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每个人都有,能真正结合到一起的,屈指可数。如此说来,我是幸运的,我的初恋男友灿,现在成了我的老公;文学家笔下的初恋美好而浪漫,多少年过去后仍会留有余香、让人欲罢不能。如此说来我又是不幸的,我的初恋,触上婚姻的礁石后,结出的是颗苦涩的果。
前言
NO .1
列车缓缓驶进车站。播音器里乘务员用柔美的声音告诉乘客,江西萍乡到了。拖着厚重的行李,我早已守候在车厢过道。回来了,我离开了三年的家乡!
一下火车,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乡音环绕,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管不了站台上来往人群讶异的目光,我张开双臂仰视天空,用力嗅了嗅鼻子,深呼吸。脚踩上家乡的土地,心也就跟着踏实起来!
一切未变,改变的只是人的心情。三年前也是在这里,我拉着灿的手,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开往福建的列车。那是他的家乡,我的脚步却比他还要着急,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渴望。只为那句:"我们私奔吧!",我将一切像一件旧衣服般的甩在身后。父母、手足,阻止不了我前进的脚步。去意已决,心头没有丝毫不舍,还等什么?彼岸有幸福在向我招手。
那年我18岁,灿21岁。
三年后还是在这里,我返家的心情是如此的急切。若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又怎会有如此热切的企盼?
出租车驶入乡间小道。闭上眼睛就能浮现的景物,一一闪过,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学校、工厂、鱼塘、还有当年和灿约会过的小树林。。。。我舍不得眨眼,怕睁开眼一切都只是幻觉。透过模糊的车窗,梦里出现过千百次的家越来越近。远远瞧见有人在门口守望,200米、100米、50米。。。父母的身影逐渐清晰
我日思夜想的爸妈苍老了、憔悴了。双亲头上过早泛白的发丝在谴责着我的罪孽。想上前请求原谅,却迈不开灌了铅的步伐。
"果儿。。。"母亲一把抱住我,"果儿,你可回来了!你这个狠心的妮子!"母亲的拳头重重锤击着我的后背。眼泪沾湿了衣襟,分不清是我的还是她的。
这是记忆中母亲第二次在我面前痛哭,上一次是我离开家的前夜。我用平静的口吻对父母说我恋爱了,和厂子里的一个外地打工仔。他没有钱、没有权、没有任何背景,有一双父母在福建老家。说这些的时候,母亲不以为然:"趁早分手,我们不会同意的。"许是因为我的平静,许是因为我的年龄实在太小,她只当我是小孩子瞎胡闹。
家有姐妹三人,我排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用老家的话说,是属于不疼不爱最不讨巧的角色。所以我从小自觉,一贯乖巧。我没有姐姐聪明伶俐,也没有弟弟活泼可爱,却是老实本分、最让父母省心的一个。
我告诉他们这不可能。我和灿彼此相爱,我们是不会分手的;我们要结婚、要永远在一起!我的执着让父母认真起来,他们叫来姐姐,苦口婆心对我说了很多、很多。无外乎前途、理想、地域差异、经济压力之类,他们要我现实一些,劝我放弃。
"我怀孕了!"话音刚落,父亲的巴掌和着母亲的惊叫同时响起。斥责、失望,随后是母亲的痛哭,家里炸开了锅。一切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的叛逆在那夜暴露无遗,我倔强地和所有人较起了劲。
清晨的雾霾里,我偷偷摸出家门。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爱一个人不能太计较得失。什么都衡量好了,那就不必爱了。在别人眼里灿只是个外乡来的穷小子,在我眼里他是唯一真正重视我的人。他对我很好,嘘寒问暖跟前过后,他的眼里只有我。从小被忽视惯了,比起地位、钱财,我更需要被关注的感觉。
一个人活着能被人需要;在需要别人的时候也能找到依靠,这就是生命的价值。许是姐妹多了,许是父母不善表达,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和灿一起,我找到了唯一的感觉。初恋真的很美、很甜。
NO.2
父亲接过我的行李,和母亲簇拥着我进了家门。家里因为姐姐的婚事,粉饰得焕然一新。家具上、窗框上张贴着大大的"喜"字。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离开家的时候,姐姐还没有男朋友,如今却要结婚了。她在电话里威胁我:"敢不回来,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了。"我们姐妹一向感情很好,到了福建后我不敢和父母联系,想家的时候只有给姐姐打手机。我怎么会不想回来?天知道,我有多想家!
