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怖必须反专制──“九一一”事件的反思

我在《世界不能再受制于狭隘利益》的反思中，列举出当今世界的四大恐怖根源：专制顽抗、主权偏执、民族主义的“洞穴愚昧”、商人（尤其是军火商人）的贪婪。我有些“不近人情”地“自责”了家园的狭隘商人。尽管他们也有过善举，但是，他们总像有些棺材商一样，是希望不断死人的。不客气地说，这些日子他们恐怕已经在盘算“还击战生意”了。

中国幸灾乐祸的大学生们应该已经心系欠揍的塔利班了吧。而美国的大学生则已经发起反战的游行了。但我知道，太平洋两岸的大学生并没有多少共识。

在我，以为“还击”是必需的。但我期待的是“还击”之后迎来巩固的和平──从愿望说来，我希望有彻底的民主对专制的还击，而不仅仅是对制造这次灾难的罪犯们的还击。因而，我期求的还击主要不是短期军事性的，而是长期政治性的、道义性的、非暴力文化的。而军火商们却只是指望局限在军事还击，以使其逐利活动“可持续”进行下去。

当然不只是美国的军火商及其股民才如此。那个一贯向无赖国家出售军火的东方大国及其权力集团，一定又在向美国玩弄“表态伎俩”的同时，更在加紧贩卖军火吧。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看，军火商们的贪婪与恐怖活动是有不解之缘的。民主、自由力量在对直接的恐怖罪犯进行打击的时候，应当清醒地认识到
──尽管在地球上彻底埋葬专制之前，民主、自由力量还难免与军火商打
交道，但是民主、自由的普世实现，并不是军火商们的愿望。他们是乐于
看到“贩毒恐怖组织”、“宗教恐怖组织”……的。你看当今世界那个最
大的无赖国家，不是充当着许多无赖国家的“军火商”、“通讯商”……
吗？！我所以要首先在反思中说到军火商，主要目的绝不是要人们想起甘
乃迪被害案、以色列的军火来源，而是要人们对充当“专制国家第一军火
供应商”的警觉！

如果人们承认当今民主、自由国家之间绝无互相进行恐怖攻击（更不用说战争）的事实，那人们就必须同时看到这样的事实：今天的恐怖活动主要存在于专制国家对于民主、自由国家的侵扰与破坏。专制国家因其内的腐败与黑暗，使其根本无力像古代的落后民族对先进民族那样，对民主、自由国家公开发起正面战争，于是只能利用开放社会的“安全弱点”，从暗处实施“超限战”（中国军中作家乔良语）式的恐怖活动。“9.11”灾难就是这一空前的可以预言、也必定是绝后的疯狂。

民主、自由国家内部也有恐怖犯罪组织。但是，它们却无法获得专制政权的后盾。而专制国家的恐怖活动，却是政权性的。即使其内部的反政府恐怖组织，也当然是专制压迫出的、并未必代表正义的特殊恐怖组织。其实，从本质上看，专制政权本身就是一个恐怖组织。它哪一天不是主要依靠对民众施行恐怖手段维持其统治的呢？

因此，要从地球上尽快消灭恐怖活动，就必须尽快结束专制政权的统治。为此，联合国必须进行重大改革，以突显民主、自由国家在其中的主导地位，强化它推展人权这一核心正义的能力。这样，它就可以最大范围地让全世界正义力量“树仇筑怨”，分散美国等先进国家所承受的邪恶怨恨──在享有世界主权的新型联合国面前，专制国家的“主权幌子”将受到釜底抽薪般的制约。恐怖组织的空间也必定会最大地缩小。而它们所受到的打击，则必定会更经常、更制度化。某一国家的军火商当然也就要面临超国家的制导。而诸如政教合一的原教旨政治专制、民族主义的狂热、国情特殊的藉口、互不干涉内政的封闭式抵抗，等等，均必将一一失去“最后的避难所”。赖此，人类将获得可靠、巩固的安全，并创造全新的政治、经济与文化。

