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钟表,没有日历,我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初期还掰掰指头算算日子,但是,伴着这些没昼没夜的折磨,我已不再关心时日了。可是今天我觉得象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心中不安。
我又想起昨天浇地,那位"重点人"向我暗示什么呢?因包夹不离左右,我到底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她向我暗示什么?想告诉我什么?
早晨打饭要全体出班,报完数,唱完歌再回屋吃饭,筒道里一溜长队从南到北,我在队尾。我心中有事,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前面一溜长队的动静,我刚刚报完数,突然听到队伍前面一声高喊:法轮大法好!法轮大法是正法!
我立刻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我鼓足了劲刚要喊的瞬间,突然看到有人朝喊口号的人抡过去拳头,重重击在她的后背上,我在队尾大喊一声:不许打人!法轮大法是正法!、、、、、、
我确信那喊声惊天动地,我身前身后的包夹都惊呆了。大队长贾×突然大喊:"全部回班!"。我眼看着,一群吸毒女包夹和管班揪着喊口号挨打的"重点人"陈某簇拥着去了队部,通常会有一顿暴打。
我进班后两个包加还在发愣。要在以前她们会疯了似的扑上来拳打脚踢。她们就是被派来干这个的。可今天她们却像被控制了一样,都失了职,也一句话都不说。
嗵、嗵、嗵!大队长贾×推门而入,严厉的质问我;"张亦洁,你想干么?!"
我说:"我不想干什么,就是不许打人!我抗议打人!打人是犯法的!你们把她弄哪里去了?"
贾×说:"她喊口号就是违反纪律!"
我说:"那么打人的人是不是违反纪律?!如果您处分喊口号的人,那也必须处理打人的人。我看您怎么解决今天的事情,我拭目以待!"
贾队长一时无话、生气的转身走掉。
一会,管班赵队长推门而入,她辩解的冲我说:"张亦洁,我没打人!我没有打人!"
我心中一惊,转而平静的说:"我没说您打人,我没有具体看清打人的人是谁,但我清清楚楚看到有人抡出拳头打陈某。如果处理陈某,我也严正要求处理打人者。"赵队长离去。
我决定不吃饭,我看着饭静坐。我想,我必须把握住这件事情,必须声援陈某,我说过,我要拭目以待。我相信贾队长和管班在监听、监视器里听到看到了这一切。
一会,管班赵队长又推门进来,她说 :"张亦洁,陈某什么事都没有,没再有人打她,也没给她处分,就在队部坐了一会,现在已经回班了。"
我不信。"让我怎么相信您?"我说。
赵一脸诚恳的说:"真的!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她正在班里吃饭呢。"
我断定她说的是真话,我说:"好!那我相信您。"
赵嘱咐说:"你也吃饭吧。"就离开了。
晚上看新闻,我在"八卦阵"里看见了陈某,她还坐在老地方,安然无恙。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出 所
(一)走 大 刑
我离解教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解教的时间原是2002年9月,加刑10个月后变成了2003年7月。
很久,集训队就散布出一种说法:只要不转化就延期加刑10个月,加了10个月到期仍不转化就"走大刑" ,意为从劳教所直接送进监狱,据说曾有人就这样被送进监狱。
这些话不管是真是假,对我不起任何作用,我对此漠然置之,谁也别想在我这里钻空子。原本有的学员一直都做得很好,真是风里雨里都走过来了,但最后临解教前被邪恶以延期和送大刑相威逼,钻了学员向往自由的空子,临出所时终于被转化了或写了不该写的东西。
五月的一天,一个"重点人"到了解教的日子,她清晨五点钟被带走了。不久就传出话来,说她被送大刑了。下一个就是我到期,而我之后又有至少六人相继到期,因此邪恶还要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向"重点人"施威,以延期、走大刑相威逼,达到使其最终转化的目的。
不管往哪走,我静观她们这场戏怎么唱。只剩十天半月了,也没有人过来 找我。眼看日子近了,只剩几天了还不见动静。"重点人"都在暗暗关注着事态发展,大家都盼望我能回家,我能回家她们也都没问题。
不管我去哪,我把还能穿的衣服、生活日用品送给善良的包夹和偷偷转送给劳教期长的"重点人"。
离到期日只剩三天了,这天上午我正在看书,筒道里突然有人喊:"张亦洁出来!"我放下书走出门来,管班张×带我出了大门,我奇怪不去队部去哪里。
我问张:"去哪里?"
张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她带我直奔会见楼,上了二楼客房,她打开一个房间让我进去。忽然有一群男警大约4-5个人,在我进房间的刹那从我身旁闪过,迅速下楼。我吓一跳,女所本来就少见男警,一下出来一群想干什么?我猜测着。屋里还有一个女警,显然两个人都是"陪"着我的。我想:她们还想再来一次禁闭么?
