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二代」眼中的1942年:國軍粥場救災民(圖)
國軍示意圖。(網絡圖片)
1942年飢荒
1942年夏天,我10歲半,在西安讀小學。按現在的稱謂,我是那時的「官二代」。暑假,父親高桂滋中將命我到河南澠池縣城北十里地的劉郭村,隨他住了三個多月,以鍛練我的身體。第二年我又和他住了一個暑假。
我父親時任國軍第17軍軍長。1941年5月該軍在山西中條山擔任橫嶺關左翼防務。4月,日本和蘇聯簽訂了中立條約,日軍由中國東北抽調300餘架作戰飛機,並集中18萬精銳部隊,企圖一舉殲滅黃河以北的國民黨部隊。國民黨指揮系統戰略判斷錯誤,中條山兵力薄弱,日軍三路突進,佔領了黃河北岸各渡口,包圍了國民黨軍,進行梳篦式掃蕩。17軍向北突圍後,奉令開赴河南,擔任豫西黃河南岸防守任務。17軍派出以團為建制的部隊北渡黃河,在中條山及晉南遊擊。黃河南岸無戰事,所以,家父令我到了河南澠池縣他的軍部駐地。
70年過去了,我記憶猶新。
軍隊設粥場 一人發一碗
由陝西潼關「起旱」到河南靈寳,乘坐的是僱用的人力架子車,走了兩天,住了一晚雞鳴小店。回程就快捷多了,坐了鐵路的人力圧道車。車前面有椅,可坐三人。椅後是壓把,兩個人你上我下地壓,通過連桿、曲軸傳到車輪。下坡時速度很快,用閘減速。風在耳旁呼呼響,很是得意!等待搭乘「闖關車」時,在鐵路邊還看了場鄉下的雜技表演。帶我的是我三舅,他在17軍幹了十幾年,到頭還是個少尉排級副官,連個副連長都沒混上。不知道他是否給了雜技班子賞錢?
「闖關車」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油罐車,一模一樣:由鋼梯爬到車脊,鑽到圓筒式的車罐裡,就可以防威力不大的炮彈皮。日軍1938年秋沿同蒲路佔領了黃河北岸的風陵渡,在該地設置了炮兵陣地,封鎖隴海鐵路,對我客、貨列車進行炮擊,我方時有傷亡。過了那一段炮火封鎖區,我們換乘當時的客車——「綠鋼皮」,由潼關至西安一路順風到達。如果碰上日軍飛機,那就算你倒霉!
1942年河南正逢大旱,記得我坐在架子車上一路向東行來,大風起處黃沙漫天,汗粘塵土,滿臉難見本色。到了劉郭村,我和父親一起住在一家農戶的上房裡。兩明一暗,十分簡陋、我的床是一扇小門板,哪裡見過後來電影上地主老財的深宅大院?
頭一次在澠池縣城見到了災民。我曾和小勤務兵賈保楨到十幾里路以外的父親轄下的84師師部,去那裡幹什麼已經忘記。這次去是騎馬,一共十幾匹馬。頭一次騎馬十分害怕,站在馬旁邊,見馬的脖子很寬,可馬伕將我抱上馬,紉好蹬,我見馬鞍前的馬脖子很細,生怕自己會從前面倒栽蔥跌下去,兩手抓緊馬鞍子不敢動。馬伕告訴我:雙腿夾住馬腹,拉緊韁繩。以後,我就不怕了。走馬跑速很快,很平穩,風呼呼地在耳旁吹過,好像我駕駛著飛虎隊的P-40型戰鬥機和日機長空搏鬥,壯懷激烈。
在澠池縣城我見到17軍賑濟災民設立的粥場,十幾個當兵的在忙著煮粥。很稠的粥,現在知道是麥仁粥。壘的土灶,架著一個特大的大鐵鍋,燒的柴禾。粥場周圍的空地上,或坐或躺著很多災民,每人可領一碗稠粥。我站在那裡看,前面坐著一位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鄉下老太太,小腳,右腿盤在左腿上,端著一個和她頭一樣大的鄉下大粗碗,很慢地喝粥。她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誰和她同行,我都沒有想,只是想:她喝了這一大碗粥,就不餓了!
這些粥場是怎麼來的呢?1941年5月7日中條山戰役打響,17軍主力和軍部被日軍衝散,僅四、五人跟隨高桂滋躲避日軍搜捕,在深山老林及教堂輾轉隱藏30餘日,承諸多鄉民救助掩護,高桂滋得以突圍脫險。奉令負責豫西黃河南岸防守任務後,黃河北岸中條山區的民眾不甘附逆,逃過黃河來,衣食無著。高桂滋徵得17軍全軍官兵同意,每人每月節省五斤糧食,賑濟災民,共設了粥場20處。再發放舊軍服給難民禦寒。17軍還收容了流落在澠池的孤兒難童幾十名,送至17軍在陝西眉縣的留守基地教養。1942年河南大旱加蝗災,17軍賑災的粥場就一直延續了下來,我見到的粥場,就是這一時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