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女子:我來自哈爾科夫 羞愧於說俄語(圖)


烏克蘭女子黛安娜·雷克希尼亞(Diana Rekshnia,中) ,與三月逃離烏克蘭的父母、嫂子及其兩個女兒,在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郊外的臨時住處。(圖片來源:本人提供)

【看中國2022年4月19日訊】三十歲的烏克蘭女子黛安娜·雷克什尼亞(Diana Rekshnia)日前接受美國之音專訪時告訴記者,她生長在哈爾科夫市,「另一邊就是俄羅斯」;從小習得的母語是俄羅斯語,也接受了烏克蘭語教育,「現在羞愧於說俄語」。

她幾年前移居美國洛杉磯,但是,直到戰爭爆發,父母和家人一直居住在哈爾科夫市;現在,家鄉的青壯年男性親人和周圍的男性友人和同學,都在手握武器堅守家鄉;而且,「他們都誓言要重建烏克蘭」。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近兩個月以來,沒有如願速戰速決,目前已將重心移向烏克蘭東部,繼續轟炸靠近俄羅斯邊境的烏克蘭第二大城市哈爾科夫(Kharkiv or Kharkov)。據稱,在剛剛過去的星期天和星期六,哈爾科夫市至少有多棟住宅大樓、兩個街區和一個市場遭到轟炸,至少數人死亡,幾十人受傷。

黛安娜還向美國之音談論了她對這場戰爭的感受、對俄羅斯的看法以及對堅守烏克蘭獨立的意願,以下是專訪內容。

記者:請談談您和家人最近的情況好嗎?

黛安娜:好的。事實上,我這個月初剛剛從羅馬尼亞回到美國,在那裡待了四個星期,三月初就去了。俄羅斯轟炸烏克蘭之後,我父母先安頓了我87歲的外祖父,才帶上我嫂子和她兩個可愛的女兒,外加兩條狗,一起離開家鄉,驅車一路往西,越過邊境逃到了羅馬尼亞。他們目前住在距離布加勒斯特大約一個多小時車程的郊外。接待他們、給他們提供免費住處的是一個自願接待烏克蘭難民的羅馬尼亞家庭。他們通過網際網路和我母親取得聯繫,仔細驗證了我母親和我的社交媒體信息,確定「我們是一個正常的家庭」,於是同意接收。他們還說,像我父母一家這樣帶著狗逃難的,不容易找到住處,而他們家有個院子,可以接納。

我這次到羅馬尼亞,一是去安撫家人,二是幫助他們暫時安定下來。他們不說英語,房東又不說俄語或者烏克蘭語,溝通有困難。我幫他們做翻譯,也處理一些文件。我還給他們帶去了一大箱衣服。

記者:烏克蘭民眾是不是對這場戰爭感到意外?

黛安娜:事實上,戰爭開始之前,我就要父母家人離開烏克蘭。那時局勢日漸緊張,我很擔心。但是,他們認為我神經過敏,覺得無法想像俄羅斯會動武。畢竟那時誰都想不到會真的打仗。而且,我母親也不想離開她87歲的老父親。這次到羅馬尼亞,因為有大約十五到二十小時的車程,他們還是無法帶走年老體弱的外祖父,只能讓他暫時借住到離開哈爾科夫市有一段距離的親戚家中。而且,我父親還是開車穿過了槍林彈雨,才把我外祖父從城裡的公寓樓接出來送到郊外的。據說他們撤離公寓回程的路上,子彈開始在空中飛來飛去。那會兒正是我洛杉磯這裡時間早上五點鐘,家鄉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正在發生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麼活下來的。

記者:現在哈爾科夫的情況如何?市區街道是什麼樣子?你們家的房子有沒有被炸?

黛安娜:我的家鄉現在就和電影裡看到的二戰畫面是一樣的,街上到處是燒燬的車輛和碎磚瓦礫。事實上,哈爾科夫比馬里烏波爾還要危險一些,因為那裡離俄羅斯邊境更近。我舅舅家的公寓樓早被真空彈(Vaccum Bomb)給炸到,全毀了。舅舅一家之前已經離開那裡。我父母的兩居室房子在一棟11層樓的最頂層,暫時還沒有被炸,但周圍一些樓房有著火的。我就讀和畢業的大學,國立哈爾科夫大學 (National University of Kharkiv)----這是全烏克蘭最好的大學,也是東歐最古老的大學之一,不久前遭到轟炸,沒被夷為平地,但一些建築物被毀。

(記者註:哈爾科夫市是烏克蘭的重工業和文化、教育中心。)

記者:是不是青壯年男性都留在烏克蘭戰鬥?您父親為什麼沒有留下呢?

