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月初某天凌晨三點多鐘,我正睡的很熟,毛的衛士把我叫醒。毛睡不著,叫我一同讀英文,這時讀的是恩格斯寫的《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英譯本。讀三個多小時以後,毛已經是疲倦了。毛從未認真學習英文,讀英文是為了放鬆和找機會閑談。他說:「我們吃飯吧,我晚飯還沒吃哪。」
他問我看沒有看最近的一期「內部參考」──這是由新華社內部參考編輯部,將國內不公布於眾的新聞編輯成不定期的冊子,供高級幹部參閱。「內部參考」常提出一些政治上很敏感的消息,以供中央領導參考。一九五七年「大鳴大放時期」,「內部參考」也對黨提出嚴厲批評。有時一般報紙不准刊出的社會性案件,全登在「內部參考」。
但一九五七年夏季「反右運動」開始以來,「內部參考」的基調已大為停整。一些忠實報導中國社會黑暗面的記者被打成右派、撤職,有些人甚至下放邊遠地區。一九五八年年初,在整風和毛「鼓足幹勁」口號的強大壓力下,「內部參考」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讚揚起農村的快速進步。
我說沒有看到。
他順手將一本「內部參考」拿給我,說:「你等下帶去看一看。其中有一篇報導,河南省成立了人民公社。這是了不起的一件大事。人民公社這名字好,把合作社組織起來,成立人民公社。這可以成為向共產主義過渡的一個橋樑。.......」
(網路圖片/看中國配圖)
一九五八年春夏之際,由於全民辦水利運動造成農村強勞動力短缺,因此有些省份開始將農村合作社並成更大的組織。起初這些新組織沒有一定的名稱。毛仍未親自巡查這種農村組織,政治局也未行核准,但毛贊成大型農村組織的設立,並覺得「人民公社」這名字響亮。
毛接著說:「我想讓你去看看,到那裡去住上一個月。把情況瞭解清楚,回來向我講一講。........」毛還說:「你去看看,你一個人去不行,組織幾個人一起去。叫葉子龍、黃樹則也去。」
這時他說話已經含糊不清了。幾年以來,他已經習慣在飯前服安眠藥,這樣可以使入睡快些。這次也一樣,吃過安眠藥後,休息了一會兒,開始吃飯了。飯中,他已經有些朦朧,說話口齒訥訥不清。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要我去,還是隨便說說,所以我立即問他:「我現在就去同他們商量一下,準備兩三天就走。」
毛說:「有什麼好商量的,拍屁股就走嘛。你同他們說,今天做準備,明天就走。」說著話,他已經沉沉入睡了。這時已經早上八點多鐘了,這事如不立刻安排好,毛醒後無法向他回話。我先去找葉子龍,告訴他毛的意見。然後我去找了黃樹則,將毛的意見又同黃說了一遍。
黃欣然道:「主席要我們去,我們就去。我給崔義田副部長打個電話,讓史書翰局長接上我的工作。」弄完已經近午飯的時候了,我趕回來,匆匆去見江青。我走進江青的臥室。她半身躺在床上,倚著靠墊。面前是一個小食架,正吃著烤麵包、黃油和杏仁酪。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我將主席要我們去看看人民公社的事情,告訴她。又說:「主席是吃過安眠藥以後,吃飯中間說的,當時他已經是睡意甚濃的了。我沒有同他多談。我不知道他是隨便說說,還是決定下來叫我們去。」
她說:「這可不是隨便說的。等主席起床以後,我去同他談談。」
我回到十號樓裡,洗漱了一遍。這時田家英來了,他問我:「何事匆匆?」我將毛的話說了一遍。田是毛的政治秘書之一,在各省都有熟識的省委書記提供他「人民公社」的內幕消息。他很懷疑「人民公社」的用處。
田說:「一九五六年搞高級社時,農民就已怨聲載道,說搞初級社的好處還沒有發揮出來,現在又急著搞高級社。今年又說要過渡到人民公社。這可真是急功近利。南寧會議及成都會議以後,各省都在搶風頭,都在想方設法鬧新花招,一勁猛干。今年五月八大二次會議後,更加熱鬧了,都想當促進派,怕當觀潮派,更怕當秋後算帳派。你去了後,可以親身體驗一下。」
我吃過午飯後,整理了衣物,已經疲乏不堪。我預備睡一下以後,再商量明天出發。想不到躺下去就昏昏沉沉,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七點多鐘。還是值班衛士來將我叫醒。他說:「主席六點鐘就叫你,我說大夫正在睡覺。主席說再讓他睡一個小時。」
毛說:「葉子龍、江青都同我談過。我現在想我自己去看看。不看看怎麼行。新生事物嘛。我們過兩天就走。你再去準備一下要帶的東西。我們這次要多走一些地方。你一個人如果來不及,可以帶個助手。」
我問毛,要不要黃樹則一起去。毛沉吟了一下,說:「你去夠了,黃樹則不要去了,你去告訴他,他解放了。」
當時毛仍在服用壯陽用的人參藥,需要一位會傳統煎藥方法的護士。我便建議隨同毛去莫斯科的吳旭君也一起走。
兩天後我們便乘毛的專列由北戴河出發。這就是往後一再宣傳,一再吹噓的「毛主席走遍全國」的開始。專列往南急駛。我感覺到這次出巡與以往不同。「大躍進」已如火如荼地展開。
(網路圖片/看中國配圖)
一九五八年的夏天,真是風調雨順,幾乎每天夜裡一陣大雨,次日白天卻是萬里無雲的晴天。這年秋收可望是中國歷史上最豐饒的一次秋收。
首站是河北省。農村的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已經聯合起來,形成以村或鄉為政治與經濟合一的整體,有的稱自己是共產主義社,有的稱為黎明社,又有叫曙光農業生產社,還有的叫紅旗集體農莊,名稱上真是五花八門。
第二站轉往河南。由河南省書記吳芝圃陪同。我們一行人開了十輛車(包括中央警衛團一中隊武裝警衛、河南書記室的工作幹部、新華社特派記者團,以及河南黨報記者),浩浩蕩蕩駛過黃沙泥土路。八月天氣灼熱,雖然戴上大草帽,仍然晒得揮汗成雨。一路上每停一個地方,都準備了加香水的涼水毛巾,給我們擦汗。河南省委、省公安廳帶了兩卡車的冰西瓜隨行。毛吃得不多。我們一路上又晒又熱,口渴難熬,免不得大吃一頓了。
農田裡農作物長得極好,到處都是在勞動的農民。黃河以北的農村婦女,一般不在農田勞動,但是現在農田裡遍地都是穿紅著綠的婦女和女孩子們和男人一起勞動著。
八月六日到了河南省新鄉縣。仍由河南省書記吳芝圃陪同,乘車到了七里屯。棉花田裡棉花掛起「七里屯人民公社」的大字。毛笑著說:「這個名字好。人民公社是我們農民建立政經合一的,向共產主義過渡的組織形式。人民公社好。」
三天後,毛在山東又重複了「人民公社好」這幾個字,站在毛身邊的新華社記者記錄下來,這五個字馬上便出現在全國報紙的頭版上。於是「人民公社好」成了「聖旨綸音」。從此以後,人民公社的名就定了下來,而且不脛而走。全國農村都正式以人民公社的名字,人民公社便成了高級生產合作社以後,農村基層政權和經濟組織形式。
回北戴河後,毛十分興奮。毛相信中國糧食生產問題已得到解決,人民現在有吃不完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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