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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裸商:夫在國內賺錢 妻兒在國外安家(圖)

 2012-09-21 15:0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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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投資的不確定性,是裸商產生的直接原因。他們把家人送到國外,自己則在國內繼續經營企業。研究者認為,裸商群體的出現,其危害不僅僅是財產經濟的損失,而且極容易引起社會問題和金融秩序等問題。

對裸商而言,把家人送走,是為了後代有更好的教育以及財富安全;自己不走,是因為國外很難找到每年15%利潤的生意,但是在中國能。

富豪聚會新話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富豪們只要聚在一塊,話題慢慢地便會集中到移民上。

41歲的上海商人馬浩又要再一次離開中國。為老父親過完70歲生日後,與定居在紐西蘭奧克蘭市的妻兒團聚。這一次駐留紐西蘭的時間將是兩週。

這已是今年馬浩第五次飛往南半球,手持永久回頭簽證(IRRV)的他,可以隨時進出紐西蘭。移民5年,馬浩已經適應了一家三口分居兩個半球的生活,他能夠準確地報出上海經停香港,然後直飛奧克蘭的多個航班號。「機長的長相和姓名我都記得很清楚。」馬浩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一邊擺弄著手中的iPad,裡面有10歲兒子參加學校夏令營的照片。

馬浩正是當下中國數目不詳的隱秘裸商群體的一員。所謂的裸商,是指通過投資移民方式將資產和家庭轉移出境,而本人仍在國內經商。輿論對這個群體的質疑是:用實業做抵押,獲得貸款後去海外投資移民,或事先把資產轉移到海外,等時機「成熟」即宣告破產自己逍遙國外。英國《經濟學人》雜誌最近發布了一份報告稱,中國大陸超過16%的富人已移民海外,或是正在辦理移民手續,44%的人準備離開。

馬浩並不諱言自己裸商的身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富豪們只要聚在一塊,話題慢慢地便會集中到移民上。馬浩和南方週末記者談起2012年3月在外灘十六鋪碼頭的一家高級會所內的一次富豪聚會。在這次聚會上,富豪們的主要話題便是移民海外。單論個人資產,擁有兩家公司,以及十多套上海內環內高檔住宅的馬浩,其個人資產僅在這些人中排位中游。

令馬浩印象深刻的是,聚會中的一位富豪甚至拿到了聖基茨和尼維斯聯邦的永久居留權。經身邊人提醒,他才知道那是一個加勒比海地區的小國。這個面積僅有兩百多平方公里的島國,能夠為中國富人提供的移民優待卻無比可觀。「你不需要告訴移民官你來自哪裡,也無需提供資產來源證明」,換回綠卡的代價,只是拿35萬美金購買當地房產。

聚會結束後,馬浩仍對這個拗口的國名意猶未盡。拉住那位朋友的手問道,「你一年會去那個什麼聯邦幾天?」朋友笑笑,父母妻兒都在美國洛杉磯,留著他一個人打理中國國內的生意,「除了全家去度假,他很少在那個至今陌生的國家駐留」。

在馬浩的圈子裡,身家千萬以上的朋友有好幾位成為了裸商。與馬浩相同,這些人不會立刻更換自己的國籍。「移民與公民的唯一區別就是沒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對選舉沒有什麼興趣的馬浩,更願意拿著中國國籍,自由地往返兩個國家,「至少我回來看老父親,不需要看簽證官的臉色」。

李淵,典型的溫州資本炒客和不婚主義者,同樣是裸商群體中的一員。李淵的父母早在2005年便移民加拿大。李淵為父母在溫哥華西部湖邊買了一套別墅,「兩層小樓背後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房價卻只有上海的一半。」李淵興奮地比劃著。

對於44%的富人準備離開的數據,38歲的李淵並不認可,遲遲不肯移民與父母團聚,這被他歸結於炒客的本能,「我們離不開中國,在加拿大很難找到每年15%利潤的生意,但是在中國能」。

儘管國內樓市的預期被普遍調低,但是李淵仍堅信地產剛需能夠釋放出驚人的能量。他的這份堅定,為自己又一次贏得勝利。在捂盤三個月後,他終於在9月初將徐匯區一套高層住宅出手。賬面多了三十多萬。

與李淵的闊綽出手相比,另一個上海人馬明遠低調許多。多年沉浮於中國股市的他,已不願意在巨量資本中尋求輾轉騰挪的刺激。穩健的他在2009年選擇了美國政府提供的EB-5投資移民項目。這個項目每年將向全球開放1萬個名額。代價則是投資50萬美金到美國移民局批准的商業項目中,5年後將取回本金。

