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的寇準「辭色激昂，舉止無畏」，宋太宗心裡很喜歡這個少年，當即就命人把名字記了下來。（圖片來源：清泓/故國神遊）
端拱元年（988年），寇凖應試學士院，宋太宗親自主考。此時的寇凖，在經歷了9年的「薄宦」生涯，從巴東到成安，從西北邊地，到山東鄆城，兜兜轉轉了9年後，終於再次回到京城，仰見太宗天顏。
這位太宗皇帝，與太祖皇帝迥然不同。宋太祖一生征戰，開國立基，但是他的理政風格，因為是百度草創，頗為粗疏，未成規矩，倒也寬厚。宋太宗則不然。為人沉謀英斷，政風嚴毅。百僚臣工都言行謹慎，多加自律。而寇準的出現，則是一個異類。雖然28歲的寇凖，此時還未在朝中展露頭角，更未有來日登上澶州城指揮若定的風采，但是，在太宗皇帝的眼中，這個年輕人很有些特別。
特別在哪裡呢，這還要從他初次見到寇凖時說起。寇凖16歲的時候，宋太宗曾經到過大名府，寇準就上書行在，行在就是皇帝離開京城外出時，駐蹕之所，臨時居住的地方。原來寇凖的父親曾經降於契丹，有這麼一段歷史，寇凖就是為這件事情上書，要為父親辯駁，正名。他當時只有16歲，但卻「辭色激昂，舉止無畏」，所以，宋太宗一看，心裡很喜歡這個少年，當即就命人把寇凖的名字記了下來。
這是君臣第一次相遇。寇凖再次見到太宗皇帝是在太平興國五年參加科考的時候。我們之前在《兩宋風華》第9集《太宗展卷蒼鶴來 天子設宴瓊林開》這一集中，講過，宋太宗非常注重科舉考試，注重選賢用能。所以科考的時候，太宗皇帝往往「臨軒顧問」，就是親自到場選人，或者是過問相關的事情。太宗用人有個特點，不太喜歡年輕人。當然，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優點，積極向上，有衝勁，有行動力，但是也有他的不足。有句話叫年少輕狂，這是年輕人容易犯的毛病，缺乏歷練、磨練，才能有餘，心性不夠。所以考生中如果有比較年輕的人，往往會被篩選下去。有的人比較有經驗，就給寇凖出主意，讓他把年齡改大一點，以免被篩出去。寇準沒有動心，他說，我剛剛要步入仕途，希望進取有為，怎麼能一上來就作假欺君呢。於是就沒有改動年齡。結果，19歲的寇凖很幸運，沒有因為年輕而落選，而是高中乙科，當時進士分甲乙科。而且這一榜出了不少人才：蘇易簡、太宗朝的大學士，李沆、王旦、向敏中都是北宋名相，這些人，之前我們在《兩宋風華》系列中都講過。當然最有名的名相就是寇凖自己了，還有像張詠這樣的名臣等等，因為這一榜得人甚多，後來被人們稱為龍虎榜。
而這一次，28歲的寇準再次見到宋太宗時，他依然沒有讓太宗失望。此次寇準赴學士院應試，考題是《御戎論》。此前，太宗皇帝剛剛經歷了雍熙北伐的先勝後敗，在北宋與契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宋太宗意識到他收復燕雲的大志，只能從長計議。而西北這邊也不太平，西夏人內部分裂，有的歸附朝廷，有的則與宋為敵。而這次考試的內容是《御戎論》，可以看出，太宗皇帝心心念念的仍然是邊患問題，希望能夠拔擢人才，抵禦戎狄。而寇凖的《御戎論》顯然深得太宗之心，非常滿意，於是任命寇準為右正言，直史館。很快就又讓他做三司度支推官，又轉任鹽鐵判官，所謂三司是北宋最高財政機構，總之，寇凖的工作都是與財政有關。他在任上表現也很出色，這讓太宗皇帝很滿意，而且覺得寇凖還有潛力，還可以大用。有一天，太宗就問宰相說：「朕欲擢用準，當授何官？」意思是「我想提升寇凖，讓他做甚麼好呢？」宰相建議說，開封推官。太宗皇帝一聽，覺得這種官兒給寇凖做，有點大材小用。宰相想了想，說那就樞密直學士吧。太宗一聽，覺得這個還差不多。於是寇凖又被擢升為樞密院直學士。這個樞密院直學士，就是在樞密院執掌軍政文書，並且可以隨侍皇帝左右以備顧問，這當然是一件極重要，也極榮耀的事情。那一年的初夏，宮中牡丹盛放，花若明霞，葉籠輕煙，太宗皇帝心情大好，讓侍臣們一同賞花賦詩。寇凖提筆飽蘸了一回濃墨，寫下：「栽培終得近天家」，開篇點題，直寫牡丹。而「終得」二字，何嘗不是借牡丹之賦，道自己心聲：從少年苦學，到金榜題名，從九年四方宦遊，到此時御苑賞花，一路走來點點滴滴，多少不易，盡在此「終得」二字。而在詩的結尾，寇凖又寫道:「深覺侍臣千載幸，許隨仙仗看穠華。」可以說，端拱元年的寇凖，可謂是春風得意正當年。
但是，朝堂上並非只有風和日麗，公元991年（淳化二年）的春天，久旱不雨。在古人看來，天災異相是對人君及朝廷的示警，意味著治國理政上出了問題。太宗皇帝召近臣問時政得失，寇凖上奏道「《洪範》天人之際，應若影響，大旱之證，蓋刑有所不平也。」寇凖說到的《洪範》是大禹王留下的治國大道，也稱《洪範九疇》。寇凖認為，根據《洪範》的內容，天人之間是緊密聯繫的，現在發生了旱情，一定是刑獄方面有所不公。太宗皇帝一聽，就生氣了，轉身就回宮了，不聽了。宋太宗為甚麼會這麼生氣呢，我們之前在【故國神遊•兩宋風華】第8集《斧聲燭影三更夢 太平興國一朝春》這一集中講過，宋太宗是非常勤政的，尤其是對於刑獄方面的事，他常常是親自過問，有沒有冤情啊，有沒有積壓的案件啊。大臣都說他「視事太勤，憂民太過」。而現在寇凖卻專說是刑獄不平，所以太宗就覺得很沒道理，簡直是亂講，起身就走了。但是進去沒多久，太宗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聽一聽寇準說甚麼。可見，宋太宗也是很有度量。又把寇凖叫來，讓他講。結果寇凖也不客氣，說：「願召二府至，臣即言之」，意思是臣請求把二府，就是北宋最高權力機構，中書和樞密院，說把二府的大臣們都找來，我就講。宋太宗一聽，看來寇凖是有備而來，是真有話說，不但要講，還要當衆講。且不管他講的如何，至少是光明磊落，於是就把二府大臣都找來。寇凖一看，人都齊了，於是高聲放言，那麼寇準到底說出一番甚麼話來，太宗皇帝的反應又會如何呢。我們下篇再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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