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刀丛中的醉之四——原来做汉奸这么容易

前几日,一不小心被指责成了汉奸,名字也变成了“尸与盗”,尸者,尸体也,大约是说我尸位素餐,──可怜,我平生连官的边也碰不到,想尸位也难。记得在单位,曾有人问我:为什么不追求进步,为什么不打入党申请。我正色道:你看我有这么坏吗?自然,这句话很快便传到校党委,从此后,我纵然幡然悔悟,想谋个尸位也难了。在中国,尸位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占据得到的。我没有这个本事。估计老枭也没这个本事,他想竞选国家主席,是在痴人说梦呢。竞选之前,应该扪心问问自己:够坏吗?够黑吗?够心狠手辣吗?够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吗?……自然,更重要的是,老枭你有个好爹吗?朝中无人,这样的尸位是不会给你的。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没有占据尸位的打算。或者说,非不想也,是想也没用。如果能够以人格换取尸位的话,……我宁愿去跳黄河。

其次,说盗。盗者,窃也。“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自古如是。想某幼时读三国、读说唐、读飞龙传、读英烈传,又何尝不想能够一显身手,逐鹿中原。窃国之心,某实有之。当某窃国之后,试问天下谁敢非议?纵然某发动几次阳谋,再来开几次杀戒,焚书坑儒,照样有大师级的人物来给某树碑立传,拍一部《英雄》。谁反对某,便是反对祖国,便是汉奸。某即国,国即某也。窃国的好处实在太多,他日有空再论之。然而,我始终没有窃国的机会。--连尸位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窃国了;在中国,有如我这般心怀窃国之念的刁民,但更多的是高喊爱国的奴才。这般奴才所认准的,是已经窃国者,而并非心怀窃国者。若某今日窃国成功,他们明日便会创作出《尸与盗之歌》来。刘邦流窜的时候是贼,窃国后便是汉高祖。当年反对刘邦的,现在能造出白帝赤帝的神话来。睢景臣的一套《高祖还乡》,其实是应该多读读的。朱元璋皇觉寺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和尚,那时自然大叫“造反有理”,等他得了皇位,说“民为贵”的孟子便被朱皇帝搬出了孔庙,连冷猪肉也吃不到了。英明啊,伟大啊,光荣啊,正确啊,一大班的奴才们跪倒在殿前,任由宰割,犹自高呼“吾皇万岁,罪臣该死”。确实是死得活该。可怜我空存大志,终究不是圣人,──窃国后才会是圣人的。当没有本事窃国的时候,自然也曾经想过窃钩,可惜怕死,怕被朱元璋们随便安个罪名,送到菜市口,一刀两断。高启还没有窃钩,只是因为得罪了朱皇帝,便被砍成两截。说来也不奇怪,高启未与朱皇帝保持高度一致也。

想尸位而不得,想窃国而不得,想窃钩而不敢,大约只剩下做汉奸之一途了。什么叫汉奸?以指责者的观点来看,说外国好,说祖国不好的,自然便是汉奸。以此而论,孔子则是“鲁奸”,此人身为鲁国人,居然周游列国,寻求一个做官的机会;伍子胥更是大大的“楚奸”,楚王杀了你的父兄,但他终究是你的君父嘛,更何况,将来或许会为你们家平反,──当时杀你的父兄是对的,因为你的父兄未与楚王搞好安定团结,将来平反也是对的,你看,楚王多伟大啊,勇于自我批评,自我纠错。可惜,伍子胥最终还是做了楚奸,投奔外国,认贼作父,并且因此而灭了他自己的祖国。于是,有人说,鲁国也罢,楚国也罢,最终感谢秦王,都是中国嘛,是兄弟之争。那么,某只好闭口不言,虽然心头仍有一个疑问:五百年后,也许是一千年,世界大同,后人是不是也会说我们现在的争是兄弟之争呢?

当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国的人纷纷将子女送出国门的时候,当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国的人将国家占为己有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指责他们是汉奸?

我爱这片土地,我爱这个国家,但我决不爱这些窃国者。
我爱这片土地,我爱这个国家,但我更想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活着。

引一段《史记》中的文字:
子思问耻。孔子曰:"国有道,榖;国无道,榖,耻也。"
【◇集解孔安国曰:"榖,禄也。邦有道,当食禄。"】
【◇集解孔安国曰:"君无道而在其朝,食其禄,是耻辱也。"】

想来孔子生在现在的话,必是一个大汉奸了。

20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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