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在重负下前行的中国白领生活:不要面子了

白领是第一批冲出体制重围的先行者,由于具有“摸着石头过河”的先锋性,一度被社会寄予厚望。他们的一言一行被打上时代标签,被改革者注意着。

  由于处于社会结构的最中层,白领是最为温和的力量,也似乎正因为此,在政策设计者们对下层弱势群体关爱和同情,又对特权阶层和巨富人群鲜有约管的情况下,在仅仅出现20多年后的今天,白领不知不觉沦为一系列政策的受损者,他们在重负下前行,成为体力和脑力严重透支的人群。

  很少有人再像从前的白领一样,为了格调而格调,为了光鲜而光鲜。

  月薪2500元的白领坚守

  魏红芸1980年出生,2003年大学本科毕业。到今年8月份,就工作满两年了。现在的她,是一家民营公关咨询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一个年轻的北京小白领。

  在这家30人规模的公司里,作为经理助理,魏红芸要负责协助公司内部的行政、人事管理、经理的业务助理、管理图书、后台资料、写各种综合报告、组织培训等工作。虽然能学到很多东西,但大量的仍是重复性和事务性的工作,有时候下班回家还要写报告到凌晨,魏红芸时常感觉自己就像个卖苦力的。

  每天早上六点半,魏红芸都要和手机闹铃搏斗半天才能从床上爬起来。她跳过一次槽,因为原来的公司在北京西三环,现在的公司在朝阳区光华路,她的小窝没及时跟着搬过来,坐空调大巴上下班,路上不堵车也要一个多小时。如果早上七点钟还没出门,因迟到扣钱的风险就很大了。冬天,为了能多睡会儿,她常常带上毛巾到公司洗脸。晚上回到家总要八点多,想着没过几个小时就睡觉了,为了怕胖,晚饭只吃菜,不吃主食。

  魏红芸所在的部门是六天工作制,这是要来上班的时候就谈好了的。魏红芸现在承认,当时真没想到一周工作六天是这么要命的一件事。读书的时候魏红芸有个要好的男孩子,去年两人开始真正处朋友,但只交往了半年就分开了。“真没时间谈啊。” 魏红芸说。

  魏红芸的月薪,是税后2500元。

  她不存钱,也存不下。最大的花销,就是买衣服。公司对员工着装有严格的规定:有客户来的时候必须正装,平时必须穿有领、袖的上衣,裙子不能超过膝盖,夏天的鞋子不能露脚趾。有一次,魏红芸穿了一条坎袖的裙子上班,被领导严厉批评,勒令今后必须放一套正装在公司。魏红芸比较注重牌子,她买一套职业装的价位基本在800元到1500元之间。

  虽然工资不高,但还要维持“白领”的体面。

  在魏红芸看来,现在的公司并非理想,但比起第一份工作来,已经好得太多。在第一份工作中,初涉职场的她不留神卷入了一场办公室政治的旋涡中,离职前几乎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天天下班后就钻进路边的电话亭,躲开同事和室友,在IC卡里跟妈妈哭诉工作中的委屈,站着哭到天黑。

消失的“白领幻影”

  很多年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是白领,白领是那些很忙的人


  1998年,吴菲毕业于国内某重点大学。还在学校的时候,香港女作家梁凤仪的“财经小说”风行一时,梁的小说吴菲看过很多,小说中描写了很多叱咤商场的职业女丽人形象。临近毕业时,吴菲已经特别不想继续读书了,她渴望着能做一个OFFICE小姐。

  后来,她顺利进入中关村一家大型民营高科技企业工作。这家企业是上市公司,有自己的办公大楼。在初入职场的前两个年头里,吴菲觉得自己当然是个白领。

  上班后的第一个月,她就给自己买了一部手机,当时光入网费就1600元。她试图兑现时尚杂志上的白领做派:出门打的、置职业装、高档护肤品、还时不时地上饭店吃大餐。薪水月月花光自不必说,吴菲还曾做过一桩现在看起来近乎疯狂的事:1999年冬天,当时她的月薪是2000多元,却花3000元买了一件羊绒大衣。为此,她和妈妈吵翻了。

  意气风发的白领心态,在入行两年后已经消失。五年后,吴菲跳槽。

  2003年盛夏,当吴菲一身正装走进位于新闻大厦的新东家上班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同事们的着装比原来的公司随意了很多,有人甚至在办公室里穿着短到几乎说不过去的热裤。

