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交警攔住許諾
突然啟動轎車撞翻車前摩托車
去年4月,他駕車連續5次衝撞執勤交警,並因「面帶微笑」而一舉成名。
今年7月,他駕車又3次衝撞執勤交警,此時距刑滿釋放還不到4個月。
同一輛車,同一個人,同樣的事。23歲的許諾第二次震驚瀋城,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屢次上演驚人之舉?
第1幕:拖拽交警六七米
地點:青年大街百聯商廈南門停車場
時間:7月12日17時50分許
當時正值交通晚高峰,瀋河交警武承志在大西交通崗執勤時,看到在百聯商廈南門停車場邊上,違停著一輛黑色賽拉圖轎車,嚴重影響了交通。
交警上前執法,發現是一輛空車,在等車主的過程中,交警武承志發現違停轎車的車牌有問題:這輛黑色賽拉圖轎車使用了不干膠粘貼牌照,改編了原始號碼。「這是嚴重違法,很可能是慣犯!」
17時50分許,幾名年輕人走出商廈回到車內,交警武承志上前敬禮:「你的車違停了,請出示駕駛證。」司機拒絕出示駕駛證,還反鎖上車門,不耐煩地說:「扣多少分?」沒交涉幾句,司機突然啟動轎車,一下將武承志拖出六七米遠,險些被後邊的貨車撞上。隨後,轎車沿著青年大街向北瘋奔。
第2幕:撞翻警用摩托車
地點:青年大街、中山路交叉口
時間:17時53分許
路見不平,一輛出租車緊急剎車,司機大喊「我拉你追他!」武承志立即跳上出租車,同時用手臺呼喚下一路口執勤交警,請求攔截黑色賽拉圖轎車。
幾分鐘後,「賽拉圖」出現在青年大街、中山路交叉口,正趕上紅燈,想跑也跑不掉。交警胡博上前攔住,武承志搭乘出租車也趕到。隨後,輔警王允鋒駕駛摩托車趕來增援,並將摩托車橫在「賽拉圖」前。
「立即下車接受檢查!」司機不情願地搖下車窗:「有啥可追的?扣幾分啊?」此時,馬路已經有些擁堵,幾名交警一邊查處「賽拉圖」,一邊疏散車輛。
很快,路燈變成綠色。出乎交警的意料,「賽拉圖」再次啟動,頂翻橫在車前的摩托車後,加速衝過路口。幸虧武承志躲閃及時才沒被撞到,但警帽掉在地上。
第3幕:險些撞飛交警
地點:青年大街市府南崗
時間:17時55分左右
連闖兩關,「賽拉圖」氣焰十分囂張,以最快速度向北一路狂飆。
「一輛黑色賽拉圖轎車連撞交警和摩托車,現正向市府廣場方向駛去,車號是……,請幫助攔截。」交警張亮在青年大街市府南崗執勤,手臺聲音剛停,就見「賽拉圖」出現在路口。
路口車多,「賽拉圖」的速度提不上來,緩慢地靠近張亮。就在張亮低頭要求司機下車時,「賽拉圖」第三次發飆,嗡的一聲衝了出去。張亮反應奇快,瞬間向後一躍,轎車貼著大腿開過去,張亮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至此,「賽拉圖」先後三次衝撞交警,致使兩部手臺和一輛警用摩托車損壞。等交警增援部隊趕到時,「賽拉圖」已經消失在茫茫車海中。
視頻作證 結果又是許諾
當晚,瀋河區斗姆宮派出所接到交警的報案,立即展開調查。在交警支隊和瀋河交警大隊的配合下,調取了案發現場的視頻監控資料,根據逃逸轎車的顏色、型號、不完整的車牌號等特徵,確認了衝撞交警、妨礙公務的賽拉圖轎車。
「我們調出車主的相關信息,讓交警辨認,一名老交警馬上驚呼起來,這不是許諾嗎?」許諾這個名字,在瀋陽知名度非常高,尤其是在交警部門。就在去年4月,許諾違章駕駛,竟然連續5次衝撞交警。
派出所民警找到許諾的父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終於使他們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7月16日中午,許諾在父母的陪同下到斗姆宮派出所投案自首。
許諾交代,當晚衝撞交警後,他把車開到市府廣場附近一居民小區。車留下後,他和3名同車人跑了。第二天,他到小區看到車還在,就開走了車。本以為沒事了,結果警察最終還是來了。
目前,許諾已被警方刑事拘留。
去年,他面帶微笑五撞交警
