰下命令槍殺民眾，槍殺青年的？」最後，審判長站起來宣判：「本法庭以法律和人民的名義，經過秘密協商，一致判決罪犯齊奧塞斯庫·尼古拉和齊奧塞斯庫·埃列娜死刑並剝奪全部財產。」聽到宣判，齊奧塞斯庫夫婦咆哮起來。突然，斯登古雷斯庫義正詞嚴地命令：「把他們綁起來！先綁他，再綁她！把他們推出去，推到牆那邊去！」埃列娜說：「不！我們戰鬥在一起，死在一起！」「好吧，這就算是他們最後的意願吧！」斯登古雷斯庫同意他們死在一起。齊奧塞斯庫夫婦被一邊一個士兵架著拉出院子，齊奧塞斯庫隨即哼起了《國際歌》。剛唱出了一句「起來，飢寒交迫……」他又喊起了口號：「打倒叛徒！自由獨立的社會主義羅馬尼亞萬歲！歷史會懲罰你們……」這時，子彈已向他射來。他趔趄了一下，但沒倒下，反而挺了起來，然後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埃列娜中彈後，「啊」了一聲，朝前撲倒了。子彈紛紛從四面八方向呼嘯射向他們。頓時，硝煙瀰漫，塵土飛揚，鮮血不住地流淌地上。

三、齊奧塞斯庫夫婦暴死的思考

作為獨裁者齊奧塞斯庫洗刷不掉給羅馬尼亞人民帶來的不幸，作為全能主義者奧塞斯庫是那個體制培育的現代魔獸，作為蘇丹式統治者齊奧塞斯庫家天下的全新版本，而為報應齊奧塞斯庫夫婦同時立即秘密處決，比之於英國查理一世和法國路易十六夫婦公開絞死恐怖得多，這也許就是極權統治對人民給予的補償。然而，這就完了嗎？對於那些曾經生活在或是正生活在這類強權統治下的人民，似乎沒這麼簡單。

1、齊奧塞斯庫家族的下場。獨裁者死了，他的血親必然受到株連，你說是非沒用，獨裁者殺人時有是非嗎。齊奧塞斯庫政權倒臺後，他的2子1女連同他的7個兄弟姐妹全被關押，但7個月後，除了準備接班的小兒子尼庫與弟弟安德魯查、伊利耶判刑入獄，其他人全被釋放。需要特別提及的是，尼庫以「挑唆殺人罪」1990年9月判刑20年，1991年6月改為16年，1992年又以「非法藏有武器彈藥罪」改判他5年徒刑。坐牢期間，尼庫患有嚴重肝病，法院同意監外就醫，1996年8月到維也納求醫，9月26日在醫院不治身亡。大兒子瓦連丁和女兒左婭開釋回家已是空空四壁，從此開始了全新但自食其力的生活。需要特別更正的是，當初以6萬人非正常死亡與國外存款10多億為據處以極刑屬於不實之詞，現在齊奧塞斯庫的兒女正在為此要一個說法。

2、「預料之外」的突然崩塌。一個政權也不是紙胡的，說崩就崩了，如果說是軍事政變還可以理解。可是，羅馬尼亞明明是人民上街控制不住了，一下子不可一世的獨裁者死於非命的，實在讓人感到「預料之外」。細細想想，預料之外的背後，蘊藏著情理之中，這就是齊奧塞斯庫全能主義的家族式獨裁統治，沒有給社會矛盾化解與釋放以任何的間隙，而他統治下的民不聊生、人權侵犯、特務橫行、文化牽制、打擊異己還在不斷製造危機，所有的危機、憤恨累積、累積達到一個臨界，一個小小的火星就將整個政治體系——十分剛性的政治強權引爆了那炸彈在整個國家每個地方都爆炸了，你還能控制，動武只會引發更大的社會爆炸，誰敢？你看，一個神父的開除就導致了齊奧塞斯庫政權的頃刻覆亡，不正說明瞭這一點？還有，即使當所有世界各國希望獨裁者慎重動武時，他齊奧塞斯庫依然一意孤行，最後軍隊整體倒戈了，一個貌似強大的政權土崩瓦解了。所以，剛性的強權統治，要麼一團死水，要麼天崩地裂，所有這樣的政權的滅亡都是如此——當時，是在諮詢、交通四通八達的現代社會。