"果果,你可想死我了!"待嫁的姐姐满脸喜气,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给了我一个拥抱,像小时候一样把我的头发揉得七零八落。还有我可爱的弟弟,几年不见个子一下窜出好多,见了我居然有点腼腆。
再见面,没有我想像中的尴尬。没有责备、没有难堪,父母的宽容让我无地自容,久违的亲情全都回来了。
父母捧着外甥的照片,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急着问我在新家的情况如何,生活的可好?
可好?该如何评说?
人在异乡,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刚到福建人生地疏,语言不通;没有朋友、也找不到工作。所幸灿的父母接受了我。凭着肚子里的孩子,我在新家享受着白吃白住的待遇。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看电视,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任何事可做。每天跟在灿的屁股后面到处闲逛,开头还觉得很轻松,没多久就厌烦了。
灿也嫌带着我麻烦。这里是他的"地盘",同学、发小、相邻一大堆。他白天跟着亲戚学装潢,晚上就和朋友们喝酒、赌钱、打游戏,有时直到后半夜才散场。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坐着还嫌累,哪有精力奉陪到底?大多数的夜晚我都是一个人在家暗自伤神。
我是个浪漫的人,我渴望能和我的爱人在月光下散步数星星;我希望自己是丈夫手心里的宝。可是灿让我太失望了,整个孕期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丝毫没有T恤到我的心情。
我有时会问他:"灿,你不爱我了吗?"
"傻瓜,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怎么会?"我们俩不吵架、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灿会很怜惜我。他揉着我肚子,说是想听听胎儿的心跳声。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多花些时间陪我,陪宝宝?你不疼我!"灿是个爱热闹、讲哥们义气的人,只要朋友一个电话,他断然不会拒绝。他体会不到,我一个人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独自孕育的孤单和恐慌。
我们的第一次吵架也就是在到了福建的第二个月。那时正是怀孕反应最厉害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满脸蜡黄精神萎靡,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看着一身酒气晚归的灿,我终于爆发!
床头的玻璃杯毫不留情地砸向他,随之掉落到地板。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在寂寥的黑夜如此突兀,灿的额头迅速鼓起暗红色的包。
"你疯啦!"灿显然没有准备,我的疯狂激起他体内雄性荷尔蒙迅速膨胀。一把抓住我的头发从床上拖起,狠狠地甩了我两耳光。
"都是你逼的!你看看你哪像个男人?你还有个要做父亲的样子吗?"我连打带踹毫不示弱。我们的争执唤醒了早睡的公婆。这场"战役"在公婆的劝解下宣告平息,也拉开了我们"夫妻内战"的序幕。
凡事开了头便很难收得住了。我和灿时常为些小事而发生嘴角,偶尔还会动手。我开始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一度有过要去引产的念头。摸着隆起的腹部,心有不忍。这是我和灿的爱情结晶,为了这个小生命我已经付出了太多。难到就此放弃?
婆婆说:灿还是个孩子。男人都是孩子。他不是不疼你,只是不知怎么疼你。给他点时间,他会长大的。
我甜的发腻的初恋,早早的结束了。生活里没有了恋爱时的甜言蜜语和花前月下,换来的是一场没有祝福不被认可的婚姻;一场没有文书没有仪式的婚姻。我唯有等待,等待宝宝的降临会让这个"像男人的孩子"快快长大!
离家大半年后我生下了宝宝,是个男孩。做了母亲后,忽然就理解了父母的不易。躺在病床上,我想的最多的就是远方的爸妈。几次打电话回家,听到电话这头"喂喂。。。"的声音,我又失去了开口的勇气。我的出走让父母丢尽了脸面。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快乐;一定要给父母长脸,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操心了。
人要争气往往气不争!三年后的今天,我依然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姐姐的婚事给了我一个台阶,凭着这个借口我才顺理成章、厚着脸皮回了家。
NO.3
婚礼隆重而热闹,在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店举行。这是家里第一次办喜事,平时鲜有走动的远亲近邻们全在被邀请之列。
穿上婚纱的姐姐很漂亮,一改往日的飒爽,端庄了起来,在雪白的婚纱映衬下更显高贵。父亲将她带到姐夫身边,嘱咐他们要相亲相爱,举案齐眉。姐夫将象征着永恒的指环套上姐姐的手指,发誓说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大家众星拱月般的将祝福抛向新人。
那一刻,父母眼中有泪光闪烁。又一个女儿要离开家了!
