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叫我律师


虽然我的老家在广东,但我一直以一个北京人自居,一个在大杂院里成长起来的根红苗正的北京人,列位看官,北京不都是老四合院吗,何为大杂院,看过<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的人都知道,因为四合院里的大家住房都紧张,从八十年代开始,大家都变着法的自己盖小房,好增加使用面积,恨不得把大树也圈进房里省得买鲜花了,还环保,所以好好的四合院就变成了通道几乎窄得走不进并排两人的大杂院了,好在我们89年就搬到了单位分的楼房里,算是和贫嘴生活彻底告别。君子有屋,需图大志,说到我本人的理想,原来是学文科,中文,将来混个记者作家什么的,万一一不留神混进了文艺界,难说也清史留名了。偏偏在学校里只有数理化不好的差生才被扫进了文科班,而且老师也都是一些教不了理科的下角料,为了不耽误自己上大学的前程,我还是违心选择了理科,转眼就快高考了,气氛越来越紧张,贴在墙上的倒计时牌也越来越急促,我们考前还有报考志愿的任务,虽然我学的是理科,可我并不喜欢冰冷的机械,只好挑了一个偏于文科的食品专业,一方面认为其中的知识应该比较好理解,写鱼香肉丝,至少自己感官能体验或者想象,不象物理化学那样抽象,再说我身体不好,以为学了肯定有好吃的,肯定有好多食品实验,实验用不了的不就便宜我们了吗,而且虽然我报的第一志愿不是很好听,农业工程大学,原来的农机学院,虽然也是京城八大院校之一,但有个农字头,肯定不如北大,清华那么好听,小时候看到别人别着北大的校徽,简直意气风发,农业大学,戴还不如不戴,说出去让人笑话,这点在以后也确实得到了验证,不过,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识实务者为俊杰,我的水平正常也就是一类尾,二类头,为了面子,都想报重点校,而排在前边的名校我至少差距几十分,根本没戏,而后边的就是一些农林院校,当然,也有一些经济院校,但我对经济,管理等专业实在不感兴趣,因为要学一些数学,一些会计知识,而我对数字天然不感兴趣,一提起借和贷就头疼,所以还是敬而远之,再说从就业考虑,谁会让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伙来管理自己的企业呢,所以学食品还是比较合适我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农林院校不仅不需要交学费,而且还会提供一定的生活补助,这对于家庭生活困难的我们来讲,无异于雪中送炭。高考我很顺利的拿下了,毫无异议的收到了北京农业工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没有一点激动的感觉,因为加上少数民族的加分,我足高出分数线几十分,不过塞翁失马,安知非祸,正因为我分数高,才被分配到了最不喜欢的食品机械专业,开始了痛苦的四年学习生涯。面对专业的极端不喜欢使一种失望和自卑的心理贯穿在大学生活的始终。第一个打击,是学校牌子的不够响亮,而且大学生越来越多,物以稀为贵,太多了,就不值钱了,何况又不是清华北大,戴出去校徽更丢人,所以发的校徽我基本没带,一度幻想把北京农业工程大学中间那几个字去掉,变成北京大学多好。第二个打击是在班里的定位问题。高考自己发挥还算不错,在班里前几名,总算没丢人,但到了大学,自己什么也不是,也不行,特别比不上南方同学和女生。我一打听,原来他们江浙的分数要比北京高出一百多分,而且他们大都来自农村,天生很好学,很聪明,所以成绩很好,而女生,按说学理工不如男生,可她们很勤奋,一吃完饭就去上自习,记笔记也很详细,大学考试老师一般是照本宣科,有的题就在笔记当中,再加上男同学还是逃课和玩得多一些,所以在我们班考试成绩象理论力学这样的课女生都是前几名的成绩,简直不可思议。
第三个打击就是毕业设计,转眼就要毕业,可我好象只学会了泡妞,粤语叫抠女,你看人家这动词用的多准确,手段和目的一个字就代表了,栩栩如生,我们的设计不象文科,照书抄就行了,而必须要动脑动手制图和设计。我的论文题目是设计核桃粉碎机,这可要了我的老命,学了四年的机械,我现在连一个零件的图纸和透视都画不出来,天生就没有这种三维的空间想象力,而作业都是抄的,考试也都是靠临阵磨枪,抄人家笔记才蒙混过关的,幸好一个题目都是两三个人同时在做,我就靠用分规来照搬他们的制图才算完成的,应该说那真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我必须等同学画完以后才能拿着各种工具把他们的劳动成果复制到我的设计当中,其中的繁琐和时间令我永志不忘。