　　世界不能再受制于狭隘利益

作为非常热爱美国的中国公民，面对“9　11”大灾难，我首先要对疯狂制造这起人类有史以来最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的罪犯们，表示极度愤怒，不管这一恐怖势力来自何方！同时我也要对那些幸灾乐祸的无赖国家的无赖人们，表示极大的蔑视！

但是，愤怒与蔑视之余，我陷入了苦苦的沈思，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恐怖袭击固然罪恶多端，然而，在刚刚进入21世纪的今天，人类除了对恐怖这一全球性罪恶进行道义谴责外，更需要的还在于冷静审视恐怖主义何以会发生的根源，进而真正下决心有力地消除这些根源。特别对于有能力主导世界局面的发达国家来说，也应当有所自省，例如检讨对无赖国家、无赖势力的办法，是不是真正做到了正义至上、一以贯之、充分有效。

离开刚刚发生的灾难不论，站在更为一般的立场看问题，人们不难看到：恐怖源于仇恨，而引起仇恨的原因又是不能尽述的。就非正义的一面看，面对今天民主、自由、人权等普世价值已日益成为世界主流的情势，走向恐怖的仇恨主要来源于专制顽抗，来源于狭隘的统治集团的主权偏执，来源于传统民族主义的“洞穴愚昧”。这些无一例外地存在于“无赖国家”，存在于“军人强权”的“暴政国家”。对此，人们已经看得很清楚
、说得很多了。我这里主要想说贪婪的商人尤其是军火商人的利益驱动。
因为，恰恰在这里，仇恨者与被仇恨者往往都不是清白的。尽管这时候我
也要批评到美国政府，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也许正是要在这样异常
痛苦的时候，美国政府才更需要冷静，不但对于这次事件的调查要冷静，
而且对于人类恐怖势力的研究、打击更要冷静。

“9　11”那一天，我偶然重新读到了中国著名时评人鄢烈山先生的一篇文章。在这篇文章中，鄢先生批评了美国要求中国等国家开放烟草市场的荒唐主张。这仅仅是一个例子，说明美国这个人权确实得到充分保障的国家，在对待别的国家时，有时确实没有真正到位地坚持人权准则，很多时候不是人权至上，而是商业利益之上，有时候甚至拿了人权原则与无赖国家做交易，只要将自己的人民当作人质的无赖国家给美国以商业上的诱，美国就可以一边哼哼人权，一边手上攥着美钞将眼睛闭上了。如此作为，怎么不是一种被商人牵着鼻子走的狭隘、甚至不是一种纵容呢？

◆在巴、以冲突问题上，究竟美国有没有狭隘的商业算计？我看也是有些的：为什么萨达姆政权侵略了科威特，海湾战争却不能像对待希特勒政权那样，只是教训、教训而不是一举终结了它呢？恐怕也与军火商们的盘算有关吧？

◆当初白人暗杀马丁　路德　金，毫无疑问与白人种族狂不希望黑人的地位提高、从而减少白人资本家的利润有关。

◆后来，被称作美国政坛最大丑闻的甘乃迪总统被害案，更是少数军火商们对主张很快结束越战的总统的仇恨所致

许多事实证明，当今世界最进步、最文明的美国，也有被商人阶级牵着鼻子走的弊病。商人是需要的。商业对于人类的进步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人类的进步主要不是因为经济活动。人类也不应当将经济的增长当作主要的目的。只要一个国家事实上存在着被贪婪的商人主导的现象，那么，怨恨方面的是非自当别论，引起怨恨的方面也需要自省。美国需要自省。北约与欧盟诸国需要不需要自省呢？

在这样的时刻，我来说这些话，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但是，理智告诉我，今天的人类如果没有更加文明的自觉、更加伟大的创造，老是被狭隘的主权、民族、权力、金钱利益迷住了眼睛，就不能从根本上告别动物式的攻击时代。作为中国人，作为一个号称“以经济增长为中心”、实则以权势集团的利益为中心的国家的老百姓，我这样批评美国，确实有诸多惭愧。但是，在全球化时代，故乡、国家不应当成为人们思考的界限。身边与眼前的事件再障眼，人们也要努力超越地反思！

