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 |
下午5点,我就听到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我问是谁,问了好多声也没有人回答。打开门之后,就有两个中年男人,急不可待地冲入房内,他们说要找张林,我说张林不在家里,出去洗澡去了。他们不相信,便打开柜门,掀开窗帘,到处搜索,房间每个角落他们都搜查到了。他们找不到张林,便守在我家等他,声称等张林回来后,他们要请张林吃饭。而且我家每来一个电话他们都要查看来电显示,看着他们着急得样子,我想他们肯定是来者不善,但是他们没有人出示证件,只是自称是市公安局国保支队的人,我想这或许就是市民传说中的令人恐怖的“便衣盖世太保”了。
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个人,室内的两个便衣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折了回来。就这样进进出出,好象没完没了,还反复不停地盘问我。就在这样的拉锯状态中,时间不经意间地过去。一直到接近深夜12点的时候,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两岁的女儿已经哈欠连天了,我让他们出去他们却还不走,我只好对他们说,我女儿要睡觉了,你们要等张林,那到外面等吧。他们还不愿出门,我只好硬推他们,他们才走了。当我要关门睡觉时,发现他们的车停在我家门口,车内大约有四、五个人。这时我家电话铃响了,是王庭金的妻子打来的,原来他们也去王庭金家了,而且去了两次。于是我更担心了,不知道张林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为什么那些“盖世太保”如此有兴趣要请张林“吃饭”,好象比鸠山队长请李玉和去赴宴还要有“雅兴”。就这样一直都睡不着,快要到天亮时,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院子里车子发动离去的声音。
张林和女儿 |
1月28日下午,张林给我打电话,说他俩正在北京,已被当局拒绝参加赵紫阳追悼会,表面理由是他俩手上没有讣告和请柬,也没有在当局选定的参会者名单内,打算当晚坐火车回来,预计29日11点到蚌埠。我说明天抱女儿安妮去接他,他说不用了,天太冷了。因为担心那些便衣们可能会到火车站去“接风”,29日早上我把孩子交给婆婆看管,11点准时到了火车站。刚到还没有2分钟,我看到市公安局的约六、七个人也在那儿等着,其中有几张我熟悉的面孔。11点20分左右,我看到张林,王庭金从站里出来,我急忙冲向前,挽着张林的骼膊,告诉他当局的人也来了,我们快走。张林说:“没事,我们又没做什么,不必害怕他们。”这时只见当局的几个人从后面走来,其中一个说:“你们回来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当局的人就这样把张林带走了,我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到那里,公安局的人把我们三个人分开做笔录,直到下午3点。我因为要带孩子,要求先回家,临走时,他们其中的一个人,严厉地警告我,让我回家之后好好看管张林,不要再乱发表文章,不要再写文章“出卖国家”。同时他也警告我说,我署名发表的文章是张林写的,只是换了一个名字而已。如果我们夫妇俩再发表文章的话,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当时没有激烈反驳他,因为在他们眼里,道理一文钱不值,说了也等于白说。
下午公安局的一位女警打来电话,说张林已被他们行政拘留了。我当时问她拘留的理由是什么,她说:“张林已经进去了,他挺配合的,你去给张林送被子,衣服,还有200块钱,到拘留所。”我问她拘留多少天,她说那就看他配合得怎么样了。晚上我给张林送去了衣物,看他那副憔悴的样子,我心中阵阵酸楚。后来我从张林那里得知,那天他们听说张林去浴池洗澡,就连夜把整个蚌埠市的浴池都搜查了一遍,也没找到张林,第二天又派人坐火车去北京找他,好有一番动静和劳累。
1月31日我去市公安局领书面通知,有关人员再次警告我,从现在起不准我们夫妇俩在电子杂志上发表文章,如果发现我们在网上有文章发表,就对我们不客气。但是我认为中国宪法和相关法律,都白纸黑字地写着中国公民有发表言论的自由和自由思考的权利,法律上没有禁止公民写作的条款,我写文章只是陈述事实,并不去议论谁,所述事实也都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并不涉及到“国家机密”,我一个失业的家庭妇女,整日买、汰、烧,围着灶台和两岁的孩子转,操劳着家人一日三餐,几乎足不出户一华里远,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国家机密。写文章只是心有所感,事有所至时,记述一下一些个人的心情和生活中的私人事件而已,类似于一种小女人文体的“主妇日记”。如果这样的小女人私人笔记型的平淡文字都不准写的话,那么中国人还有什么自由呢?照这样下去的话,也许要不了多久,老百姓吃过萝卜后打个饱嗝都要犯法了。
书面通知 |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别人家因为节日的到来而喜气洋洋地采办年货,热热闹闹地忙碌着,而我们家却冷冷清清,孤儿寡母地守着清贫的家,家中没有主事的男人,本该在家主事的男人正在冰冷的牢房铁窗后面受苦,我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办年货。虽然张林只是被拘留15天,可在我的心里却感到比一年还长。思考和写作自然是他生活的主要内容,也是他活着的重要意义。可他现在却正在牢房里,承受着莫名而来的牢狱之苦。更为痛苦的是当局不准他以后再写文章了,这对张林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啊。我想,在这个时代不知道还有几个国家还有这样的文字狱。只有愚昧而虚弱的政府才会如此恐惧文字的力量,才会设下这样的文字禁忌,这是一段汉语和汉字的劫难,但它不会漫长得太久。
张林与妻子、女儿合影 |
(图片由方草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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