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二胎假離婚敗露 5月大胎兒被引產(圖)
一家市級醫院中,醫生和護士正在為孕婦進行計生檢查。
【看中國2014年01月17日訊】吳怡和丈夫鄭彤是小縣城裡的機關公務人員。一個多月前,30多歲的吳怡做了引產手術,孩子五個月大。她一共懷孕三次,第一次兒子出生,第二次主動流產。最後這一次,兩人試圖以假離婚、假結婚的方式保住這條性命,結果被逼著「做掉」了。
中國週刊報導,吳怡和丈夫鄭彤都是小縣城裡的機關公務人員。這份在當地令人羨慕的工作,致使他倆失去了可能迎接的第二個孩子。意外懷孕後,兩人試圖以假離婚、假結婚的方式保住這條性命。但最終,他們在當地計生部門和雙方單位的強大壓力面前,敗下陣來。
意外懷孕
她和丈夫鄭彤都是小縣城裡的機關公務人員,原本過著幸福的生活。生於70年代的兩人,有個九歲的兒子,每天朝九晚五,接送孩子上下學,日子平淡而踏實。
2013年年初時,她意外懷孕,和丈夫商量後,主動去當地醫院做了流產。那時,他們從沒想過要個二胎,因為除了罰款之外,代價是沈重的。
當地執行和全國所有基層單位相同的計畫生育政策─「一票否決」制:涉事黨員幹部,將予以開除黨籍和開除公職的「雙開」處分。同時,如果具體部門年度計生目標考核未達標,將被取消一切綜合性先進、榮譽稱號的評選資格,主要負責人不得提拔晉升,任期內被否決兩次以上,將被降職或免職。
一位歲數很大的同事跟吳怡說過,自己曾參與了一件「挺嚇人」的事兒。90年代某年,所有超生的,包括大月份孕婦,全都被拉到醫院,強制引產。此事被當地人稱為「大屠殺」。
鄭彤也知道一些「前車之鑒」。有幾個公務員、事業編製人員試圖隱瞞二胎情況,被發現後沒等單位開除,自己主動辭職了。
此外,吳怡前次主動流產時發生了些意外,出現流產不全的危險。事後醫生告知,她不能再次流產了,所以兩人平時很注意保護措施。可幾個月之後,吳怡又一次意外懷孕。
去當地醫院檢查,醫生告知,吳怡的身體很難再承受第二次流產的壓力,可能會面臨大出血、胎盤粘連等風險,往嚴重了說,將再也無法生育。
除了醫囑,兩人也考慮過家庭因素。
「再生一個,對小孩大人都有益處。孩子是獨生子,比較孤單。往壞了說,以後萬一有什麼閃失或意外的話,我們年齡大了心理承受不了。」鄭彤談起當時的「私心」。前些日子有新聞報導,一位60歲失獨母親接受試管嬰兒手術,生下了雙胞胎。她認為,哪怕40歲再生,都已經太晚了。
生與不生,在鄭彤心裏原本佔一半一半的份量,架不住妻子態度堅決,急哭了好幾次。而雙方的父母思想很傳統,覺得多一個孩子沒啥不好。最後,夫妻倆決定留下這個孩子。
他們顯然低估了形勢,在強大的計生壓力下,一切僥倖心理都是螳臂擋車。
鋌而走險
鄭彤參閱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口與計畫生育法》第十八條中,可以按時間間隔生育二胎的所有情況,包括「第一個子女為殘疾兒(須經鑑定)」、「夫妻雙方為雙獨」等七種嚴苛的情形。但兩人各自有兄弟姐妹,孩子也很健康,均不符合條件。
後來,經過百度「計生」、「二胎」等貼吧,以及一些有同樣需求家長的QQ群裡的經驗,鄭彤決定採用「假結婚」的辦法。根據規定,再婚夫妻,一方生育一個子女,另一方未生育過的,按間隔可申請再生育一個子女。前提是,他們需要先離婚,再找一個未婚男子和吳怡結婚,兩個手續都得是貨真價實的。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辦理了離婚手續。在朋友的幫助下,他們以1萬多元的酬金,找到了一位願意做「假丈夫」的男子。
鄭彤陪著該男子去辦理手續的時候,負責計生工作人員一眼就看出這是「假離婚」。但她說了句話:「你(指該男子)平時也不怎麼會幹事兒,但這次做了件好事兒。」並痛快地蓋了章。這句話讓鄭彤覺得暖暖的。
結婚證順利地拿下來了,到區裡計生委辦二胎申請的時候,卡了殼。做體檢的時候,吳怡被發現已經懷孕。工作人員直接判斷出這是「假結婚」。當場告訴吳怡,她這種情況,今年已經遇到三起,不久前剛有一位婦女被勸做了引產。
事情敗露後,計生委拒絕了二胎申請。那一天,鄭彤接到計生部門打來的電話,要求他把申報材料領回去,並自行帶吳怡去做人工流產,「這個事兒就既往不咎了」。
恥辱
「敬業」、「高效」和「過於強大」,這是夫妻倆對計生部門的評價。