　　说怪不怪的幸灾乐祸

我承认，这些日子置身大学校园，感到了入骨的不寒而栗。让我最不能理解的，首先是很多大学生对“9　11”大灾难的麻木、漫不经心。我的观察表明：至少有1/3的大学生“仅仅知道发生了什　”！说句伤心到极点
的话。就算是莫名其妙的“快感”、“解气”也是一种反应，怎　连点正
常的“反应”都没有？真是匪夷所思！笼统说幸灾乐祸，我承认，确实占
了多数，与我的那些葆有良知的青年朋友比，显得实在不可理喻──不要
说思想，恻隐之心总该有些吧。这可以看作大陆中国的一大怪了。仔细想
想，倒也不怪。

由于我们的学校教育主要是灌输“真理”的，设想一下，一个像白纸一样的孩子，被10几年不间断地画上“真理”、画上“伟大光荣正确”、黑暗都在别处，哪儿还知道什　荒诞、谬误、无耻呢？我跟大学生朋友们说，我自己直到40多岁才知道“现代文明”的丰富内涵，以前都是跟着叫喊“民主不是抽象的……”、“自由不是要怎样就怎样……”，屁话多的
是。至于到底民主、自由、人权、宪政、法治有多少学问思想，我则不甚
了了。后来，我知道了自己之所以如此的原因：24岁才有机会考大学，几
年大学学到的绝大多数是有违常识理性的，后来又是几年给大学生讲授“
真理”，再后来则多年生活在昏暗的洞穴中，就算是天才，又能够怎样？

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麻木、强不知以为知。可怕的是自己的脑袋成了让别人灌水的葫芦。可怕的是趋炎附势、人云亦云。不是想入党吗？《共产党宣言》读了吗？《马克思选集、全集》摸过没有？不是要谈主权吗？什　是祖国、国家、政府、国民乃至真正的爱国，你弄懂了吗？不是对人权不屑一顾吗？联合国的人权宪章你读了吗？（哪一个大学的图书馆都会有的！）

你以为有鼻子、有眼、不缺骼膊、不缺腿就能算是一个享有了权利的人吗？……作家王朔说过，现在的大学生其实是高四、高五、高六。很妙。像他们的草包教授、马屁教授、缺钙教授们一样，连基本的做人道理都
蒙然无知，什么都要发言，都要张一下大嘴。真如王朔讽喻的那样：“无
知者无畏”。我真担心这样虚浮自大的大学生，将炊蓟岣沙鲂┦裁蠢础?p>所以，“9　11”事件后，我劝一些比我早慧20多年的大学生朋友，不要在宿舍、校园与那些可怜的幸灾乐祸的民族主义狂们，做那些无用的无谓争论，省些气力多看多思考。“那就这样烂下去？”青年朋友自然不容易像我这样的中年人善忍耐。我就教他们一句话：“祝那些民族狂们成为本拉登之流载入中华民族的英雄史册；祝中华民族永远生活在狂妄自负的安宁之中！”我似乎有些过分地听其自然。的确，我一向主张：入党积极、骂美国人积极、争取出国尤其去美国积极可以并行不悖！既然可耻、无耻属于道德范围，按现代文明规则说话，你怎能不悉听尊便？我当然知道道德评价也是每个人的自由。但是当你的利益、命运系于指导员（美国大学决无此类人）手下的“综合测评”时，你还有多少道德自律、道义觉悟可言呢？

我问幼儿园的孩子、小学生，听到的答覆，基本上是“真可怕”三个字；我问中学生，有些个回答“真过瘾”；我不敢问不熟悉的大学生，因为我承受恐怖的能力是有限的──某种心态与受教育程度恰成正比！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新中国的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取得了巨大成就”，让我叹为观止、无话可说。

想想也是。如果我是大学生，从小的应试教育灌输的都是那些“理想”、“主义”，什　“资本主义如何如何”、“美帝国主义怎样怎样”，“自由化”、“敌对力量”……可不是说着玩的，而是要在考卷上严肃举手宣誓的，到了大学不知道举手宣誓过多少遍了，而且硕士生、博士生、博士后还得继续举手宣誓，生活即学习、学习出习惯、习惯成自然。人不能说出他所不知道的道理来，人们能够责怪大学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