实习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五叔,他正好在广州一家大型的国有食品机械企业任副总会计师,其实他并没有上过正规的大学,只是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刻苦,自学成才,在北京又进修了一段时间,才从一名厨师一步步晋升到现在的职位,他的细心也是有了名的,我到广州一般都在他家里住,看到厨房里一共有几十种调料全部分门别类的用小瓶子装好,然后一一贴上名称和标记,显得多而不乱,就好象一个小型的商品陈列柜一样。而广东人也很爱干净,我们北京住惯了,一般一个星期洗一次澡就不错了,到了冬天,更是一个月来一次,而广东人由于气候的原因,非要一天洗一次,搞得我们也要入乡随俗,不洗就会被人觉得很有气味那种。我们三个人和五叔联系到那里实习,还顺便去了和他们去了离那里很近的广东味精食品厂,看到车间的环境都很艰苦,夏天酷热难耐,而工人们还要挥汗如雨的加班,想想我们的未来下场,简直潸然泪下,很明显,在如此嘈杂的炎热的气氛中,我们这些公子哥能适应吗?
回到北京,看到每次招聘会上的展览台前总是人头攒动,就更动摇了我的信心,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选择,就是到离家一街之隔的纺织设计研究院工作,这好象也是托人的结果,这种单位虽然不会有大的发展,但是比较稳定,工资和医疗待遇都有保证,本来很符合我这种看起来比较稳重踏实人的选择,可人真是多面性的,就因为稳重踏实惯了,想象一辈子就要在这两点一线中固定下来,(那时候工作还是终生制,基本没有跳槽这一说),真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我就这么给定性了,有点不甘心,年轻人的躁动开始体现出来,至少比现在青春多了,我开始决定自己去人才市场找工作。
去了几次人才市场,我才发现在北京能找到合适的工作简直太难了。一方面全国的人都到这里求职,一方面用人单位基本都要求有工作经验的,可我实在不想重操食品的旧业,因为我对机械已经深恶痛绝了,而且通过实习我知道北京的工厂很多条件还不如广东呢,另外人际关系也很复杂,老革命也很多,象我这种徒有虚名的大学生根本熬不出来,而我想干的记者,编辑之类的,自己又没有文凭,别人肯定不会要的,大把硕士生研究生都靠边站呢,所以干什么真是一个难题,不过我发现律师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它既是文科,又不象编辑,记者那样需要每天出去抛头露面,而且收入也很高,对于法律条文这些东西,我自信绝对没有问题,天生我就对死记硬背拿手,高考政治还得了95分,更重要的是,看了那么多香港的影视剧,律师在庭上都是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把对方驳得体无完肤,台下一片掌声雷动方才收嘴,一个字,爽,而且听说在外国,律师和医生都是收入最高的职业,一小时就要几百美金,在中国想必要少一些,可在哪里数钱不是钱呢,何况在中国律师的地位和口碑又是那么高,如果有一天有人叫我朱律师,我肯定会忘了自己姓什么,但做律师总要有文凭,所以我决定一边找类似工作,一边报考法律的夜大本科。
原来我对夜大并不了解,直到这时候才开始有意识的了解。在成人教育中,一般有两种形式,就是成人高考和高教自考,前者是所谓的严进宽出,入学时需要进行全国统一的考试,合格后才能进入报考的院校就读,但因为入学以后的考试基本上都是学校内出题目,现在的大学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人还能和自己人过不去吗?所以一般不会有不及格导致拿不到证书这种事情发生,而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是宽进严出,是个高中文化就能免试入学,但所有的课程都要全国统考,作弊和押题的可能性不大,考试难度要明显上升,从费用来讲,成人高考的费用大约是三年五千元,而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每门课是一百多元,算下来还是便宜不少,而且还是分期付款,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没念书了,对于全国考试没有什么把握,再复习起来好象也没有原来的精神头了,再从经济角度来讲,我还是先选择了高教自考,投资小见效快,报完名以后,我到了复兴门的中学上课点去上课,上了几节课以后,我就觉得这种方式并不适合我,首先这种方式太自由了,大家每个星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没有任何点名和约束,更主要的是没有老师的现场教育,只是看大屏幕和录像,发几本函授教材,有了问题也不能及时解答,如果这样几年下来,和没上也没有什么区别,这和我想象中的大学生活太不一样了,或者说我并不适合这种纯粹自由的学习生活,我还是希望有那种帮教气氛的,有老师带动的传统的教育方式,毕竟我就是吃这套办法长大的。