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想探监跟张林谈谈,但蚌埠监狱当局不允许,说只有律师方可会见。张林的律师莫少平先生不在国内,芳草想聘请其他律师去见见张林,但诺大的一个蚌埠市,竟然没有一个律师愿意接受聘请。芳草在日记中写道:“我一家一家的拜访,一个律师一个律师的哀求,跑遍了蚌埠市的所有律师事务所,却没有一个律师敢接收此案!尽管我再三恳求他们,告诉他们只要去会见张林就可以了,只要能让张林见到外面的人知道外面的家人的惦念和努力就可以,不敢奢求答辩。可是我得到回答都是一致的:‘我们只接一般的刑事案件,政治案件太敏感了,我们不敢接,更不敢得罪上面,我们不想因为你的丈夫而丢掉饭碗,请你另请其他律师吧!’”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张林的妻子芳草是什么样的心情,除了失望、愤怒和无可奈何还能有什么呢?芳草的遭遇使我想起来几年前我遇到的一件事。2002年5月份,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教授陈佩华女士和美国劳联-产联的一位专家来中国大陆访问,他们事先给我电话,想在深圳会见律师,座谈有关劳工维权事宜。我在深圳近二十年,当然也认识很多律师。我打了几个电话,竟然全部都拒绝。就是私下跟律师谈,他们也决不会学周立太去为打工者做辩护律师,尽管这是与政治无关的维权案子。
中国的律师怎么了?中国律师的职责哪里去了?中国律师的良心哪里去了?中国有十多万法律工作者,但敢于为“政治犯”、“良心犯”辩护的律师屈指可数,就是不涉及政治而仅仅为工人、农民提供法律帮助的也少得可怜!有人对我说,中国敢于为异议人士、宗教信仰者、法轮功学员等提供法律帮助的律师不超过十人,天啊!真的是这样吗?我看可能超过十人,但也多不了几个。我们数数看:莫少平、高智晟、郭国汀、郑恩宠、朱久虎、张星水、周立太、李建强、浦志强以及最近帮助广州番禺太石村农民维权的法律工作者和律师郭飞熊、唐荆陵、郭艳,其中郑恩宠、郭飞熊在狱中,朱久虎取保候审,郭国汀被逼出国界,李建强律师证被当局收回,还能剩下几个?把剩下的几个维权律师都抓了吧,中国还有律师吗?
美国哈佛大学终身法学教授、大律师艾伦•德肖微茨对律师的期望是,“认真负责,积极热心的辩护律师是自由的最后堡垒──是抵抗气势汹汹的政府欺负它的子民的最后一道防线。辩护律师的任务正是对政府的行为进行监督和挑战,要这些权势在握的尊者对无权无势的小民百姓做出格行动前三思而后行,想想可能引起的法律后果;去呼吁,去保护那些孤立无援无权无势的民众的正当权利。”对照中国的众多律师,面对无权无势的工人、农民和政治异议人士维权,要么沉默不语,要么退避三舍,要么为富不仁,要么沦为专制权力者的奴才和帮凶,这是中国律师界的耻辱,这也是中国律师界的悲哀。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尽管敢于出面为无权无势的人提供法律帮助的律师很少,但却还是在一些事件中不断涌现,就如同政治异议人士不断涌现一样,勇敢的律师是令人振奋的。10月4日,李苏滨、李方平律师和许志永博士 3人前往山东临沂代理行政诉讼案件,并探望已被当局软禁1个多月的盲人维权人士陈光诚,却被当地政府官员阻挠并带走,之后又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群殴。对于陈光诚维权案件,一段时间来,滕彪、江天勇、李和平、李春富、郭玉闪、涂毕声、李健等国内知名法学专家及维权人士对临沂市的部份地区进行了实地调查走访,表面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中国,他们就是一群勇敢的法律工作者,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强大的政权,不仅要面对政府的迫害,也要面对权力与黑社会的勾结。
指责中国的律师没有良心,没有律师职业道德,也许很难接受。看看吧,那些敢于为无权无势的弱小百姓伸张正义法律工作者的下场吧!周立太为打工者维权被深圳当局赶出深圳;郑恩宠为拆迁市民维权被判处坐牢;郭飞熊为太石村村民行使“罢免”官员权力被拘捕;朱久虎为陕北广大农民投资者争取权利被逮捕,至今仍取保候审;郭国汀为异议人士、法轮功学员辩护被逼流落他国……,是的,在中国,敢于主持正义的律师都没有好下场,这也许就是众多律师明哲保身的理由吧。但,如果广大律师都敢于起来维护法律的尊严,伸张正义,与权力压迫者斗争,中国就会改变;相反,就像现在这样,律师只不过是政权的工具,是权力者的奴才,甚至有的沦为恶势力的帮凶,作为崇高职业的律师难道良心上就没有一点点羞愧吗?
2005年10月4日
──原载《动向》2005年10月号(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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