  此时,月薪7000元的吴菲虽依然常去大商场流连,但更多是在万通小商品市场、动物园服装市场等地,和学生、下岗女工们一起淘那些50块钱上下的裙子、10多块的T恤。自己动手搭配,效果也还不错。

  吴菲买过《格调》,看过话剧,练过瑜伽。所谓典型的白领文化生活,她都尝试过。但她承认,唱歌、看电视剧这些俗不可耐的爱好仍是最喜欢的休闲方式,因为这可以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现在她觉得,决定白领不白领的因素,是生活方式:高付出、高回报的生活方式。

  吴菲说,放眼看去,那些白领们,个个行色匆匆,目光呆滞,在这个时代,格调还有,但大家没心情太过讲究了。


白领“家常化”

  当“白领”这个字眼还在满世界的广告词里招摇的时候,肯坦然认为自己是白领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很明显,这样的白领生活,并非他们曾经想要的

 “每天清晨,当我把蓝色的胸卡往衬衣左边的口袋一塞,骑上单车哐啷哐啷的时候,嘈杂声让全大院都知道,这个‘伪白领’又要上班去了。”一个在位于北京太平洋电脑大厦内的网络公司上班的小伙子在自己的博客中这样描述一天的开始。

  事实上,当“白领”这个字眼还在满世界的广告词里招摇的时候,肯坦然承认自己是白领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在从同一幢高档写字楼里走出的面貌相似的人们中间,月薪两三千的,认为挣七八千的才是真正的白领,挣七八千的,认为挣一万以上才是白领,而挣一万以上的,则反过来认为那些挣两三千的才是白领。到底谁是白领?大家为什么对“白领”身份如此不自信?

  体制外的“先行者”

  根据美国社会学家米尔斯在20世纪50年代出版的《白领》一书中的描述,白领为科层制中非体力劳动的雇员。在美国,政府官员、银行职员、教师、推销员和办事员等都是白领的传统职业。

  然而这并非白领的中国含义。虽然早在80年代初,白领一词就在民间用来指外企雇员,但学界认真考虑白领的意义,是在90年代末期。“在中国,白领是一个活的概念:谁是白领,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人群会有不同的理解。”复旦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前系主任谢遐龄回忆,1997年他以白领为目标做社会调查时,课题的名字还不敢用“白领”,而以“城市里的新兴管理人员”代替。

  他在做第一次关于“谁是白领”的调查时,国营企业的管理人员一致否认自己是白领。谢遐龄认为,中国白领一开始就打上了体制外的烙印。虽然现在体制内外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但这个烙印的影响依然深刻。白领俱乐部网站负责人秦伟说,俱乐部明确吸纳事业单位员工和政府公务员,但事实上这两类会员所占比例仍然非常小。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劳动经济学院教授、院长杨河清认为,白领既是职业群体,也是社会阶层。低阶层的人有时用“白领”来指所有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而上层人士却不承认白领也属于上层。

  综合学界的几种主要观点,目前中国的白领人群应大致满足这样一些基本特征:非体力劳动的、高等教育背景的、较高收入的、多半是体制外的、多半是受雇于人的。

  压力之下顾不上太多“面子”

  过去一提到白领,总是和体面、高级、风光等感觉联系在一起,然而,现实中越来越多的白领却用真实生活展现着另外的图景。在城市中擦身而过,他们仅仅是平凡路人、甲乙丙丁。

  白领的平凡首先体现在收入上。白领的收入,尤其是作为庞大白领队伍基座的普通文员的薪水,已经与他们所谓体制内的对应者或者蓝领工人相差无几,甚至更低。上海白领俱乐部接纳会员的收入底线是月薪2200元,而上海一些大型国有企业和合资企业中,普通工人的年收入也可以达到7至10万。中层白领靠贷款消费支撑着房屋、汽车等庞大的固定开销,而低层白领不仅自己存不下钱,还要依靠父母资助。

  白领的生活图画更加家常化了。地铁里苍白疲倦的脸、小饭馆里扎堆吃工作餐的三五同事,都成为白领新的招牌形象。年轻白领通常花几百元与人一起合租房子,收集各种饭店固定时段的优惠券,名牌衣饰不打5折不买。

  与此同时,一些传统的白领价值观不再为人推崇。《时尚吩又旧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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