就这样,我总共上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自己偷偷摸摸开溜了,钱也白交了,现在我还保留着学生证呢,期望他们有一天能给我退钱。
现在只有华山一条路了,不过当我看到成人高考的复习教材和模拟题,我还是放下了心,因为在我看来,本来考的四门中语文,政治就是我的强项,而其他两门的难度我觉得也就是个高二下学期的水平,如果让一个高三毕业班的人来考,肯定是轻松过关,更别说有学士学位的我了,我开始轻松备战,正如我所料,我很轻松的就以高出分数线一百多分的优异成绩考取了中国政法大学的法律系,开始了我的法律生涯。
说到政法大学,我是逐渐才知道它的了得,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因为就没想到文科还有法律这一项,也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对法律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和排斥,认为我的生活与法律越远越好,那时候中国还不是法律社会,而是人情社会,只看到香港电视里有那种法庭上的唇枪舌剑,觉得那只是演戏,和我们无关,但是长大了才逐渐觉得中国正在走向法制化,就我们这一个小小的食品专业,搞iso9000要懂国际经济法和质量管理,有商标要懂商标法,专利还有专利法,商品条码还有一个条例,还有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产品质量法,技术监督条例法规等等,所以我感觉将来社会的发展确实离不开法律,而中国的法律界,最好的出人才的地方,人所共知的,就是中国政法大学,出了多少仁人志士我不知道,但日后在工作中求职中凡人便问哪里毕业的,一说是政法毕业的不是遇到校友就是两眼放光,引为同道,我才知道在这个行业它的名声绝对不亚于北大,清华和哈佛,既然我花了钱,当然要上最好的大学。我希望至少在简历上能有一个在北京中国政法大学法律系就读的字样,就象黑社会洗钱一样,逐渐把我的以前理科经历洗去,好让我能如意干上我喜欢干的文科职业,从此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说到夜大,第一学期课程是最紧密的了,每周要有周五晚上,周六上下午来上课,政法大学离我家又很远,坐车要一个多小时,这对于好逸恶劳的我来说,想想要坚持三年,简直魂飞魄散,要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将来也能象希拉里一样竞选总统,我才不会自作自受呢。
同学们和在大学里不一样,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又都已经工作了,还有许多是来自政府部门和公检法的,他们好多搞法律工作的还要回头来读法律大专或者是大本,真让我为他们现在从事的工作担心,虽然他们很有学习的热情,但也说明我们的法律工作者队伍中确实有很多人还不太懂法,外行领导内行,用律师的话来讲就是最好的法律人才都当了律师,而反过来不怎么样的法官却可以给比他强的律师来裁判,来讲法律,不知道是不是很奇怪。
如果会钻营的话,在人际关系中稍微下些功夫,这些人际资源就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将来到哪里办事都方便,可惜我还是不太愿意和人打交道,白白浪费了这一切,听说有的人报一些班上课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为了有目的的认识一些上层人士,好为自己今后的飞黄腾达做好铺垫,而我,却真有浪费资源之嫌啊,所以说人的性格决定命运,有人吃肉,有人喝汤,也不能总说人家是运气好,也有善于钻研和世故的因素啊。
当然老这么上学,没有收入也不是个事,而且老这样在家人面前晃来晃去也招人烦,还是要出去找个事,可我的工作确实不好找,我真的不想再重操旧业,但是我在法律方面还只是一个学生,谁会要我呢?
