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案組成了董事會——重慶打黑一瞥
今年某日下午,因委託北京一位律師辦點兒事,我如約來到一家會所的茶社,一進門見有若干人已經在座,為了不打斷先到客人的談話,我坐在了一邊。聽了幾分鐘,方明白這幾個人來自重慶,說的正是網路上沸沸揚揚的「李俊案」。
說到「李俊案」,我有耳聞,並不知詳情,只聽說他在打黑期間跑到國外去了,再也不敢回來,還聽說他聯繫到了姜維平,披露了不少打黑內幕。提起姜維平,也是知其人,未見其面。08年左右,姜維平常常到我搜狐博客裡來,我也常去他的博客。那時我們相互閱讀對方文章,從來沒有談及過個人話題。突然有一天,馬可中國給我私下留言,講述了姜維平從北京逃離的經過,掐指一算,逃離時間還不過24小時,想必是姜維平委託馬可中國,與博友留別。我頗感驚奇,難道因為寫博客就要逃命嗎?我索要了有關姜維平的一些材料,才知道他得罪了薄XL,因為寫過批評薄的文章,遭受了幾年的牢獄之災。姜維平逃出國後,刀筆不輟,筆鋒繼續指向薄XL。李俊循聲而覓,去找姜維平,乃意料之中。不是有人說:「重慶有冤,國內找李莊,國外找姜維平嗎?」這話說得不無道理。
那天下午,我剛好沒什麼事,既來之,則安之,索性坐下來聽聽。
一、跑了李俊,夫人入獄
經過介紹,我得知那天來的人有李俊的夫人、妻弟、哥哥等。李夫人年輕漂亮,文弱纖瘦。她告訴我,李俊跑了以後,她被捕入獄,獲刑一年。我問原因,她說只因為跟李俊見過面,送過東西。我問什麼時候見的?她說是通緝李俊之前,我不解追問:「既然是通緝前,你見自己的丈夫何罪之有?」李家人聽出了我的意思,搶白道:「如果不是通緝前見的面,他又怎麼可能持護照離境呢?」
重慶打黑,轟轟烈烈,期間傳出的零星瑣碎消息,經常讓人震驚。人類社會已經進入了21世紀,可是在這片土地上,動不動就搞株連,這是執法人員水平太低,還是地方權力恣意妄為?
網路上有報導說,文強入獄,兒子也被控制過一段時間,當我看到這條消息時,不僅震驚,而且恐懼。我的一位好友,堅持批評政府,他說真正愛國的知識份子,就必須批評政府,逼得政府做得更好。一次我們聚會,提及文強之子被控制一事,他毫不掩飾道:「如果有人用我的兒女來威脅我,我立馬就趴下,什麼罪都認,什麼條件都答應。」由見株連之威懾,令人恐懼。
文明社會,罪責自擔,不會牽連親屬,挪威槍擊案,死亡91人,可是罪犯的父親仍然生活自由,隨便接受記者採訪;不文明的社會,罪涉無辜,親屬動輒被控制、被精神病,甚至還會被莫須有的罪名勾連濫捕。株連血親,乃是古老、腐朽的惡法,到了今天,一些執法者仍奉為殺手鐧,實在可悲!
李俊逃了,入獄的不僅是夫人,哥哥、侄子多有牽連,這些人罪行是否名副其實,尤為存疑。
二、 公安做了大管家
李俊跑了以後,專案組凍結了李俊公司的財務,我問專案組成員組成情況。曰:大多公安。
財務凍結後,公司不關門,部分業務照常進行,所有賬務由專案組派專人負責打理,公司大小公章都掌管在公安人員手中。每項業務及財物開支,均須專案組批准。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每個月公安來核對考勤,審核完畢後,才給公司工作人員開支,其中,每一筆工資、獎金都要由公安經辦。我聽後大為不解,這法院未判,公安憑什麼就接管、執行了呢?他們答:重慶打黑,公安是老大,公安直接聽命於市領導,法院靠後站。
我問:這種現象是你們一家嗎?他們回答:都這樣。
看來重慶公安也夠不容易的,事無鉅細,事事操心。這人還沒逮著呢,就把人家財務攬過來了,不過,不攬過來又能怎麼辦?人家老婆親屬能關的,都關進去了,大筆的財產,總不能沒人管吧?百姓有難,民警幫忙,這才叫急人民之所急。
想想重慶打黑期間,交巡警一體,白天值班,夜晚巡視,工作負荷比其他城市重得多,就這樣他們還能騰出時間、拿出精力,為李家錙銖理財,你說重慶警察容易麼?