3、誰造了就齊奧塞斯庫的獨裁。顯而易見的是，共產體制是容易「培養」獨裁者的，但像齊奧塞斯庫這樣家族式獨裁的肆無忌彈應該還有更多的羅馬尼亞因素，包括：這個國家從未有過民主的經歷（民主意識弱），近90%的國民信仰東正教（教權受政權控制），獨立時農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例達80%（特別低貧窮）等等。此外，羅馬尼亞共產黨不是蘇聯完全強加的，在自我發展、壯大的過程中為羅馬尼亞的獨立、戰後建設都起到過巨大作用，這為齊奧塞斯庫利用黨權獨裁提供了外衣；更有齊奧塞斯庫個人早期所發揮的作用，以及他上臺後公開挑戰蘇聯的權威，在當時的其他大國中（包括中國）和本國人民贏得的支持，都成了他獨裁的資本，還有他個性上的剛愎自用、才智出眾、自以為是、妻子不賢也成就了齊式的獨裁與政治悲劇。

4、齊奧塞斯庫留給羅馬尼亞的遺產。羅馬尼亞的專職轉型在蘇東共產國家實最血腥的，也是最迅疾的。由於這樣的原因，羅馬尼亞可以說根本沒有做好指向民主的轉軌準備，沒有任何意義的民主反對派，更沒有有份量的黨內反對派與齊奧塞斯庫分庭抗禮。可是，齊奧塞斯庫突然從政治舞臺抹去之後，羅馬尼亞沒有陷於混亂，政局迅速穩定下來，秩序也得以很快恢復，民主進程更是按部就班往前推進，自那以後20年這個國家從未遇到過任何的民主威脅，連運行中的大起大落都沒有，好像民主制度突然嵌入羅馬尼亞後，就應該這樣成長、成熟，例如2009年的民主國家排名，羅馬尼亞排在第50位，比不少前共產國家的民主體制穩固，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至於經濟依然較為落後，那是因為過去的欠賬大多、底子太薄，要想短期趕上豈不視財富創造為變幻魔術？。那麼。這一政治同樣的令人「吃驚」有何奧秘？也許這與羅馬尼亞的極權統治也有關聯。

其實，齊奧塞斯庫政權一倒，以伊利埃斯庫為首的「愛國陣線」就成立並迅速填補了權力真空，而且馬上發揮控制政局、恢復秩序、開啟政治民主化的步驟。那麼這一「新」的政治力量何以迅速聚集，而且能夠顯示被整個社會接受的權威呢？這就是齊奧塞斯庫獨裁與家族統治結下的果實，民間反對派無法成長，黨內不同意見者全部清楚，全體民族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統治。於是乎，一旦人民的自發力量佔領整個街頭，獨裁的統治體系立馬被沖毀，而且矛頭直至齊奧塞斯庫家族，不會波及其他，這時不想與齊奧塞斯庫一起陪葬的所有官僚，特別是那些那著刺刀屠殺人民的將軍們，佔到人民一邊成了共同的選擇。此時，只要一個具有號召力的政治力量出來代表人民，他們就統統轉向而將槍口對準獨裁者——齊奧塞斯庫亡命幾個小時人人喊打說明瞭這一點。恰恰齊奧塞斯庫自我培養了這一政治力量，這就是羅共中央的高官，與齊奧塞斯庫不一樣的高官，伊利埃斯庫很快被他們共同推選出來，並著手履行職責即源於此，權威有了，反對派不強大，激進主義不存在，這就是羅馬尼亞獨裁政治即刻崩潰留下的有趣的政治遺產，這份遺產可能連齊奧塞斯庫都沒有預料到，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政治的歷史就是這麼弔詭。

最後，作個交代的是，1990年後，幾乎歷屆羅馬尼亞的民選政府都是前共產黨的官員，例如，伊利埃斯庫任總統三屆10年，康斯坦丁內斯庫一屆4年，伯塞斯庫從2004年任職至今6年，他們都是前羅共黨員，有些還是高官，這些前共產官員不論以什麼黨派身份何以能夠依然活躍與政治舞臺，就在於羅馬尼亞人民主要將罪過算到了齊奧塞斯庫夫婦的頭上，而不是共產體制的頭上，即使人民在拋棄齊奧塞斯庫的同時一起拋棄了共產體制，他們也遠沒有其它前共產國家的人民那麼痛恨共產極權體制，這就是羅馬尼亞共產主義與其他國家共產主義的不同之處，獨裁強化的個人罪惡，弱化了體制的罪過，也避免了民主政治確立後的左右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