第一章:1初入社会,我的法律事务所经历
还真有人要我,一次在国际展览中心的招聘会,我看到有一个法律事务所招法律助理,而且条件要求并不高,只需要大专学历,而且应届毕业生也可以,从经验分析,这样的岗位通常对求职者门槛不高,我想我在社会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是个银样蜡枪头,花拳绣腿,但没见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怎么社会经验也比他们应届毕业生强,再一看单位招聘的人还比较面善,就抱着少一事不如多一投的心态把简历给他了,谁知道哪块云彩下有雨呢,反正简历也不花多少钱,这好象也是我第一次敢于向一个法律单位投递简历,因为此前这类的单位要求都很高,要不就是硕士学历,要不就是从事本专业工作几年以上,让我初步感到这个行业并不象我预料的那样容易。
很快,单位就通知我去面试,在这个行业,尽管我在去以前有充足的时间来稍微修饰一下外表和着装,但我深知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更多的了解和内涵,这让我心里忐忑不安,一点底也没有,不出我所料,面试的时候姓万的领导看来对我没有专业的背景好象并不满意,但在招聘会上我见到的那位姓赵的老兄却出人意料地向主任力荐我,老赵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吃得肚壮脸圆,虽然个子并不高,但显得很壮实,红光满面,戴着一幅眼镜,一看就是一个阅人无数的精明汉子,老赵和老万说要我的理由是我们这个团队需要各种人才,朱江虽然没有专业知识,但他也正在上学来完善自己,而且他在理工方面的知识和经验有助于我们完善自己的人才队伍,有时侯法律行业也需要其他专业的人,因为我们要和各种人行业打交道,所以不是全部都是文科才最好,看来,他对我的信任已经超过了我对自己的期待,我也很有信心来获得这个职位,我有点不可思议的被这家事务所录用了。
在进入这家法律所后,我才发现其中的玄机,这家法律所据说总部在丰台,但我从来就没有去过,办公地点在平乐园,大概有五六十平米,有一个主任室,外边则是我们的办公区域,两张桌子连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上边一部电话,我们的工作,就是接接电话,看看有没有人来打电话咨询,那个招我来的老赵,是这里的副主任,他告诉我们案源是律师的生命线,没有案子,律师就等于无米下锅,无源之水,所以在我们接电话的时候,必须要珍惜这个机会,尽可能的把案子接到所里来,这样才能拿到提成和奖金,否则那五六百元的底薪在北京也只能勉强够一个人吃饭的,这些话颠覆了我很多对律师行业传统的认识,比如以前我认为,在国外,律师和医生是两个最受人尊重的职业,收入也非常高,但是我们几个新招进来的人在这里虽然都是本科毕业,但却只有五六百元底薪,还不如一个没有文化的扫大街的强。这让我们感觉很失落,还有就是堂堂律师,应该是影视剧中那种舌战群儒,一言九鼎,挽狂澜于继倒的人,怎么现在还要和拉客的一样,还要考虑什么客户问题吗?我怎么看报纸上人家什么十佳律师岳成和晚报上的包律师总抱怨案子太多,找来的客户太多,没有时间一一代理案子,怎么到我们这里还要看着人家脸色行事,好象没饭吃一样,我们几个越干越没有什么信心,因为在业务上也没有什么太高的长进,除了两个领导,就没有坐班的律师,也没有人带我们,大家都是新从事这个行业的,有的还是应届毕业生,来实习的,本身的心思好象也并没有都放在工作中,只是想尽快交差了事,接了一个月的电话,也没有人能接到一个案子,我们都有些灰心,看得出来,主任也觉得我们这些人就算拿5,600元都算高的,所以就安排了一个我最不想干的事情,那就是扫楼。