黛安娜:是的,我哥哥,我舅舅,舅舅的兒子,都留在烏克蘭。我父親63了,有嚴重的偏頭疼和腦部損傷,一旦發病可能會癱瘓,所以才和家人離開了烏克蘭。但是,他還是一心想著要回去重建烏克蘭。

我朋友圈中的男士們都不願意離開烏克蘭。他們寧願待在那裡提供支持和進行戰鬥。我所有的男同學都留在了當地。我和他們保持著聯絡,互通簡訊,隨時瞭解他們的動態,就是希望知道他們還活著。

他們現在就在捍衛自己的領土,而且是自願的。因為槍支不夠用,許多人六人共用一支槍,大家輪流使用。但他們就是要戰鬥。

甚至我的一位女性朋友帶著一個年幼的女兒,都不願意離開那裡,說要留下來幫助別人。我還是她女兒的教母,勸她也沒用。

我朋友認識的一名27歲洛杉磯男士,不久前也飛回烏克蘭了,說要捍衛自己的祖國。

記者:據說開戰前,普京認為烏克蘭東北部地區的民眾都希望投入俄羅斯的懷抱,是不是這麼回事?

黛安娜:我正好代表烏克蘭東北部與俄羅斯接壤地區的那部分說俄語的烏克蘭人。那裡的人不要成為俄羅斯的一部分,而是希望成為歐洲的一部分。

我不想聽到俄羅斯說,他們要拯救我們,或者說我們想做俄羅斯人。如果我的朋友或者誰說,他們要加入俄羅斯,他們直接過去就是了。

我感到憤怒的是,在與俄羅斯接壤的哈爾科夫,人們使用著兩種語言;到餐館吃飯時,人們用俄語點菜。

我的母語是俄語,因為家人主要說俄語。除了我外祖父是拉脫維亞人,我外祖母和我母親都是主要說俄語的烏克蘭人,儘管他們兩種語言都能說,而且,我從小聽他們用兩種語言跟我說話。

大學也使用兩種語言,有些課程是烏克蘭語,有些是俄語。

我母親生我的時候還很年輕,不像我後來有機會接受烏克蘭語教育,所以,我們交談用俄語。如果我現在給她打電話說烏克蘭語的話,會有些尷尬。也就是說,我是一個說俄語的烏克蘭人,我為此感到羞愧。

記者:您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願意做烏克蘭人,而不是俄羅斯人?

黛安娜:我們需要自由,需要自由表達自己的意見。想想吧,現在烏克蘭有些軍方人士公開批評總統,但他們什麼事都沒有。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俄羅斯,他們應該已經死掉了。

俄羅斯教育幼兒園的孩子們歌頌普京。他們搞普京崇拜,這簡直是瘋了。

烏克蘭從前蘇聯獨立出來之後,與普京有關係的政治勢力導致了烏克蘭的大規模腐敗。這也是我們罷免前總統 (亞努科維奇) 的原因。他就是俄羅斯的一枚棋子,從烏克蘭盜竊了那麼多,一塊一塊地出賣烏克蘭的利益。

記者:您如何評價澤連斯基總統?

黛安娜:你知道嗎?澤連斯基是繼華盛頓總統之後,全世界第二位上前線打仗的總統。

澤連斯基總統雖然也遭到批評,但是我們敬重他的作為。作為一個沒有接受正規軍事和政治訓練的人,他幹得太棒了。而且,他是以76%的得票當上總統的。不過,也不要忘記,我們不是一個崇拜偶像的民族,我們不神化任何人。對澤連斯基我們僅僅是尊重,理性的尊重,支持他,表達我們的感激,但不是當作偶像。我身邊的朋友中沒有誰會說,天哪,我在牆上挂了他的照片,每天早上都會看一眼。這不是我們烏克蘭人會做的事情。

記者:戰爭除了給您家人造成直接影響,對您個人的生活帶來什麼改變嗎?

黛安娜:是的,我本來定在今年5月22號舉行婚禮,現在因為家鄉的戰爭暫時推遲了,想等到戰爭很快結束之後再舉行儀式慶賀。

我現在除了幫助未婚夫打理生意之外,主要致力於設立一個救助基金,和在洛杉磯這一帶的烏克蘭同胞一起合作,幫助那些需要援助的烏克蘭人。我不希望經由大型商業性慈善機構來運作捐助活動,畢竟烏克蘭境內的腐敗還是存在的,而是想通過個性化的方式,能夠看到獲益方用捐款購買了哪些生活必需品。這樣點對點的救助讓我感到放心。這個救助基金很快就會上線了。

此外,已經有很多來自烏克蘭的難民開始聚集在與南加州接壤的墨西哥邊境城市蒂華納,等待進入美國。他們需要很多幫助。我和朋友們也會前往幫忙。

我的父母希望生活盡快步入正軌,所以剛剛決定離開羅馬尼亞,打算前往加拿大定居。我也在協助他們辦理手續。

記者:好,感謝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希望您早日實現自己的願望,也希望您父母能盡快開始新生活,同時祝福您在烏克蘭的家人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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