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新人类:白天当白领,晚上摆地摊

9月13日下午5点,记者按照计划来到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前门。正是下课后吃饭前时分,校园林荫大道两旁的学生川流不息,笑声呼喊声此起彼伏——这样的人流刚好给地摊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生意。从5点半起,大门两边一溜摆开地摊,随着夜幕降临,各种各样的商品摊不断延伸,景象颇为壮观。

记者采访发现,地摊摊主中不少是在公司上班的年轻人,有些薪水不错,称得上标准“白领”,这跟我们平常对小摊小贩的印象可不一样:白天穿着职业装出入高档写字楼,喝个咖啡吃份午饭动辄几十元,晚上换上T恤为一毛两毛讨价还价----“白领”练摊,图的什么呢?

逛了一圈,记者发现这里的地摊上货物品种琳琅满目:十几块钱一件的衣服、首饰,还有书、手机附属产品、光碟等等。很多东西虽然价格便宜,质量看上去还不错。

在上海,摆地摊已经有很长历史传统,随着今年5月《上海市城市设摊导则》公布试行,摆地摊被“合法化”,这个职业现在成了上海白领中的时尚,许多大学生、白领加入了练摊队伍,在上海华师大、中山公园、临汾路闻喜路口、控江路……到处都有他们的战场。温州、东阳、义乌、厦门、成都等地的“摊友”也纷纷凑热闹,他们还建立了自己的QQ群,号称“中国地摊联盟”,大有“把地摊进行到底”的劲头。

“小橘”: 小小地摊也是人际港

小橘到生意成交才告诉记者,她是上海戏剧学院毕业的,学的制片管理。

“不过我现在做的工作跟专业毫无关系,在广告公司。”听上去,她对自己的就业落差颇为不满。

小橘白天上班,晚上就跟大学时代的好友一起过来摆小摊,卖一些韩国饰品。她的摊子不大,架势却很大:每天骑一辆巨大的摩托车出来,带上一个腿折断的伤员(她的搭档刚摔断了腿),加一个装满货物的箱子,风风火火的。

她告诉记者:“摆摊每天做100多块钱生意,能赚几十块钱。”

这钱除了要分给搭档、维护摩托车,还要算上餐饮成本----小摊从晚上6点摆到9点多,大部分时间她们都是收摊再吃晚饭,但有时饿得不行或者中途嘴馋了,就大吃一顿。这个需要,也催生了地摊市场食品小摊的出现,烤鱿鱼、煎喜蛋啦,香气扑鼻。

小橘做地摊一年多了,因为折腾,她自称人老了不少。她的本职----广告业务员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收益应该不错,为啥还要摆夜摊呢?

“这跟我的专业也不搭界,我就是喜欢卖东西给人家的感觉,哈哈!”

她的搭档向记者补充:“小橘很强的,大一时就开过HELLO KITTY的小店,粉红色的装修,很漂亮的!”

大学时代的第一个店,因为租金太高而破产。工作以后,因为业务繁忙,也没有精力再开小店。所以她只能做流动摊贩,有时间就过来摆摊。

几年做生意的生涯,让小橘看上去比同龄女孩老练很多,表现之一就是嘴暴甜,张口闭口都是“美女”。在她推荐下,连耳洞都没打过的记者买了她三副耳环,还感觉如获至宝。

小橘告诉记者,在她的圈子里,白天干一份工,晚上出来摆摊的人还有好几个。

“有些是图个新鲜,摆几天就累坏了。我属于长期坚持的,除了自己喜欢,我还可以接很多业务。”

原来她的地摊还打包了许多业务----记者临走时,她给了我联系方式,还再三推销:“你还没结婚吧,结婚化妆记得找我啊!人家收800元的,我们老朋友啦,给你打对折!”

“我大学同学很多是做模特的,有需要可以找我,价格大大优惠!”

记者走得很远了,她还在后面喊:“嘿,记得找我啊!”

“蜜糖”: 为自己创业积累经验

“蜜糖”(网名)摆摊的目的很明确:为自己辞职创业作准备。她现在在一家韩资企业做文员兼技术工作,每个月薪水有6000多元,男朋友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两个人衣食无忧,根本无需摆摊“贴补家用”。

蜜糖的地摊生涯起源于3个月前,当时她跟男友都有辞职自己开店的打算。但是两个人同时辞职风险太大,又没有操作小店的经验。蜜糖提出:不是有很多人在摆地摊么,我们也可以试一下!

虽然摆地摊现在是上海部分白领眼中的“时尚职业”,但男朋友还是不同意:“你想想看,如果我的德国女上司正好经过看到我在摆地摊卖鸡零狗碎的东西,她会晕倒的!”