扫楼这个术语,当然和扫大街不一样,专指推销员那种到每个写字楼推销自己业务,拉客户的俗称,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在这之前,就觉得这个词和工作就不应该是好人干的,货好还怕巷子深吗,这都是一些没有实力的企业的无奈之举,想不到我们这里也是这样。但领导交给的任务,谁又能不干呢?他把我们几个人分片包干,从西大望路到国贸这一带是我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向各单位介绍自己的来意,看对方有没有什么案件或者请法律顾问的意向,然后把自己的名片和所里的材料给有意向的人留一份,自己的名片也要和别人交换,有意思的是我们从一进所就要求印名片,这样好开展业务工作,但主任好象对这个事情并不热心,只推说印名片要等一批攒齐了才能一起印,先让我们用他的名片,说是他的助理就行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控制所里流动人员的一种方式,因为象我们这种不是正式职工的所谓流动人员或者业务员,流动性非常大,可能今天招,明天就炒掉了,或者自己走了,如果给他随便印名片,他就可以打着所里的招牌干一些自己的事情,甚至私下接案而不让所里知道,或者独自捞取回扣,所里对他根本没法控制,而象我们现在这种拿着人家名片的做法,对方只会和名片上的人和地址联系,减少了我们这些中间环节的影响,避免了一些可能出现的管理问题。所以虽然我拿着主任的名片感觉自己做事却让他摘取劳动果实的做法感觉很没有自尊和面子,但也觉得这确实是一个管理的好办法,业务员确实不好管理,就象我们在深圳的朋友一样,他们厂在创业的时候厂里的业务员开始很辛苦,要自己骑着单车满世界转悠找客户,逐渐建立关系后就可以坐在家中等客户的要货电话,还真有些利欲熏心的业务人员开始自己买一些小型设备自己做产品,然后贴上公司的商标来卖给客户,最后公司也只是吓唬要把他送到公安部门,最终也不了了之,因为毕竟他的手里掌握着太多的公司客户,一旦他出事,公司又没有及时掌握客户的联络方式,客户就很容易被其他公司挖走,所以后来公司建立了客户档案,即使业务人员更替也不影响公司正常业务的进行,还有以前公司都是让业务人员送货后自己收款,造成很多业务人员收款后推说没有收到货款,私自挪用,截留货款,甚至还有好几个人用这笔钱买了房,办了结婚,后来公司就明确说业务员不得私自收款,而全部由公司的财务人员跟车收款,这样一来才堵塞了一个漏洞,所以业务人员的管理还真是一个大问题,老赵也看出我们这些新手毕竟比较好面子,他告诉我们他原来在深圳刚出道的时候也是拿着主任的名片跑了半年,而且没有一分钱底薪,也没有人教他,全是自己闯出来的,而我们现在还有底薪,还有人带,应该比他幸福多了,既然主任都这么身先士卒了,我们也就在幸福中无话可说了。
我带好了资料,开始上路,就象第一次做贼一样,我还真有些心虚,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我硬着头皮来到北京吉普车有限公司,正要一展拳脚,门口的保安先把我拦住了,请问你找谁,找你们厂长,我想起了主任的交代,到哪里就要找头,这是一个需要投资拍板的事情,找底下人根本没用,找你们厂长,你预约过了吗,没有,那你先登一下记,在会客室等一下,我等了好久,也没人理我,好大一会儿门卫进来告诉我说总经理出差了,我说我也不能白来一趟啊,就好说歹说要来了办公室的电话,把自己的来意和办公室主任说了一下,看得出来,他们经常接待我这种不速之客,很有经验,他很客气的让我把材料先留下,等厂长回来有了意向再和我联系,我更体会到了拿别人名片跑推销的苦恼,象这种连人都见不到的场合,我是真正给别人做了嫁衣,人们只会和主任联系,连我的曾经存在都不会有一点印象,真是马仔的命啊。