工作人員告知,如果繼續堅持這次是真結婚,也不是沒辦法,可以把孩子先生下來,然後我們去做DNA鑑定,看看「到底是你前夫的還是現任老公的」。只要被查出是和鄭彤生的,就要算超生,結果按「雙開」處理,交罰款。
計生委迅速而詳細地調查了兩人的社會關係,並電話通知了各自的部門領導和戶籍所在地的計生部門。
首先發難的是吳怡的單位。「這孩子你堅決不能要。」找她談話的主管領導上來就說。並告知,要了,單位和其他同事的提拔會受影響,評優資格也都沒有了,「就因為你一個人」。如果堅持,整個單位的人都記恨她。而且,作為一個國家公職人員,挺著個大肚子去上班,「全國都會知道」,「這個臉你丟大了」。
吳怡很難評價這是不是「威脅」。「我只不過想生個孩子,怎麼就成罪人了?」她不服氣,和領導頂撞起來。「大不了我辭職!」
幾乎是同一時間,鄭彤那天剛到單位,就有領導打來電話,要他去辦公室。進了門,他就什麼都明白了。領導話說得很直白─如果不主動做掉孩子,就兩種情況:一,主動辭職;二,以違反國家計生法規為理由被單位開除,而兩者都得交納數額不菲的社會撫養費。
後來,單位派人「一遍又一遍」地敲警鐘。他算了一筆賬,按照計生法規,社會撫養費按家庭年收入的3到5倍處罰,自己和妻子每月工資加起來6千左右,保守估計得繳納18萬,多了就得20萬開外。如果執意要這個孩子,兩人都得被辭退,當地沒有幾家企業,30多歲的年齡也並不好找工作。
「我得從維護家庭的長遠利益考慮。收入非常重要,都丟了工作,你就是生下來還得考慮撫養的責任呢。你怎麼承擔?」鄭彤的勸說,換來妻子直到深夜的低聲哭泣。
「懷孕,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吳怡覺得很無力。
注射了某種液體
因為發現時已經較晚,又忙前顧後地操辦假結婚,已經拖到懷孕四個多月,孩子胎動很頻繁了。照過B超,得知孩子長得很漂亮,是個男孩。
唯一的希望是,在醫院做檢查的時候,醫生告訴她,以她三十多歲的年齡,以及上一次流產的過程,做這種大月份引產風險太大。建議她跟單位說一說,最好還是把孩子生下來。但大夫也說,相應情況只有在手術過程中才能下結論,所以不能提前寫出相應的證明。
她抱著忐忑的心情,將醫囑告知領導,得到的回答是:那也不能要,如果擔心當地的小醫院有風險,可以去大醫院,找好的醫生。
鄭彤回憶,有位瞭解情況的同事告訴他,即使因身體情況,讓你生了,結果不會有什麼太大變化,「也是按違反計畫生育政策來處理」。
經過憤怒、權衡、掙扎以及絕望,吳怡妥協了,同意去做引產。接下來的一週時間,她天天以淚洗面。
11月份的某天,他們早上五點多就出門,七點多鐘到了省裡的一家大醫院。
「孩子很健康。你為什麼不偷偷把孩子生下來呢?不要做這個手術了。」醫生很遺憾。就連照顧她的護士也惋惜,護士的姐姐遇到相同的情況,最後辭職把孩子生了下來。
「可能我們跟她的情況不太一樣吧。」吳怡苦笑。如果病人堅持,醫生也只能勸到這份上了。「我多希望,醫生跟我說,這個手術你不能做,堅決不能做。」
住院一天後,手術開始。吳怡記得,是下午五點進去的。
躺在床上,一旁的醫生盯著B超,說動了動了,快扎。她清晰地記得,隨後肚子上注射了某種液體,可能帶有毒性。因為她感覺到,慢慢地,孩子的掙扎越來越微弱。
很難形容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好像小孩要跑,大人在後面追他,要弄死他。」她的意識到此中斷了。
鄭彤和丈母娘坐在門外,3個小時,沒有任何交流。那扇門是如此熟悉,自己第一次做父親的時候,曾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幸福。如今,天地之別。
道歉?
兩天住院休養期間,縣計生委和吳怡的單位各自打來電話,催促把醫院的引產手術證明送過去。後來,鄭彤的領導曾主動表示關心,說「事情辦得比較倉促」,也是沒辦法。
如今,單位領導對她態度不冷不熱的。有同事勸吳怡,領導現在對你意見挺大的,要不找個時間再去道個歉吧。
「道歉?」她笑了,「這個歉我永遠不會道的。」
夫妻倆與其說是緩過來了,不如說是漸漸忘卻,麻木了。時不時地想起來,心還會哆嗦那麼一下。
鄭彤希望,兒子長大以後,永遠不要記得這件事兒。「我們老了以後,他會體會到的。」他解釋,「對他而言,這將是個很殘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