去年4月2日早7時40分,在北站地區北京街府前巷路口交通崗處,北站交警大隊的幾名交警發現,在等待紅燈的車流中,一輛黑色的起亞賽拉圖轎車前後均未懸掛號牌,並且違法使用了電子翻牌器。
當幾名交警將此車攔住,準備對其進行檢查時,轎車突然發動撞向交警。剮傷一名交警後,賽拉圖轎車一路狂奔,又撞倒警用摩托車和車上交警,接著又撞擊社會車輛和警車,最後逃之夭夭。有目擊者發現,在整個衝撞警察過程中,黑色賽拉圖轎車的年輕駕駛者始終面帶微笑。
這個駕駛者就是許諾。那年,他才22歲,連撞交警,當時沒有多少驚慌,反而顯得很鎮定。4月3日,許諾在父親的陪同下,走進北站交警大隊投案自首。但是在面對媒體時,許諾臉上始終帶著無所謂的笑容,並說了很多狂妄的話,比如「只要不出人命,都可以用錢用物解決。」
後經法院審理,許諾以涉嫌妨害公務罪被判刑11個月。
面露微笑
再次被刑拘的許諾表示,這回他真後悔了
記者看守所內對話許諾一小時
「許諾:我沒吸毒,沒喝酒父母的愛讓我逆反 現在,真的後悔了」
瘋狂、震驚、不解、好奇……在沒有見到許諾之前,這幾個詞一直在記者腦海裡徘徊。對話、深度對話,一小時的心靈溝通,似乎只有這樣充滿理解的對話,才能瞭解許諾那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談衝撞交警:我害怕,想躲避
記者:聽說你先見的網友,事後才出的事?
許諾:那天晚上,我偷偷開走了家裡的車,和幾個表弟一起去見女網友,還在肯德基吃了飯,因為沒啥感覺,和她分手後去開車,才出了事。
記者:你兩次都是因為遮擋號牌,為什麼?
許諾:修理工擋的(號牌),我剛在修理廠取的車,車已修了三個來月了,一直修得不太理想。修理工在修理廠附近試車,有可能周邊的攝像頭比較多,所以他把那號牌給遮住了。
記者:既然是這樣,警察攔你時為什麼不配合呢?
許諾:害怕呀,害怕家裡知道。
談入獄:教訓挺深但沒記住
記者:去年你衝撞交警判了幾年?關在哪兒?
許諾:11個月,才出來4個半月。因為刑期短,沒進監獄關在瀋陽市拘役所。
記者:你才23歲,現在又是累犯,想過這次會被判幾年嗎?
許諾:後來我聽律師說過,五年內重新犯罪的,處罰肯定比去年(那次刑罰)更嚴。(不過)那也沒辦法,誰讓自己做錯事了。
記者:服刑的日子難過嗎?你的表現如何?
許諾:很難過,沒有自由,又吃不好睡不香。我在裡面表現還算好,不好也不行啊,吃飯、睡覺、反思……天天如此。
記者:你後悔了嗎?
許諾:有過兩次教訓,還要再做同樣的事情嗎?以後不會再犯了,也不想再開車了。
談父母:他們的愛讓我逆反
記者:兩次衝撞交警,就像被同一塊石頭兩次砸到腳,我很不理解?
許諾:你沒在我這種環境下長大,所以你不明白。為什麼我老說壓力太大,因為父母把我以後的路都鋪好了,想讓我按照他們的規劃來走,但我不喜歡,那也不是我所想做的事。
記者:但是,我覺得你媽你爸都挺愛你的。
許諾:是很愛我,就是因為太愛我了。他們想讓我到銀行工作,可我不喜歡。我喜歡開汽車修理廠,他們又不讓,總擔心我出事……
記者:你被判刑入獄,在瀋陽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名人」?你爸你媽是怎麼過來的,他們能抬起頭來嗎?
許諾:我明白我明白,那能怎麼辦啊?
記者:你出來之後,你媽跟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許諾:她沒說話,就是哭……
記者:你總說有壓力,為啥不跟父母交流?家裡這個壓力對你有什麼意義?
許諾:他們思想太封建,太古板了。你說一個人如果想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家裡不讓,你是什麼心情呢?上一代人的想法,可能跟我這一代人的想法不太一樣吧,我是不是挺為難的?
談感受:再一再二不會再三再四
記者:你如此衝動,是否與喝酒、吸毒有關?
許諾:我從不吸毒,出事時也沒有喝酒。
記者:你出獄的4個半月,有沒有找工作?
許諾:沒有工作,一直在家呆著,想開修理廠,家裡不同意。
記者:你去年被抓時桀驁不馴,說過「我認為,錢能辦到的事,都不算事」,還記得嗎?