三、專案組行使董事權
那天李俊家人,急火火進京主要是為了一塊地皮。
幾年前李俊拍得一塊地皮,打黑後,專案組決定低價再拍賣出去,答應給李家一個保底錢。李家人一聽急了,幾年前的價跟今天的價能一樣嗎?市值擺在那裡,偏要低價拍賣出去,這不是明拍暗贈,假公濟私,坑李家嗎?
這案子還沒審完,法院並未下達執行判決,可專案組就急得憋不住了。真搞不懂,專案組不是專管案子的嗎?難不成連人家的地皮也捎帶管了?
我說:「專案組不是土匪吧?再說,地皮是你李家的,你不賣,他們還能綁著你去賣?」李家人一臉苦相說:專案組就是一兜到底,什麼都管。公司的所有公章早就被專案組拿走了,真要賣,李家也沒轍。
我嘲笑說:「專案組倒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以為自己是董事會啊?」李家人應口道:「董事會,現在得聽專案組的。」
我心說:「這黑打得真夠爽,打黑、打黑,變成打劫了。」
之前,專案組要什麼,李家從不敢打磕巴。自2月王局跑到美領館後,李家才提心吊膽,進京尋求幫助,奢望能守住剩餘的部分財產。
那天我與李家人分手後,再無來往,至今也不知道那塊地皮保住沒有。
四、片段插敘
李家那天帶來一個管理文件的女孩,她給我看了不少照片,李俊經營房地產,所建小區屬於中高檔。已經建成的小區很漂亮,有住宅、有綠地、有景觀,據說李俊跑了以後,有些建築耽誤了工期,業主極為不滿,很有可能被投訴、遭索賠。
還有一細節,北京這位律師,那天一個勁地勸李俊妻子和哥哥,讓他們轉告李俊,相信法律,回國自首,並再三說「重慶的大環境已經改變。」可是,李俊的家人,連連說:「太可怕、太可怕。」看來李家人被重慶打黑嚇壞了,一時半會兒,還真下不了這樣的決心。
五、微博又見「李俊案」
雙節期間,前律師李莊微博連發「李俊案」。
微博稱:「李俊,就是重慶典型被黑打案例,復轉軍人,20年苦心經營,數十億資產,2000名員工,歷年來納稅大戶。只因領導逼捐幾十畝地,作紅歌廣場不配合,一夜間被定成黑社會,數十名公司高管和親屬被投入大牢,所有資產被查扣。」
同時揭露:「另一筆強行劃走的6800萬,至今沒有法律文書亦無任何說法。該款在重慶財政局、公安局帳面均無顯示。」
李莊在微博中還質問道:「重慶臭名昭著的俊峰集團涉黑案(李俊案),十幾名親屬、幾十名員工被抓,搞得公司幾近癱瘓,各種公章至今仍被專案組扣押,員工工資、獎金、請假、任免、購買材料……均須專案組批准,試問,你們拿著納稅人的工資,為何要行使董事會的權力?法律依據何在?」
六、「唱紅打黑」是不是「小文革」
李俊罪之有無,我並不清楚,但是,即便李俊有罪,專案組也不能凌駕在法律之上吧?
有人說唱紅打黑是文革餘孽在興風作浪,分析一下,這場激進的運動,真的是「文革」餘波嗎?
文革唱的、做的差不多,搞的都是階級鬥爭;重慶卻嘴上唱的是革命,手下摸的是金錢。文革依靠底層群眾造反,革的是中層幹部和知識份子的命;重慶卻依靠層層權力,打擊的是民營企業家和異見人士。文革砸爛的是公檢法,一場浩劫,無法無天;重慶卻恰恰是利用了公檢法,公器私用,假以正義,張舉的正是法律的大旗。比較上個世紀的文化大革命,重慶唱紅打黑運動顯得更自私、更貪婪、更詭異。
這是一場權力的「登革熱」,大小權力集體發作。
重慶用事實教訓我們:不受監督、不受約束的權力,必然走向腐敗。
202012.10.3於京城海淀
以上文章是李俊向我推薦的,首發許丹博客,許丹與馬可都是我的網友,在此代表李俊感謝許丹和馬可,我的聯繫電話是647-763-6898,望流浪到義大利的網友馬可保重身體,望許丹筆耕不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