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萬人口的城市,本地戶籍卻不到兩百萬」,湖南來的小張是一家台資企業的業務代表,長沙大學畢業後就來到深圳討工作。「六年前表哥從湖南來經商,掙錢比家鄉容易,爸媽自然也希望我來。」
布吉鎮人口四十多萬,去年「宏觀調控」後,台資企業從一百多家減到如今的二十多家。和鄰近擁有台灣首富郭台銘設立富士康的龍華鎮相較,布吉鎮是更典型的外來人口集中區。
「可能因特區複雜,來了兩年還不習慣」,小張說,與其稱深圳是個城市,不如說是個城鎮組合體。小張說的沒錯,深圳市區高樓林立,包括全中國最大的華潤集團投資百億人民幣,在市內蓋「住商貿」一體綜合城,規模之大令人咋舌。但到了「關外」,卻是另個世界,咫尺之遙卻至少差距廿年。
小張說「不習慣」,首先是指特區「關內關外」形成的強烈反差。從特區到「關外」時,坐大巴過關卡,海關武警就得上車查身分證,沒帶身分證者會被喝斥「下車!」。很多來自內陸農村的民眾,進城出城總要遭受恐嚇多次。
做為業代,小張常要進城辦事,急事時可搭出租車報銷。但深圳出租車和麥當勞的沾醬一樣,也分黃綠紅三種。黃紅兩色起跳價十二元五毛,前者只能跑關內,後者關內外都可跑;綠色只能跑關外,七元起跳。「不懂行的人,根本搭不了車」。
再來就是南轅北徹的各地方言。「讓我根本聽不懂對方說啥」,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小張說,廣東人喜歡講廣東話,這讓他和本地人做生意很辛苦;「外地人也喜歡講家鄉話,讓你覺得這裡像是聯合國。」
所以常感尷尬的是,大家坐下來,全桌說的都是廣東話,「就只我一人說普通話,大家對我說話才說普通話,有被排斥的感覺」。小張的感覺,不知是否同樣發生在籍貫安徽的廣東省委書記汪洋身上。
「深圳移民多,也影響當地的人文素質」,小張的話記者深有同感。昨天當記者前往郊鎮時氣溫高達卅八度,馬路上不時見到袒胸露乳的男子漢;隨地亂吐痰,搭乘大巴時空瓶空罐往窗外扔,更是常事。
更稀奇的不是司機隨時按喇叭,乘客說話比大聲,而是不管在電梯或巴士上,手持新型MP3的年輕人總把音樂開到最大聲,炫耀自己的財富。
「深圳是年輕的經濟城市,賺錢是唯一的信仰」,橫崗鎮開設塑膠廠的許姓台商說,「換個方式想,這也不錯。等大家都有錢了,自然會開始注意行為,人文素質才可能提高。」
不過等到大家都有錢了,人文素質提高了,台商僅存的最後一塊優勢,大概也就沒了。
橫崗鎮君逸酒店大廳放著一塊招牌,上面寫著:從酒店到香港市區要價八十元港幣。「國旅」開出的價碼,深圳到香港一日遊五十八元人民幣,港澳遊四天三夜包吃住,也才人民幣三百元。難怪對很多內陸民眾來說,到了深圳,就是到了香港。
香港有海洋公園、銅鑼灣、維多利亞海灣,深圳也有海洋公園、中英街、大梅沙海灘。「你有迪士尼樂園,我有明斯克航母,還有世界之窗、錦繡中華」,國旅一名業代說,「我的物價還比你便宜!」
深圳有意追趕香港,汪洋還提出「深港一體化」,讓兩地合而為一個深港市。但說得容易做不易,如果人文素質不提升,深圳終究無法成為一流城市。香港深圳雖只一步之差,但卻差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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