离开了厂,我开始向写字楼进军,我看出来一方面在长安街上本来厂子就不多,又有门卫站岗,很容易吃闭门羹,还是扫楼吧,进了写字楼,人家又让我登记,问我去哪里,我还是张口结舌说不出来,后来学聪明了,进写字楼先扫一眼通常立在大厅的公司楼层标牌,然后随便报一个给保安就行了,看来世上本没有路,要在不断的对敌工作中来逐步丰富自己的经验。我是见门就敲,给我鼓足勇气的是,这些公司人员听说我的来意,一般并不象对待小广告和业务员那样如果不需要就马上赶走,还是很客气的听我说完,然后再互换名片,虽然没有马上就想请的,但有意向的还有那么一两家,看这门上的推销免进的字样,我开始对自己和工作有了一点自信,毕竟大家对法律工作者还是另眼看待的,和推销员混为一谈只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的自卑而已,而且一般企业也都会有一些财务或者货款纠纷,员工劳工合同之类的法律问题,只要你应对得体,没人会说他那里绝对就没有法律问题。
不过我想,要是让我专门干这个推销活动,我可干不下来,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可不是我的办事作风,象我这样刚直不阿的人,什么见人三分笑,什么看人下菜碟,什么推销从拒绝开始,什么不要脸才能有钱,什么投其所好,这些推销员的必修课在我这里是绝对行不通的,不是我清高,也不是我忽视推销工作的重要性,商业社会都需要宣传自己,可我不喜欢这样的上门强买强卖,再好的服务,人家也会觉得你档次不高或者是没业务了才出此下策,谁不知道象岳成和包律师那样的大所有生意都要挑大的或者有影响的来做,根本就做不过来,哪里象我们这样沿街乞讨呢?
回到所里,一下午已经过去了,真是太难熬了,不出所料,其他人好象收获也不是太大,他们都是应届毕业生,脸面可能比我还要挂不住,可能也接受不了,主任听了我们垂头丧气的简单汇报,似乎早就有了预料,他说其实跑业务的工作到此为止,就这一下午,他知道凭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跑不下来,他让我们出去,只是想让我们体会一下案源的来之不易,在以后的办案工作中好格外珍惜自己的工作,把工作办好,他说咱们这里现在做接待的小曹开始也和你们一样,没有太多的学习经历,但他肯吃苦,又能动脑筋,我们有几个案子都是他跑下来的,他去的地方和你们是一样的,但为什么他能跑下来,而你们不行,这就需要一定的阅历,看出哪些企业是需要这方面服务的,哪些人是能够拍板的,哪些回答是一般的客套话,哪些是真心话,留下名片后,还要在适当时期定时回访,看他有没有什么变化,是不是有了新的案子需要我们处理,总之要脑勤,手勤眼勤,这样才能抓住机会。
听了这一番叙述,我才放下心来,反正不需要我们再出去跑了,这大夏天的多累啊,就这样,我们又呆了一个多月,平时也就发发信,办些杂事,接些电话和当事人的咨询,看着所里并不怎么景气,我们这些新来的实习的结束了的就撤了,剩下几个觉得只靠几百元的工资根本活不下去,也把老板炒了,只有我,因为离家很近,骑车也不过二十多分钟,还算坚持了下来。这倒不是我有多爱国,实在是找一个工作太难了,我又喜欢稳定,不喜欢跳来跳去的,至少人家问起来我的单位听名字还可以,我也就不管挣得多少那么多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和女朋友小月亲热时,她突然发现我的脖子一端长了一个瘤子,不疼不痒的,要是她没发现。我还真不知道,这又让我胡思乱想了很久,甚至想到了有可能是恶性的,那我就去炸天安门,好能百年以后清史留名。去附近的医院一看,说是甲状腺囊肿,还要到朝阳医院去动手术,我只好请了假,那时正要准备律师资格考试,我也把书带进了病房,十多天以后,在手术台上,母亲和小月在我身边,虽然并不是一个大手术,但也需要麻醉,还真有点生离死别的感觉,幸好只是一个良性的,还没等痊愈,我急忙回到所里,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窥视我的位子,现在是个人就是学法律的。大家都凭着一种冲动,充满了对这个行业的憧憬,削尖了脑袋要钻进来,我要再不回来就要丢掉饭碗了,令人奇怪的是,对于象我这样急于请战的好员工,似乎老赵的态度并不热心,相反却有些冷淡,不阴不阳的。