馬明遠爭取綠卡的原因,同樣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他的女兒已在新加坡國立大學念完本科,現在考取了英國劍橋的碩士。離異多年的馬明遠曾一度考慮移民英國,但英國「105萬英鎊全額投資移民」的巨大開銷讓其卻步。「還好女兒把畢業後的職業規劃放在了美國」。

「裸」著是為了安全

多個地方開始「突擊徵稅」,一個地方法院院長甚至跟馬浩抱怨,當地公安對今年查辦企業家經濟案件數量定了指標,「案子一多,法院辦案人手根本不夠,所有人都累垮了」。

馬浩、李淵、馬明遠三人,恰好構成了多家移民中介機構描摹的中國裸商的群像——「35到45歲,個人資產在1000萬-4000萬之間,家庭原因是移民的主要動力」。自2010年始的第三波移民潮出現後,輿論已對精英階層和財富的流出多次預警,聚焦於富人移民身上的原罪討伐始終沒有緩和的跡象。研究者認為,裸商群體的出現,其危害不僅僅是財產經濟的損失,而且極容易引起社會問題和金融秩序等問題。

一邊是富人們忙著更換自己身份,一邊則是來自官方愈發深情的挽留。南方週末記者瞭解到,2012年初浙江多個市縣紛紛成立了「引進辦」,意在促使浙商資本能夠重新回歸故土。善於捕捉政策風向的李淵,始終念叨著「15名外省浙商商會會長作為政協委員集體亮相2012年浙江兩會」的消息。

李淵目之所及,這兩年來官方的主動示好並不罕見。他的一位寧波慈溪的朋友,已為全家移民新加坡辦好了所有手續。之後幾日,副市長帶隊親臨拜訪。「意思便是囑託多支持家鄉建設,不要忘本」。

但伴隨著當地政府領導挽留措施的,是各地傳來的不利的消息。「政策正在波動期」,這是馬浩和朋友們聚會時一致的感嘆。這些先富起來的人,能夠最早嗅出風向的絲毫異動。最近的聚會上,馬浩聽得最多的是全國多個地方開始「突擊徵稅」,一個地方法院院長甚至跟馬浩抱怨,當地公安對今年查辦企業家經濟案件數量定了指標,「案子一多,法院辦案人手根本不夠,所有人都累垮了」。

在股市裡摸爬滾打多年的馬明遠,深知權力天平傾斜的能量。2012年年初,銀根緊縮,地產商無法拿到銀行貸款。一浙江衢州的地產商朋友被迫向親友借貸,最終被以非法吸儲刑拘,至今未能取保。

投資的不確定性,讓李淵這種在樓市輪番調控中摸爬滾打多年者充滿了焦慮。拋去變化多端的地產政策不談,「每隔幾年就發布一個‘非公經濟36條’,但是現實中總是遭遇來自國有資本的打壓」,作為地產炒客的李淵對於政策的理解非常透徹。兩年前,李淵用一部分倒騰房產賺取的錢,入股了一家民營加油站。不間斷的油荒和斷供讓他和合夥人苦不堪言。最終將加油站低價甩手給一家國企。

對自己財產以及人身安全的擔心,是富豪們移民的直接原因。從事移民諮詢中介5年的美籍華人EDWARD告訴南方週末記者,部分投資移民的資產來源異常複雜,其中可能包括非經商取得的灰色收入,甚至存在民事糾紛的繼承資產等。

手持非法收入,繼續呆在國內,於富豪們而言,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以一個「合法身份」轉移到境外,則可以一勞永逸——而在財產出境前,給非法收入一個「合法身份」,這一切統統可以交由熟練的中介完成。據EDWARD介紹,部分中介機構甚至為灰色資產轉移提供了專門的服務。

錢在出國前,能漂白就漂白,如果不能漂白的,而自己投資移民的國家又要追問個人財富的原罪,那就只有另尋去處。馬浩身邊的一位朋友最終將目的地從加拿大換成了新加坡。新加坡不要求申請者詳細地說明資產的來源,而且並不對海外收入徵稅。

家人都在國外的馬浩,已經不是很關心國內時事。但2012年9月15日晚,他給公司的十多個員工發了一條簡訊:不要上街,不要圍觀,更不要去砸別人的東西。

「財富讓我們多了一種選擇」

方便子女教育、保障財富安全和為未來養老做準備是富人選擇移民的最主要原因。

「不要對移民的有錢人進行有罪推定,僅僅是財富讓我們多了一種選擇」,馬浩覺得自己的發言能夠代表多數裸商的不平。

時光倒轉5年,馬浩尚獨身生活在紐西蘭。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蹲滿「移民監」。這是頗為生動的比喻。獲得移民簽證的馬浩,必須像坐監獄一樣居住在這個國家,以滿足政策要求的居住時限,否則綠卡將被取消。按照紐西蘭的政策,從首次入境之日起,2年內,每年要在紐西蘭住滿184天。

