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和尚吃饅頭,吃了第一個不飽,吃了第二個還是覺得沒有飽,還要再吃,到第三個才覺得飽了,於是長嘆一聲,說前兩個都不管用,只有第三個才管用。
這是小時候聽到的故事。最近這些年一直想起它,是因為它讓我覺得和自己同一時候接受的那個歷史教育很相似。在那個歷史教育中,從19世紀下半期開始的一百年中,中國人所作的一切都失敗了,都說明瞭這也走不通那也走不通,這也救不了中國那也救不了中國,一直到1949年才算成功了,走通了,中國被拯救了。
這就是說,我們都成了那個和尚,1949年是第三個饅頭,它總算讓我們有了飽的感覺。以前的那些饅頭雖然不能說什麼作用都沒有,但充其量只能為這第三個饅頭墊底。沒有這第三個饅頭,它們都不能算數。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說明它們的不足。
其實,那第三個饅頭很可能是多餘的。人吃飯時,胃裡飽了,但這個信息要過一些時候才傳送到大腦。在那一段時間內,人以為自己還沒飽,還會繼續吃,一般情況下這個時間很短,所以人不會吃太多。但從健康的角度,當代科學告訴我們當你覺得飽了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是吃多了一點了。這就是說,胃已經飽了,但大腦以為還沒有飽,在這種情況下再吃,往往是多餘的和有害的。
比這個信息遲滯更糟糕的情況是:很多人的大腦已經接收到了「飽了」的信息,但他們還是要吃,控制不住自己。這時支配他們的不是大腦,而是舌頭上的味覺器官。這些人已經不是吃得太多的問題,而成了饕餮之徒。我們很多人都偶爾會當一次饕餮之徒,例如赴宴和吃自助餐,之後都會覺得胃裡不舒服。如果是晚餐,當夜一定睡不好,自己明白是吃傷了。
1949年那場革命就像是讓中國吃傷了的第三個饅頭。它之所以多餘,是因為如果它不是多餘的話,改革開放以來的一切就難以解釋了。本來到1945年,中國經歷了共和革命,解決了國家制度問題;打贏了抗戰,全國統一,成了世界大國。這兩個大饅頭吃下去,本來已經飽了,應該讓腸胃總動員好好消化,把養分輸入造血系統和循環系統去。但這個信息沒有被及時傳送到大腦,有些人不覺得中國的革命已經夠了,而是還不夠,還要再革命。於是就有了1949年那場革命。
不但如此,就是這些在1945年認為中國革命還不夠的人,1949年那場革命也沒有讓他們覺得飽了。他們成了革命的饕餮之徒,控制不住地要繼續革命。從1949年到1976年,他們發動了一場又一場革命。在這些革命中,國家似乎是他人的宴飲,社會好像是自助餐,不革白不革,不吃白不吃。到了最後,「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成了國家的最高教條。這就像一個饕餮之徒揮舞刀叉向別人宣告:我永遠不下餐桌。
1949年那個饅頭不但多餘,而且特別大,它不但噎在那兒造成消化不良,而且引發多方面的併發症,可以說一直到現在我們還生活在它的後遺症中。所謂「吃傷了」就是這個意思。不錯,有很多病是後來年紀的增長和環境的變化造成的,但腸胃功能早被那第三個饅頭折騰壞了。那個功能不正常,人的體質不可能正常,更不可能健康。
今天還有很多人,他們身上作為動物感官的味覺器官十分發達,壓倒了大腦出於維護人的健康平衡而發出理性警告的功能。當整個肌體還在苦於那第三個饅頭的後遺症時,他們的味覺器官卻一直在回味它帶來的滿足和舒暢,成了和社會肌體中其他部分格格不入的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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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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