許諾:時間長了,有點記不清了。
記者:去年你衝撞交警後,一直在微笑。今年又犯同樣的錯誤,你是怎麼想的?
許諾: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真的後悔了,不知道父母現在多擔心我呢?我向大家保證,再一再二,不會再三再四。
家人想為許諾做精神鑑定,又很糾結「既希望他沒病 又希望他有病」
許諾四姑說,去年「面帶微笑五撞交警」後,親屬們就認為許諾精神上有問題,本想為許諾做精神鑑定,又擔心人言可畏。
許諾又惹禍了,跟去年一樣,他的家人都躲避著,不僅躲避鄰居、朋友、同事,更躲避記者。許諾的四姑告訴記者,親屬們認為許諾精神上有問題,本想為許諾做精神鑑定,但卻懼怕周圍人言。
鄰居知道許諾再次出事了
「這孩子喜歡娛樂場所,似乎一直沒工作」
當記者乘坐的採訪車停靠在銀行樓下時,銀行內的工作人員幾乎都扭頭看過來,兩名年輕的女工作人員甚至緊緊貼在窗口觀看記者的舉動,之所以如此受到關注,答案只有兩個字——許諾。
許諾再次成為了關注的焦點,而許諾的家就在銀行辦公樓上。
許諾的家位於鐵西新區翟家地區,是一處獨棟樓房,樓房建築日期名牌標記為1994年12月。2010年4月,許諾「面帶微笑五撞交警」時,曾和父母共同居住在這裡。據鄰居介紹,與其他普通住宅不同,這棟樓是某銀行系統家屬樓,所居住的都為系統內部職工及家屬。
目前,這棟樓依然使用著鋁合金窗戶,每個窗戶的玻璃都是已經過時的鈷藍色。許諾的家位於這棟樓的一單元。從門前堆積的大量飲料瓶判斷,主人應該是一個愛好各種運動飲料的人。
許家的一名鄰居告訴記者,她知道許諾再次出事了,「這種事傳得很快,何況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這名鄰居說,許諾小的時候比較特別,性格與其他孩子不太一樣,長大後比較喜歡去卡拉OK廳、遊戲廳等娛樂場所。見到鄰居也點頭打招呼,但多數情況下不大愛說話。這名不願意暴露姓名的鄰居回憶,在她的記憶中,許諾似乎一直沒有工作,但是花錢卻比較多。
家裡有人卻不肯開門
屋裡的金毛一直在叫,四姑說那是許諾養的
按照鄰居的指點,記者叩響了許諾家門,剛剛叩門就聽到房間內的狗吠。隨著記者連續叩門的聲音,房間內的狗吠聲音加劇,並且能夠聽到房門被狗撞擊的巨大聲音,房間的防盜門也被震得微微變形。
一陣敲門後,聽到房間內一名女性詢問「找誰?」
「許諾家住在這裡吧?」記者話音未落,狗吠與詢問聲都戛然而止。記者再次敲門,「許諾家是不是住這兒?我要找許諾,你是許諾什麼人?能不能把門打開?」多次發問後,房內依舊沒有任何回答。
一分鐘後,記者離開許諾家的房門時,突然聽到房間內的狗吠再次響起。記者站在公共平臺等待了半分鐘,許諾家房門依然沒有打開。根據鄰居提供的信息,許諾家為「三陽」結構,記者來到家屬樓的另一側,看到許諾家兩個窗戶與陽臺的玻璃窗都敞開,而房間內吠叫的狗,此時正趴著窗口注視樓下,看到記者後再次吠叫起來,記者確認吠叫的狗為金毛犬。
許諾的四姑向記者證實,許諾確實喜歡養狗,並且確實養了一條金毛犬。記者兩個小時後再次返回許諾家時,屋裡人依舊不肯開門。
姑姑「不承認」許諾是親戚
把記者領到背人處說:「你們別在這裡採訪了,整得大家背後都議論這事」
去年4月,許諾「面帶微笑五撞交警」後,記者曾經採訪過他的三姑。時隔一年,記者再次來到許諾的姑姑家,卻發現大門緊鎖,而院子內的鵝和鴨子都還散放著。周圍的鄰居說,按照農村的常理兒,暫時外出都不鎖門,鎖了大門說明出遠門或者長時間出門,鵝和鴨子要麼找人餵養要麼圈起來。這名村民分析,「是不是聽說記者來採訪,這家人躲起來了。」
記者詢問許諾三姑家「鄰居」,「鄰居」說沒聽說女主人姓許,也不知道許諾這個人。當看到記者在村內逐一盤問後,「鄰居」又把記者領到背人處,「你們別在這裡採訪了,整得大家背後都議論這事。」「你不是說不認識許諾嗎?」「不認識。」「那我們只好繼續找了。」「鄰居」萬般無奈地第三次走出家門,手中還拎著只泔水桶,小聲對記者說,「你們走吧,別再四處打聽了,我承認是許諾姑姑,比他三姑小。」
家裡懷疑許諾有精神疾病
想為許諾做精神鑑定,又怕「走漏風聲」後,「許諾一輩子就完了」
「這孩子也就60%,我一直都懷疑他有病,精神上肯定有問題」許諾姑姑始終沒有放下手中的泔水桶。
