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你的名字叫「大國」?(圖)
中國,你的名字是「大國」嗎?(看中國配圖)
【看中國2014年03月17日訊】近年來,「大國」一詞在有關國際關係的討論中有成為「中國」的同義詞的趨向。或者,當這個詞出現的時候,儘管沒有明確的指稱,中國媒體都會把它解讀為是「中國」。
例如,去年6月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傅瑩在新加坡《聯合早報》刊登題為《關於東亞的合作安全》文章,內中說道「大小國家都要相互尊重,大國不能輕視和欺負小國,小國也不能肆意侵犯和挑釁大國。」
網上有難以計數的媒體轉載這篇文章,但它們都不用文章本來的題目,而是突出那個大小對比:「外交部副部長傅瑩:小國不能肆意侵犯和挑釁大國」。有的乾脆把前半句話也拿掉,成了「小國不能肆意侵犯和挑釁大國」。
雖然你可以說這是標題黨在作怪,但這麼多媒體不約而同在「第一時間」都抓住了這句話作為標題,可以說代表了中國媒體和讀者的一種共識:在這個場合下,「大國」就是中國,小國就是和中國有麻煩的鄰國。
近日,中國外長王毅在兩會期間談到中國和鄰國的關係,他說了不少,但很多媒體就是抓住了一句話作為報導的標題:「中國絕不會以大壓小,但也絕不接受以小取鬧。」
報導的原話是這樣的:「王毅強調,對於中國同一些國家存在的領土和海洋權益的爭議,願意在尊重歷史事實和國際法的基礎上,堅持通過平等協商以和平的方式妥善處理,這一點今後也絕不會改變。中國絕不會以大壓小,但也絕不接受以小取鬧。在涉及領土和主權的問題上,中國的立場堅定而明確:不是我們的,一分不要;該是我們的,寸土必保。」
讀了這段話,我想,從國際關係的基本準則和外交語言的慎重和準確出發,如果沒有「中國絕不會以大壓小,但也絕不接受以小取鬧」這一句話,中國外長所表達的意思也非常清楚,語氣也足夠嚴厲。同樣,傅瑩女士的文章也是如此。
或者,如果要生動一些的話,「任何國家都不能欺凌鄰國和無理取鬧」這樣的話不是也很好嗎?為什麼非要拿「大小」來說事,非要突出一個「大小」的對比呢?真是因為語言不夠用了嗎?站在中國的立場上,理屈詞窮的應該是那些麻煩製造國啊。
很多人可能意識不到,這樣一個「大小」的對比,國內讀者或者中文讀者看了過癮(我想這就是為什麼這句話被挑出來作為標題的原因),但在國際語境中可能一下就把中國放在很多國家的對立面。因為「大」確實是中國和周邊多數鄰國之間最明顯的不同。當中國說「小國不要無理取鬧」的時候,儘管你強調的是「無理取鬧」,但別人從你的用詞中看到的是「大」在喝斥「小」。是非暫且不論,周邊其他國家會因為你的提醒而下意識地把自己歸到那個「小」的範疇裡去。這是人之常情,也是「身份認同」的規律。
這樣下去,「周邊關係」有朝一日會不會變成「大小關係」,或者「一大」與「群小」,至少在中文媒體的語境裡?
有人會說,正是那些小國首先把中國說成是一個威脅他們的大國,是他們先用了這個大小之別,想給別人造成「大欺小」的錯覺。我相信,在東南亞的歷史背景和現實力量的對比下,這確實是一些國家的話語策略。但如果這個說法成立,那麼中國口口聲聲「大國」「小國」不正是掉入了他們的話語陷阱嗎?
在這個問題上,美國就比較「狡猾」。美國是毫無疑問的「大國」,它和很多「小國」發生過衝突。但在我的記憶中,尤其在後冷戰時期國際社會至少在外交語言上越來越注意政治正確性的時候,美國好像沒有一次在外交場合把自己和其他國家的麻煩用「大國小國」這樣的語言來表達。美國官方很少以「大國」自稱,從來沒有說自己受到「小國」的挑釁,即使如塔利班的阿富汗。至於社會上和學術界稱美國為「超級大國」那是另一個問題,而且即使如此,big country和 super power這樣的詞彙也不會未加說明地在任何語境下都成為「美國」的代稱。美國人更不會自稱「大國國民」。
網搜一下可以看到,以「大國」自居的「大國意識」確實成了當代中國國家認同的一個常用概念。例如「大國外交」, 「大國氣度」,「大國軍人」等等。在「公民」一詞還有待名副其實的時候,「大國國民」很多時候居然成了「中國人」的身份代稱。所以,說「大國」至少在中國國內語境下有成為「神州」之後「中國」的同義詞的可能似乎並不為過。
人民日報海外版2011年曾經有過一篇各大門戶網站廣為轉載的文章,作者是一個「國際問題專家」,題目是「大國之仁與小國之智」,很有春秋戰國的意味。文章告誡在南海問題上「挑釁中國」的「某國」作為「小國」要弄清楚「大小之別」,不要「不智」,而要向冷戰時期的芬蘭學習以小事大之道,才能自保平安。文章說:「雖然聯合國憲章中規定,國家無論大小一律平等,但是大國和小國畢竟體量、能力不同,在處理對外關係時有必要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採取不同的策略,以為自己贏得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
「小國勢單力薄,與大國相處時多處於被動受制地位,因此小國就要開動腦筋,靈活處理與大國的關係,如果自不量力,躁動妄為,則會招致慘重損失。北歐小國芬蘭的經驗值得借鑒。上世紀30年代末,芬蘭以強硬態度拒絕了蘇聯頗有些「強買強賣」的換地要求,進而引發蘇芬戰爭。雖然芬蘭重創蘇軍,令其喪師數十萬,但依然沒有逃脫亡人失地的結局。戰後的芬蘭汲取教訓,悟出與強鄰相處之道,不僅令其安然度過漫長的冷戰寒冬,而且自身經濟也得到了較快的發展。
這樣只論大小不講是非的文章,等於告訴中國的弱鄰們:和「大國」為鄰,芬蘭化是你們明智的選擇。如果你不智,就別怪我不仁。
不過我記得很清楚,當年反抗蘇聯霸權主義的中國,視芬蘭為在蘇聯威脅下無可奈何地生存的國家而憐憫有之,這是當時國際政治術語中「芬蘭化」的意思。這篇文章沒有用「芬蘭化」這個詞,說明作者知道那不是個好詞,但他指的就是這個狀態。今天中國的國際問題專家不會因為自己也成了「大國」,就把當年蘇聯威脅鄰國主要是中國的那段歷史也翻過來重寫吧?
說1940年的小國芬蘭「不智」,導致了大國蘇聯的「不仁」,那人們可能會問:1938年的捷克和1939年的波蘭豈不也是因為「不智」而導致了法西斯德國的「不仁」?
有現成的聯合國憲章,有成套的國際關係準則,有中國自己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立場,加上國際社會都能聽懂的文明的外交辭令,難道真的有必要再發明一套具有中國特色的「大國」外交術語,把中國和眾多「小國」截然分開嗎?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