我对她们说:"为什么又把我关到这里?再使什么招法逼我都没有任何意义。"
张说:"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在这呆两天,然后让你回家。"
"让我回家把我关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连放人都不能光明正大?!"突然我明白了她们是秘密放人。
半小时左右,那几名男警肩扛手拎,把我所有的行李用品,统统拿上楼,堆在门前的走廊里,然后鱼贯下楼而去。我看着脚下这堆行李,连库里不要的东西都给拿来了,显然他们清库了,我设想着他们为我收拾东西的场景:四个男警突然闯入女舍,所到之处立刻严阵以待。连我不要的东西统统拿走,以展示我被送大刑,人已被先期押走。四个男警意为监狱来接人,因为大院里除了升旗几乎从不见男警。以此警示其她"重点人":不转化就走大刑。他们很会演戏。
正常出所是头一天晚上就开始收拾东西,不要的物品都堆在筒道里统一收走。第二天早上等家人送来衣服就在队部换上,由管班送出大门。在院子里和大家隔窗挥手告别。
这又是一场走大刑的做戏,所以她们突然把我叫走关在这,再悄悄的放出去。她们早早扬言"走大刑",就是要抓住最后的 时机以此迫使我们转化,即使不转,采取这种办法也不让你好受,而她们也确实得逞过。
我已被隔离,我无法揭露她们的骗局,没有任何办法能把消息传出去,我束手无策。
(二)就怕你得罪了大法
我在走廊里一趟趟的走着 ,张某问:"张亦洁你在干什么?"我说:"我在练走路"。斗室里斗大的空间被关了近两年半,这种严厉的监禁连"放风"都没有,所以在集训队,如果能被叫出去和大家打一次水,走走路、看看蓝天、透透气那就是"待遇"了。
出去了还要走很多路呵!
我迈着轴轴的伤腿走着、想着:真的要出去了吗?真的要结束这梦魇一样的磨难了吗?可是我怎么没有一点激动,却不时的有一种伤感,可是伤感什么呢?我一时无法认定。
透过走廊尽头的门窗望出去,蓝天绿树莽莽苍苍,我能从这里堂堂正正的走出去,是从未想到的结果,每次看着那些学员挥手离开这里,心中深深的为之感慨、遗憾,认定那不是我的路。我常以为我修炼的路会在脚下这快土地上走完,从不曾想过外面的绿树蓝天,仿佛它永远不再。如今咫尺近在,跨出一步就是那大千世界,可它依旧滚滚乌云、狭雷携电。
迈着膝盖哗哗响的双腿,我慢慢的走着,想着。
两个管班问我:"你出去怎么办?"
我说:"单位开除我,我就去打工,不开除就去上班。"
张说:"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写个保证?"
原来如此。我克制自己陡然翻上来的感慨,平和的告诉她说:"我不会给你们写任何东西,我怎么生活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们要把它作为放人的条件,那你现在就把我送回去。"
她说:"没那个意思。"
我说:"那就好"。这一天相安无事。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回家的日子。张拿来什么东西让我签字,我告诉她:"对不起,我拒绝所有的签字。"
"那这个你总得签吧?"她拿过来我的存款帐目,让我签字领结余款。这时我才发现我身前身后有人在对我摄象,还专门照我的脸。我立刻把脸转过去,低下头躲开她,可她又跟过来蹲下照,我转过身体再躲开,她又跟过来。我忽然想起她们会拿这些东西做文章、搞欺骗,说我已转化,与干警头对头,瞧多亲热!
我立刻站起身来对她说:"没经我同意,你不要照我!"
她站起身来。待我低头签字领款时,她又对准了镜头。我说:"叫你不要照为什么还照?"
她冠冕堂皇的说:"我这是例行公事!"
我说:"别的学员走你们都不照,你的公事只例行我一个人么?!再说,我被打的浑身是伤、满脸青肿的时候,你怎么不例行公事?那时候你为什么不给我照?!"女警无语这才退下。
这时教育科专门宣布处分的男警女警拿着卷宗走进来,她们打开卷宗摆出审问的架势,准备做笔录。
又照相、又做笔录,这是所有解教学员都没有的程序,他们大概是要对"重点人"立案存档,总之不会是好事,我不能配合他们。
男警问:"张亦洁,你叫什么名字?"我微笑不语。对方若有所悟解嘲的叨咕着:性别、年龄......
"张亦洁你能保证如实回答以下问题么?"
我说:"对不起,我从不向谁保证什么,也从不回答任何问题。"......