換回永久回頭簽證的馬浩,同樣換回的是免簽166個國家的護照,彼時正在紐約經營一家外貿公司的他,免簽美國能夠帶來無盡的便利。

馬浩打發「移民監」時光的方法,就是那座令其獲得簽證的牧場。花費了1000萬元人民幣的他,擁有一座面積近兩百畝靠海的牧場。馬浩不僱用工人,也不放養牛羊,「我唯一做的便是自己拿著機器修剪草坪,然後挖幾個洞,練習高爾夫」。

「那時候在上海呆三個月,美國呆三個月,紐西蘭呆半年」,馬浩嘗試著經營起奧克蘭本地的塑料包裝貿易,這是他的本行。除了上海,他另一家公司開在紐約,「大陸的生意則交由妻子打理」。

移民紐西蘭的初衷,僅是為去美國淘金獲得便利。之後,許兒子一個輕鬆的童年,成為馬浩將妻兒送出國的動力來源。彼時讀二年級的小侄子,每天抱怨的便是作業太多。「我們住在浦東的國際社區,中國小孩沒有幾個,課業最重的就是這幾個讀公立學校的小孩」。

一次,小侄子因為熬夜寫作業而亂摔東西。第二天馬浩帶著小侄子找到了班主任,「我當時塞給他5000塊錢,唯一要求就是不要給我侄子佈置作業」。結果可想而知,老師拒絕了這筆錢。

曾經想著以後讓兒子去私人開辦的上海國際學校,後來馬浩決定將目標放在國外。「我不需要兒子考第一,一片草場,還有大海,沒有比這個更能讓兒子玩得開心。」

招商銀行與貝恩集團聯合發布的《2011中國財富報告》顯示,方便子女教育、保障財富安全和為未來養老做準備是富人選擇移民的最主要原因,抱持此三個目的者,分別佔到受調查者的58%、43%和32%。

馬浩坦言,他已經厭倦了現在的生活。「一個人有3000萬已經足夠體面生活了,我已經有了,比錢重要的是充足的睡眠,和家庭的快樂」。

移民中介曾經提醒馬浩,美國教育同樣優質,還沒有那麼漫長的「移民監」。「只要每隔183天登陸美國境內一次就OK了,甚至可以飛去關島。」旅居紐約多年的馬浩並未同意,理由就是「紐約的空氣還是差了一些」。最終兩年「移民監」蹲滿,馬浩從此可以隨時出入紐西蘭。

「移民監」的相對寬鬆,讓還在中國股市低谷中徘徊的馬明遠選擇了美國。按照美國的規定,三年內,每183天登陸美國境內即可,之後便可順利入籍,「每半年買一張飛關島或夏威夷的機票,算是給美國政府報到了」。

擁有10年移民規劃經驗的上海律師田英華告訴南方週末記者,裸商們挑選移民目的地更注重性價比,移民監限制最為寬鬆的美國成為首選。據統計,整個2010年,美國便向中國人發放了7萬張綠卡,「其中很多就是需要照顧國內生意的裸商們」。

仍渴望在國內房產市場上撈住最後一桶金的李淵,並沒有申請移民的原因便是,嚴苛的「移民監」政策。按照加拿大法律規定,以五年為一個週期,所有加拿大永久居民都必須累計在境內住滿730天。只要沒有成為公民,就必須一直履行這個義務。

凡事皆有例外,同樣是依照加拿大法律規定,李淵的幾位溫州同鄉,選擇了讓妻子「代夫坐監」。在陪伴孩子度過最初的留學生活後,待到3年期滿,妻子便可先期入籍。然後再返回中國與丈夫一起居住,這樣有裸商身份的丈夫便被法律視為在加拿大居住。此種規避手段在移民加拿大的溫州商人中並不罕見。

但「代夫坐監」所導致的兩地分居,造成了許多裸商出現情感危機。李淵便曾經目睹了兩地分隔帶來的鬧劇,自己的一位遠親不斷打聽自己丈夫在國內的生活,甚至不惜僱用私家偵探調查。最終,潔身自好的丈夫因為忍受不了這種猜疑,讓律師發函至加拿大,要求解除這段持續8年的婚姻。

被妻子和兒子抱怨多次的馬浩,將徹底擺脫裸商身份的時間表定在了2013年年中,「我已經過了用紅酒杯喝白酒換訂單的年紀了,最重要的還是守護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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