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5日,镇里通知李光清上山来办亲人的死亡证明。他紧捏着这张白纸,颤巍巍地爬上土山,再来看一眼他的亲人们被埋的地方。他已经完全不认识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了。
这个叫大坪的村子,位于成都彭州市国家级旅游风景区银厂沟外,原本是山路边的一块空地,有19座农家乐旅馆的小楼,供前去银厂沟旅游的人们歇脚。
"5·12"汶川大地震之后,大坪村所在的位置,已是一座土山。在这座占地8亩,高数十米的土山上,完全看不出一丝村镇的痕迹,只有无数的泥土和巨大而狰狞的石头。
地震当天,村里60岁的老农李光清,带着孙子下山喝喜酒,侥幸逃过一劫。爷孙俩和另外两个在街边打麻将的乡亲,成了这个村子仅存的幸存者。
初到此处的人们,以为这是山体滑坡造成的惨剧,可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土山后面的大山、植被十分完整,没有一点滑坡的痕迹。原来,大地震的时候,大坪村所在的这块空地,竟然发生了剧烈的山体喷发,无数的泥土和巨石被巨大的力量推出了地面,像炮弹一样飞上几十米高的天空,摧毁了道路和平地,也生生地活埋了李光清的妻子、儿子和儿媳,连同60多名邻居。
"我也没得办法救你们,你们要原谅我!"他眼圈发红,声音颤抖地说。
在这座土山最大的石头上,李光清花了两百元请人刻了一块墓碑,用来祭奠他的妻子、儿子、儿媳。如今,这块埋葬了他至亲的大石头,成了他最后的念想,成了能够证明他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李光清哭着告诉人们,大坪村所在的这个地方,古时候的名字叫做棺木崖。那么现在,这座土山不就是这座大山为60多个子民建造的一口巨大的棺材吗?这个古老而可怕的预言,在流传了数百年后,一瞬间成为现实。在灾难降临的那十几秒钟里,这些脆弱的生命,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无边落下的黄土和巨石,淹没在永恒的黑暗中。
李光清罹难的亲人分别是他的妻子,58岁的杨和英、31岁的儿子李昌洪、28岁的儿媳胡苹。可是,除了这3个人,其他的罹难者,他们姓什么,叫什么?他们平常喜欢些什么,讨厌些什么?他们的梦想是什么?以目前的人力物力,还不能清理走这座土山。许多户全家覆灭的惨烈,也不会再有亲人前来祭奠。此刻,这些原本鲜活的生命,都平静地埋在土山下的某个地方,他们已经真正和这座大山融为一体。
古老的棺木崖将是这些魂灵的最后栖身之所,而这块从地底迸发出的大石头,是他们永恒而残酷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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