我对接下来的一连串的问讯,待之以沉默。
"你犯什么罪错进来的?"女警帮腔了。
我说:"我没犯任何罪更无任何错。"
对方无不讽刺的说:"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说:"那是你们无视法律、践踏法律、滥杀无辜。"
"这么说你没犯罪了?!你的劳教票呢?"对方问。
"你们敢把劳教票给我么!我没有。"
他真的跑回办公室拿来劳教通知书,不依不饶的再次向我宣读劳教通知书上的定论。然后说:"告诉你张亦洁,劳教票上讲,你带着大法资料从长春窜到广州,你犯的是扰乱社会治安罪。法律是严肃的。这是不能否认的,你必须认罪伏法,接受教育改造。"
我说:"既然你这样讲,那就要与你说说清楚:"一、你们说的大法资料只是3月10日以后发表的《强制改变不了人心》那篇经文,是2寸见方的一张纸片插在电话本后页,根本没有任何资料。二、退一万步讲,那篇〈〈经文〉〉算资料,那么我是2001年1月26日大年初三被你们逼迫离家出走,那篇经文却发表在3月10日左右,所以劳教通知单上指控的"带着大法资料从长春窜到广州"的罪名,我问你:成立吗?!3月15日我和同修走在大马路上突然被绑架,你说我何罪之有?我的劳教票里捏造事实,自相矛盾,难道走在大马路上就是扰乱社会治安吗?!法律就是这样给人定罪吗?恰恰是你们在扰乱社会治安,无视法律,践踏、败坏了法律。我为这种弱智、无中生有、自相矛盾的判罪替你们感到羞耻。你说的不错,法律是严肃的,法律不仅仅是严肃的,法律还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一个政党、任何一个个人都不能以党代法、以人代法,凌驾于法律之上。中国的现行法律,哪一条款规定,思想观点与其有异义就判劳教、置你于死地?!还奢谈什么法律!......"
"张亦洁,你拒绝教育挽救,你一贯抗拒改造,不思悔改......"俩人已暴跳如雷,那场面、那恶毒的话语无法再现,我在陈述中他们不断的截堵我的话,嚣张已极。
"你们不是录口供吗?为什么不写?写!把我刚才讲的统统都写下来!你们是怎么教育挽救我的?你们不惭愧吗?我在劳教所里九死一生,你们不要装糊涂!劳教所一边高悬着"教育、挽救、感化"的招牌,一边实施着另人发指的暴行,你们兴师动众的协同学员及学员家属在‘不打骂、不虐待、不体罚'的三方协议书上虚伪的签字,转过身,你们依旧是残酷迫害,无尽无休的毒打、体罚、折磨。你们不仅仅是玩弄了学员和学员家属,你们是拿政府的威信当儿戏、当猴耍!你们是知法犯法,执法犯法......"。
那位男警恼怒的大叫:"张亦洁,我不怕得罪你!我看你今天是不想走了!......"。
"好啊,在你们看来,这是唯一能要挟我的了。今天我还就不走了,你把所长找来,我要他回答我,劳教所里的累累暴行他知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承担你们所犯下的这些罪恶!去找!快去!我恭候!"我话语严厉的对他们说。
俩人合上大本,怒气冲冲下楼而去。
不回家又能怎样!俩个管班目睹着一切。我迅速的平静自己,那种视死如归的悲壮在心头又一次升腾起来。
写到此,也在我即将结束这篇记实之时,我很想说一说那些管班和队长、包括所长,其实在与我近距离接触的两年半里我也感知了有些人本性中善良的那一面。其中有一个队长曾对我说:"跟你们在一起后,我对我家人脾气也真正变好了,我也懂得了很多道理。"我相信那是她发自肺腑的声音。我希望你们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开启和把握内心的善良,放下屠刀,停止行恶,悬崖勒马还有回头路。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对自己的未来负责。在法轮功的问题上无论任何人做了任何事都是必定要偿还的。包括那些善待大法弟子的干警,善恶到头终有报,善的得善果,恶的得恶报。真善忍宇宙法理将最终衡定任何一个生命。
还有那位男警、女警,包括任何人,我还要说一句,你得罪我没有关系,我仅仅是一个修炼人,我不怨不恨,不记不报。可是就怕你得罪了大法,那可关系着你的生命和你生命的未来,请你们三思......
所长今早已来过,刚才这阵势他不肯再露面!集训队的大队长赶过来,把我向三大队焦X索要多次的家信转给了我。我打开那早已被他们拆开、日期久远的仅剩下几封的家信,慢慢的读着,心头怅然,慈悲使我感到一切都过去了。
她们居然不断的安慰我,劝我换衣服回家。她们说:"干嘛那么认真呐,好不容易到期了,快回家吧!你的家人,你们部机关党委书记、研究院的院长那么多人都在传达室等着你呢,快换衣服吧。"
在几个女警的招呼下,我终于换上家人带来的衣裤鞋袜,慢慢下楼来,朝着出所的大门走去。
走到楼头刚一拐弯,我突然楞住了,真是天助!集训队除了"重点人"之外,几乎全体,在管班的带领下和我迎头走了个大对脸。学员们一脸惊讶,那表情分明写着:没走大刑,回家了!两边队长们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惊愕、埋怨、懊丧全都写在脸上。就差喊出来:怎么搞的?!真是糟透了!穿帮了!
我则微笑着目视着她们,和她们相背而去......
我回家的消息,十分钟之内就能传遍整个集训队,"走大刑"的欺人之谈将彻底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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