男友不干,蜜糖就自己干。

“可是地摊真的不容易做,我觉得好辛苦。”她先上上海地摊联盟网站,询问大家去哪里摆摊、卖什么比较合适。看她是新人,大家纷纷给她出主意,建议从简单、成本低的小东西开始,并告诉她哪些地方各有什么消费人群等。

经过准备,蜜糖颇有创意地想了一个方法。她从市场进了很多各种各样的耳钉,然后一个一个缀到一把绸伞上。她的全部家当就是一把可折叠小凳和一把环佩叮当的绸伞。有人看时,她就转动伞柄,把各种耳环耳钉展示出来。

这样做除了美观,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便于携带,方便收工。

摆了三个月,虽然赚钱不多,但蜜糖的“功夫”有了显著提高。

“第一天赚了5毛钱,对方太会砍价了,说到后来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想想送给她算了。”可回家越想越不对劲,做生意应该从人家兜里掏钱,怎么反而说不过人家呢?肯定自己内功不够。

经过不断历练,蜜糖开始强大起来。这种强大也表现在她和男友的关系上:因为男友已经被她说动,经常客串到小摊来帮忙。

不过,这样的日子可能不会长了。练摊,毕竟是她的权宜之计。“白天上班已经很辛苦,晚上又要摆夜摊,很难的。”蜜糖告诉记者,她的同事都不知道她的小摊,所以有时候还提心吊胆怕“泄密”。“我本来就是为了锻炼一下,现在差不多了。我打算辞职开个小店,如果经营成功,男友再出来一起做。”

“袜子”: 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

袜子之所以被叫做“袜子”,是因为他在地摊联盟的QQ群里经常大叫“去哪里进袜子”,而他本人卖的却是过期期刊。

他说现在的工作环境比较压抑,晚上摆地摊又能赚钱又自由,还有成就感。

他的资本不足,财权在老婆手里,每次只能进几百块钱货----怪不得要出来摆摊,又透气又能挣零花钱啊!不过这小子脑瓜子灵,一晚上骑着车在上海各个允许摆摊的点转悠,往往一天就能卖出几十本过期期刊。

“晚上6点到9点在华师大,9点以后转战中山公园!我的杂志按厚薄卖,薄的5块,厚的10块,内容不管。”这样一晚下来,也能赚几十块钱,甚至100多块。

“袜子”嫌过刊太重,所以拼命向人打听哪里能进到便宜的袜子。人家告诉他:一双袜子要2块多呢,最便宜的也要1块5,他就在网上大叫:天哪,这比我进书还贵啊!

不过,几天后记者发现“袜子”已经顺利进到了袜子,并且在QQ群里宣告战果:“我的第一笔生意----三双袜子,以10块钱卖给了我老婆,赚啦!”不过,后来他向记者透露,是他逼老婆买的。

他们的真实心情

以下是这些练摊的白领在论坛里发布的他们第一天练摊心情的记录。

A、我第一天摆摊,赚了10多块钱,吃掉了几十块。

B、我第一天扛着箱子找摊点,怎么都没找到夜市啊!那天难道城管大扫荡?

C、看到美女,很激动,我想送给她算了。看到她身边的男朋友,不顺眼,于是要价很高。结果他们没买。

D、嘴都不知道怎么张,张了发不出声音。都是人家客人问我的。这个多少,那个多少,临走还说,“这摊主会做生意”。晕啊!

E、我肯定是商业天才啦,第一天练摊就赚了50多元。第二天,赚了10多元。第三天,嘿嘿,我还没去呢。

F、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群走过,我觉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就是坐着看腿,腰太疼了。

关于地摊族

他们的就业背景

据《2006年上海市教育工作年报》,去年上海高校毕业生灵活就业(包括自主创业和自由职业)的数量达到1862人,比前年同期增加了一倍多。

2007年,上海高校将有毕业生14.3万人,比2006年增加1.4万人。

上海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近日的一组调查数据显示,2007年,上海市25~34岁的青年人的创业意愿最强烈,达到15.2%。

对此,一些学者表示,白领、大学生开始加入练摊者群体,显示了年轻人对职业选择的主动性和积极性比上一代高很多,“谁能说今天练摊的白领群体中,不会出几个企业家呢?”

他们的“组织”

信息时代,连地摊都摆得这么有性格:全国各地的地摊创业者纷纷联合起来,以QQ群等方式互相沟通,还建起一些类似“上海地摊联盟”的网站,一起讨论诸如“什么东西在哪里进比较便宜”、“你们那儿什么货比较好卖”之类的话题。

在摊主联盟的一个QQ群里,有176位来自全国各地的摊主:厦门、上海、苏州、成都,当然,也少不了义乌、温州、东阳等浙江城市。不过,没怎么见到杭州的。其实,杭州的地摊夜市也比较发达,比如吴山夜市,就是许多老杭州和外地游客都喜欢的淘宝地。

可能因为大学生、白领成员的加入,地摊联盟有着一些理想主义气息和激情。他们也更善于总结归纳,比如有人提出,应该把联盟成员整合起来,同样的产品统一团购;再比如,有人提出要大致划分地域,形成专业市场等等。

他们也在呼吁,希望每个城市都有让地摊生长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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