这让我感到很不解,也预料到似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他们单位有一些法律问题,希望我们能派人去解决,一般象这样的电话,所谓有可能有活的电话,都是主任亲自接听,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可那天正好主任出去办事去了,所里一时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我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但我敏感的觉得,这里边肯定有戏,因为我们几个月来都没有生意了,后来没办法狂投了几百封小广告的邮件上门都不理想,那是我们求人家,现在是人家主动来求我们,机会难得啊,到了那个单位,看到一个负责的瘦高的叫小王的南方人,彼此寒喧了几句,就切入正题,不出我所料,是一个货款拖欠问题,也就是一个追债的问题,是北京的一家公司拖欠他们的货款,因为他们是江南总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而已,对北京还不是太了解,所以希望能找一家本地的事务所来处理这件事情,看了我带去的资料,他很满意,在最敏感的付款方式上,他开始提出能不能先追款,成功以后再付费,我想对于每一个律师来说,这都是最难回答的问题,因为作为一己私利,当然是越早收到钱越好,甚至我听说很多黑律师收了钱以后就态度大变,简直新旧社会两重天,然后就找各种理由推脱,收钱不干事,我们当然不会那样,可人都是为自己考虑的,如果我是客户,我也会提出来这样的付款方式,甚至还要苛刻,但是作为事务所,我只能按主任的安排来做,他经常培训我们,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不能听客户的,要坚持先收,还要有理有据,我马上按照所里的交代流利的象背书一样对他解释,所里的收费是严格按照司法局规定的,如果先办事后收款,这种方式叫风险代理,我们的提成会更高,只适用于金额比较大的有难度的案件,对您来说不划算,而我们收钱以后,您不用担心,我们所讲究自己的信誉,绝对会尽心尽力帮您把事情办好,他又提出万一收不回来能否退费的问题,这又是一个在中介行业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们都愿意光拿钱不干事,现在要我们把骨头从嘴里吐出来,我们能愿意吗,主任早就告诉我们,一旦发生退费,不但我们先前领取的提成要相应收回,而且给所的声誉也会带来一定的损失,所以尽量不要约定退费条款,实在不行就口头约定,不要写在代理合同里,我说我们一年办几百个案子,你这个肯定没有问题,我们不会为你这点钱而拿自己的信誉开玩笑,说得好象义正词严,其实我们还就缺你这点钱,能揽一个是一个,大家也可以打打牙祭,改善一下几个月没开张的生活,看得出来,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也没有太纠缠这个问题,我们就签下了一个代理费达到9000多元的协议,按照所里的规定,我可以拿到代理费10%的提成,我很高兴,这是我来所里的第一个签单,也是新来的人员中的第一个,至少说明我不比那些法律科班出身的大学生差。
回到所里,非常兴奋,本想大干一场,邀功请赏,敲门的时候还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得意,却听到了一个坏消息,老赵婉转的和我说,总所今年本来要以扩张带动效益的增长,但实践看来原来的扩展计划失败,所以现在要压缩阵线,精简人员,因为我们这里招的新人在三个月内没有什么业绩,所以要全部解聘,我也在其中,他也说了一番在这些人当中,我是比较有耐心和认真的了之类的安慰话,确实,在同期招募的人中,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还留在所里了,其他人都吡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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