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自喻「花中第一流」(圖)

於千年之外,有那麼一個女子,自喻「花中第一流」,至今仍迷倒眾生;

於千年之外,有那麼一隻斑斕彩蝶,牽動我的心,飛往三山而去,再不理市井俗流;

於千年之外,秋風吹起如夢如幻的紗帘,窈窕美人攏起滿袖菊蕊花香,邀我共賞詞話……

出生名門,少年成名;如意郎君,情投意合。

國仇家恨,最難將息;詞動京華,學無所傳。

這便是中國古代第一才女──李清照。循著她的一字一詞一句,品味她的喜怒哀樂,好像時光倒流,你我都化作她身邊的細雨春風,去追尋這個女子的傳奇一生……

李清照的生命一度明若繁花。十七年華,韶光正好,泛舟湖上,徜徉於藕花深處。鷗鷺驚起,銀鈴巧笑,眸光閃爍,明若星辰。纖手提筆,一揮而就,從此奠定了她一代才女的地位。

嘆息著「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淺吟著「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不覺間,她已長成一名風姿優雅的少女,有著婉約卻又剛毅的氣質。同時,她也邂逅了一位志趣相投的伴侶──趙明誠。從此,她也有了「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的嬌羞;從此,造就一段千古佳話……

月色朦朧,花影搖曳,兩人相邀園中,綿綿情意映著月色傳遞。無須言語,一個含笑的眼神便猜到了彼此的心思。芙蓉初綻,花下對詩,一紙素箋寫滿嬌嗔與幽幽的愛戀。他們的結合沒有「梁祝化蝶」般的蕩氣迴腸,但這平凡也是一種幸福。只道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在那樣一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李清照無疑是最幸運的:書香門第、才華橫溢、慈父賢母、如意郎君。她似乎什麼都有了,但悲哀往往隱藏在幸福背後……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婚後的李清照與趙明誠往往聚少離多。月光融融,清涼似水。仰一輪明月,傷嫦娥之孤寂;手持黃花,嘆歲月之凋零。春日悠悠如水,落花脈脈含情;無奈惜春春去,幾點摧花雨。「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那是怎樣的一種相思?然而,動心容易痴心難,留情容易守情難。她寬容大度,對於明誠納妾,只是強顏歡笑,而在某個寂靜的角落裡,她黯然垂淚,「可憐人似春將老。」試問明誠,當你懷中擁著其她女子的嬌軀時,可曾想到,在無數個孤寂的夜晚,清照只能「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可曾看到,她「情疏跡遠只香留」的容顏,在殘秋的夜色中,獨自把玩憂傷。

遙想當年的恩愛,恍然已如隔世;說好的地老天荒,已隨風逝去。那令人迷醉的往事,撕扯著她脆弱的心,竟在等待中碎成千片……風住塵香花已盡,她等來的是天人永隔的怨念悲苦!春天,她看著院裡早開的野梅,想他;夏天,她站在寂靜的樹陰下,想他;秋天,她面對一片湖光山色,想他;冬天,她無心踏雪無意試燈,還是想他。酌一杯傷心酒,流兩行相思淚,望穿秋水,無奈「人面不知何處去。」從此,只能盼著在夢中相逢;從此,只能含著淚回憶那些點點滴滴。回憶很甜,但回憶也很痛。痛得蝕心刻骨,痛得心力交瘁。明誠欠清照的情,今生已無法償還。奈何橋前躊躇徘徊,願在三生石上再結姻緣。忽然想起一首歌:「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我們死也要在一起……

感情已如鏡花水月,國家也似風雨飄搖。物是人非事事休,家不成家,國亦不成國。由青春年少到暮年華髮,從大好河山到偏居一隅,心若殘陽,道不盡一片淒涼。一邊的國土已被異族的鐵蹄踏碎,而另一邊的人們卻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淪陷後的絕望,殘喘下的繁華,眼見此情此景,她情何以堪?回首間酸楚低吟:「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

是她,臨江懷古,誦出「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豪情。這本應出自一男兒之口,可這分明是清照之詩,清照之心,清照之情。纖弱無骨之手,嬌柔無力之軀的她,竟能作出如此氣拔山河的詩句,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我不禁懷疑,她真的只是婉約詞派的代表人嗎?眼前這首詩絕對是一首豪放之作,她若無真情實感,又怎會字字戳人脊骨?作為一個女子,不能上陣殺敵、為國捐軀,是她一生的遺憾。只能化滿腔哀怨於文字,訴說心聲……

眼見國破家亡,空有一腔熱血,卻只能潑灑在一首首詩詞中;枉她學富五車,詞動京華,卻因一句「才藻非女子事也」,就足以手足冰涼,只能哀嘆一句「怎一個愁字了得!」,便佝僂了身影,白了三千煩惱絲。

她縱有生花妙筆,卻訴不盡萬千心事;

她欲說還休,卻未語淚先流……

她本是不染塵埃的空谷幽蘭,是巍峨冰山上的高潔雪蓮,卻被世俗踐踏得凌亂破碎。

曾經爛漫,皎皎兮如繁花;

一度坎坷,飄飄兮似浮萍;

結局淒涼,瑟瑟兮若秋風。

這便是李清照的一生。

當浮光初現,她將她的滿腹才華化作一段千古愁情,既然載不動,那就讓它們和著咸咸的淚,滴在對趙明誠的綿綿追憶裡,滴在對國仇家恨的無限憂思裡……

於一個靜靜的午後,執一把水墨畫筆,在蒼白的記憶中認真描繪,赫然繪出一朵含羞的幽蘭,那便是易安筆下夢幻般的詞句。叮叮咚咚,似二月間的泉水,緩緩流入我乾涸的心田,於每個深夜反反覆覆地吟唱,縈繞在唇齒間的,都是酸澀。

那個充滿愁情的女子,佇立於相思河畔,滿眼所見皆是彼岸花,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用盡餘生,化作一首首旖旎的詞,於時間的洪流裡,流轉千年,終是鮮活地呈現在眼前。這時,你只需傾心靜聽,便能看穿歷史厚重的塵煙,瞧見隔世離空的紅顏,正望斷了天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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