「什麼叫60%?」記者很詫異。
「比如你吧,是正常人,100%;我呢,70%吧;那孩子只有60%」
「為什麼懷疑許諾有精神疾病?」
「第一,這孩子生下來只有二斤半,嚴重營養不足,發育不足。第二,人情世故一點不懂,我兒子與他算是實在親戚吧,結婚了既不來也不隨份子。第三,只知道把家裡的錢拿出來給大家花,出了事兒卻自己攔著,你說這不是有病?」許諾姑姑說,「我們最瞭解孩子,因此既希望他沒病,又希望他有病」。
許諾姑姑告訴記者,看到記者來村裡後,她給許諾的父親打了一個電話,許諾的父親囑咐她,不要告訴記者什麼東西。許諾四姑說,2010年4月許諾撞傷交警時,根據許諾平時的表現以及當時的狀態,許諾的父親以及幾位姑姑曾懷疑許諾精神上有問題,但是大家當時都有點發蒙,後來就不了了之了,這回再次出現幾乎相同的問題,使他們覺得,許諾精神上可能真出現了問題。
在記者的追問下,許諾四姑承認,當初曾想到過為許諾做精神鑑定,但是卻懼怕「走漏風聲」,無論結果如何,如果周圍人背後議論許諾是「精神病人」,「許諾一輩子就完了。」許諾四姑說,剛才在電話中也與許諾父親談到這件事,目前家人有做鑑定的想法,「人言可畏啊,本來已經出了事,再去鑑定,說實話他父母實在擔心這問題。」
天空一直下著不緊不慢的雨,記者和許諾姑姑身上都濕透了。談話中,她的眼角濕潤了,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臨分別時,許諾姑姑突然回頭說了一句,「沒幾天的工夫,他爸頭髮全都白了」。
社會學者張思寧建議進行心理干預
親人給他的很可能不是他需要的
遼寧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張思寧表示,許諾的這些違法表現,從社會學角度看,很可能是他心理上出現了問題。
張思寧分析認為,許諾童年可能受過挫折,內心的需求沒有被真正的關注過,親人給他的,也很可能不是他真正需要的。久而久之,他產生了牴觸和叛逆情緒,而被忽略的心理需求也轉變為希望得到社會的關注,從社會上尋求滿足。一旦遇到導火索,他的負面情緒就會爆發。第一次撞警察入獄後,他被法律剝奪了11個月的人身自由,但他內心的心理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所以在出獄11個月後,再次觸犯法律。
張思寧認為,對許諾進行法律懲處的同時,還應增加更多的人文關懷色彩,對其進行心理干預,否則將來他可能還會犯同樣的錯誤,對社會造成更多的危害。張思寧表示,如果對許諾進行心理干預,使其從內心真正認識到危害,內心問題解決了,就不會再為社會帶來危害了。
目前,有的國家對駕駛員進行心理測試,如果不能通過,則不予頒發駕照。張思寧從許諾的表現分析,他目前不適合開車。
教育專家余秀林——
許諾的極端做法或是為引起家長注意
許諾在逃跑過程中,幾次把車撞向執勤交警,是不是當時頭腦不清醒?
瀋陽市教育專家、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渾南實驗學校校長余秀林認為,許諾當時的狀態應該是清醒的,他並沒有撞人致重傷,說明他的頭腦具備控制力和把握度。為什麼會在理智的前提下做出反常的舉動?許諾有自己的心願,而他的父母卻為他安排了他並不喜歡的工作。余校長認為,許諾很瞭解父母,他堅信自己的極端做法會引起他們注意,以此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或許就是他做「大事」的原因。
「但是他忽略了一個關鍵詞——法律。」余校長認為,法制觀念淡薄,是許諾最嚴重的問題,錯誤地認為有錢就可以逃避法律的追究。同時,余校長表示,許諾兩次故意撞人逃逸,並非沒有心理方面的原因。個子不高,沒有工作,親戚朋友可能有過的閑言碎語……別人不敢做的事情我敢,讓大家看看我能行。這些無形的壓力讓許諾有了偏離正常軌跡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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