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就在我們身邊(圖)
禁言、炸號、喝茶,在恐懼中,我們因為新疆走到一起


2022年11月22日,中國武警經過外國使館區(圖片來源: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

【看中國2024年2月12日訊】很多人更不相信「強迫勞動」,認為報導背後有強烈的政治動機。同時中國本地媒體鋪天蓋地宣傳新疆棉花的機械化收割、紡織廠的現代化運作,以及工人整潔明亮的工作環境。「哪裡來的強迫勞動?」一個群友質問,「相信強迫勞動的人肯定對中國和新疆帶著深深的偏見。」

二○二一年四月,新疆棉事件正在發酵之中,我們所在的一個微信群裡也發生了爭論。那時,有賴於國際媒體的曝光,新疆再教育營的存在已經不是爭論的焦點,但大家仍然不清楚再教育營內的情況,並認為西方的報導誇大其詞。很多人更不相信「強迫勞動」,認為報導背後有強烈的政治動機。同時中國本地媒體鋪天蓋地宣傳新疆棉花的機械化收割、紡織廠的現代化運作,以及工人整潔明亮的工作環境。「哪裡來的強迫勞動?」一個群友質問,「相信強迫勞動的人肯定對中國和新疆帶著深深的偏見。」

當然,我們很容易將他的憤慨和政府的宣傳、封鎖、審查連繫起來,但同時牆外新聞報導的不連貫、不一致、不夠深入,也使人們無法準確全面地理解如此規模龐大和複雜的事件。例如,在缺乏詳盡和深入報導的情況下,就算讀者再有獨立思考能力,仍然很難理解「強迫勞動」的原因、動機、意義和影響,更別提對受害者施予同情、理解和援助了。

正因為如此,《新疆再教育營》(簡中版譯為《營中紀事》)這本書的出版,成為一個重要的節點。在這本書裡,作者仔細分析區域歷史和事件背景,利用深入調查和親身訪談切入問題的肌理,並讓我們體會當事人的切膚之痛。最重要的是,他提供一系列框架供我們理解這一切背後的意義。這本書直接而雄辯地回答了那個群友的質問:新疆「強迫勞動」是再教育勞動制度下的一種非自由狀態。一些人在營內就被迫勞動,一些人被「釋放」之後,鑲入街道政府管理之下,送入和再教育營相連的工廠裡,不能隨便辭職,不能離開街道範圍之外,同時持續被監視、被壓榨。

所以,將這本書翻譯成中文,成為迫在眉睫的事情。

我們是一群身處中國、香港和海外的社會議題關注者、寫作者和行動者。自從再教育營的情況遭到曝光之後,新疆成為我們共同關注的焦點之一。所以我們走到一起,翻譯了戴倫.拜勒這本著作的簡體中文版。

可能對於很多簡體中文世界的普通讀者來說,書中所描寫的手機掃瞄器、檢查站、拘禁營、毆打、電擊、強迫勞動等離生活很遠。似乎發生在新疆的事情只會在新疆,很難想像它們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事實上,新疆的事情不只在新疆。很多類似的情況就發生在我們身邊,甚至我們自己身上。在這三年新冠疫情之中,針對突厥穆斯林的手段,被複製到新冠患者、密切接觸者身上。他們被核酸、探熱針以及其他技術分辨出來,被協警(輔警)或者大白1上門帶走,被關押到方艙和其他臨時隔離點。而更多普通人被封城所困,家庭被打散、無法正常生活、無收入來源、缺乏食物,甚至因無人照顧或者無法就醫而喪命。所有人都在不同程度上處於一個不自由的狀態。和新疆再教育系統類似,疫情作為一個更廣泛的例外狀態被政府宣傳,人民於是被迫接受,但將這兩者結合來看,可以更清楚地理解這個系統的運作方式和目的。

即使現在疫情大致結束,但我們生活中已經充滿這些例外狀態遺留下來的技術和制度,從面部掃瞄到大規模攝像頭監控。而書中所描述的「電話災難」,也由健康碼、行程碼、場所碼通過網際網路大廠的支付寶、微信平臺,深入幾乎每一個中國公民的生活中。雖然在新疆使用的「斷網」手段還沒有在新疆以外的地區出現過,但通過手機基站定位,以此查出抗議人士的身份予以逮捕,則在「白紙革命」時期的上海嶄新登場。和書中描寫的一樣,手機名副其實地變成了跟蹤設備。

網路社群的控制甚至更加嚴格和無孔不入。利用網際網路大廠提供的技術和人力,政府可以對網路上發布的所有內容,包括文字、圖像、音頻甚至視頻做即時監控。一有違規內容,包括對黨、領導人、國家制度的批評,談論敏感歷史事件(如天安門事件)和人物,特別是傳播突發事件的圖像、視頻資料,都會遭到禁言、炸號,2甚至嚴重到喝茶、3拘留、被控告和監禁。

所以,新疆的大規模監控和再教育營制度並非遠在天邊不能想像,生產它和它所產生的邏輯正在我們身邊日趨惡化。對於簡體中文世界的讀者來說,《新疆再教育營》這本書告訴我們它的嚴重性和緊迫性。

然而,我們也難過地發現,在另一種意義上,新疆發生的事情仍然只留在新疆。無論這些事情有多廣泛、多驚人、多殘酷,它們始終無法成為簡體中文世界的注意力焦點。無庸置疑,國家機器的宣傳和封鎖是這種失焦的主要原因,但這不能用來遮掩我們認識上的缺陷,更不能成為我們不作為的藉口。

例如前面提到,大家總覺得新疆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抱著一種僥倖的心態,將它放在一邊。但香港反送中運動、新疆再教育營制度、新冠疫情這一系列事件向我們顯示,這是一個溫水煮青蛙的過程。另外,雖然談論新疆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性,使我們害怕炸號,害怕喝茶,害怕觸犯法律導致牢獄之災。但事實上在「沖塔」(直接批評政府)以外,很多人仍然在摸索那條紅線,在社區裡找出一定的空間來談論新疆,做到在封鎖之中仍然可以把握現實。然而造成大多數人與新疆疏離的原因,是將新疆仍然當成「邊疆」。在我們根深蒂固的沙文主義意識裡,新疆仍然是「落後地區」,是需要用「先進文化和先進技術」去幫助的地區。這種角度一方面將民族放到「不同發展階段」的階梯上,直接導致了歧視和傷害,另一方面也造成「我們自身難保,哪裡有功夫去管新疆」的態度。

於是,在這片土地上,被剝奪權力和尊嚴的人們就這樣相互疏遠。工人和女性、性少數和政治反對派、少數民族和弱勢群體,要麼顧影自憐、不知對方的存在,要麼產生對立、互不信任。即便有「同溫層」可以抱團取暖,但在這個愈來愈原子化的社會中,圈子只會愈來愈小。人們無法相互伸出援手,無法做出有意義的連結,無法團結起來。

而本書,也帶給我們一些關於連結和反抗的啟示。作者戴倫.拜勒深入新疆地區做人類學研究,和他的維吾爾學生及朋友產生深厚的友誼。在拘禁營制度威脅整個新疆時,他不僅親自幫助書中人物出逃,而且還協助建立「新疆文獻記錄」(Xinjiang Documentation Project)以保存證據和令世界知情。更重要的是,他通過本書的寫作,將維吾爾族、哈薩克族和回族人民所遭受的苦難展現在世界面前,並指出施害者的罪行,鼓勵世界進行追責。從其字裡行間,可以看出作者對新疆和其人民的感情,對人性和正義的信念。就像他在書中所說,正是這種展現人性的行為,穿破了極權系統的高牆。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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