心有暗潮汹涌。幻想过千百次的婚礼,近在咫尺却不属于我。若是不离家出走,我也会是某场婚礼的女主角,断不会像今天因羡慕姐姐而落寞了。
婚纱是每个女孩的梦想,而我虽为人母,却没有机会穿上它。
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和灿至今没领结婚证。婆家的经济不宽裕,对于我们俩人仓促结合一点准备都没有,当然不会有婚礼等候了。有了孩子之后,我想过要补办婚礼。只是孩子从小体质不好,医疗费用、营养品没少花钱,还有大笔的罚款,耗尽了我们本就不多的积蓄。
每次和灿提到此事,他都会说我虚荣。他说婚礼只是一个形式,没必要劳命伤财。他不知道这个形式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没法理解我对婚礼的热衷。
"果儿,陪妈一起睡吧。"婚礼散后母亲拉着我的手,说是之前无暇顾及我,今晚要和我好好聊聊。
"果儿,告诉妈,你过得幸福吗?"这句话在这些天里被问及了N多次,对我每次都点着头的答复,母亲显然有些怀疑:"说实话,灿和孩子为什么没一起回来?"
我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妈妈的肩头。母亲的怀抱好暖,委屈找到了决堤的缺口,肆意流淌。
生产后,生活因为多了一个孩子,而日显窘迫起来。我只得把孩子交给公婆,出去找了份文员的工作。在格力空调做着售后的信息员.每天呆在电脑前,接电话。收入也就一千多块,不高。
日子日复一日,上班、下班;吃饭、带孩子、做家务。每天回家看不到一点温情,等候我的只有永远洗不完的脏衣服和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日子过得非常平淡,我和单位那些同龄女孩早已没有了共同语言,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样子,我除了眼红只有懊恼。我懊恼当初的一时冲动,让自己的人生还没来得及享受到青春,就已尘埃落定!
灿,早就不像以前那么紧张我了。孩子没能让他快速成熟起来,反而让他的幼稚暴露无遗。孩子哭闹,他嫌烦,怪我没把宝宝带好;孩子病了,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凉了不知道给孩子加衣;饿了不会给孩子喂饭。除了上班,就是上网游戏;要不就是和朋友聚会,几天见不到人影。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单身时的洒脱和悠闲。
我们俩人的收入加起来有四千多,却从不会有节余。我把所有的工资都奉献给了孩子和家庭,甚至舍不得给自己买件像样的新衣裳,而他却把大部分的收入用来买烟、买酒和朋友打牌。
福建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敏感多疑的让人受不了。什么都要他说了算,稍有不顺就"开战"。
偶尔我给自己添个发夹或小饰物,都会被他嘲讽一番:"打扮的这么漂亮干嘛?都是孩子他妈了,还想给谁看啊?"难得加个班他要再三盘问;偶有一两个女同事给我打个电话,也非得追问得清清楚楚,搞得我一点空间和自由都没有。
在他的干预下,这三年里我竟没交到一个知心朋友。烦闷的时候,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说实话,我厌烦了这种日子!这次回来我问过灿,要不要和我一起来,看着他不置可否的样子,我根本不想勉强。我难得有这样的喘息机会,我太累了!我想重温单身的轻松和快乐,让我在爸妈面前撒撒娇做几天孩子,哪怕只有短短几天。
唯一遗憾的是灿不让我把孩子带来,他怕我不再回去。
NO.4
母亲是明白的,尽管我什么都不曾说。
"过得不好就回来吧,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眼里流露出无奈和担忧:"你爸这两年总是担心你,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去年体检查出患了严重的心血管病。。。"
我无颜面对我的双亲,我离去对他们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偿还的。倔强如我,纵使心头万般悔意却说不出口。
那夜,躺在母亲的怀里,我睡得很香。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很踏实很安静。
此后的几天,家人给了我无尽的呵护,让我凉了很久的心又暖了起来。他们看到我和灿打架时留下的伤疤后,坚决不同意我再回福建了。失而复得的温馨,也让我打心里不愿离去。我贪婪的享受着家人的爱,幸福、满足。只是夜深的时候,总会想起远方的宝宝。
终在一天凌晨,我留下了一封家信后,再次离开。
亲爱的爸爸妈妈,姐姐弟弟:
对不起,我又选择了这种方式离开你们!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实在看不得你们再为我伤心难过了。谢谢你们给我这么多爱,让我知道我从来不曾孤单过。
不要怪我走的狠心,我必须对自己年少轻狂时的行为负责。婚姻不是过家家,做过的事就得认账。如果说要用一生来为当初的行为买单,我也必须认账!不负责任的女儿或许还能得到你们的谅解,不负责任的母亲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原谅的。我不能这么自私的留下,我不能让孩子来品尝我种下的苦果!
爸爸妈妈,请保重身体!相信你们的女儿,她已经长大了。
。。。。。。
不孝女--
果果拜别!
踮起脚尖,轻轻掩上家门。叹口气,一步三回踏上离家的路。满眼潮湿,却咬紧牙告诉自己不能再哭。种什么花,结什么果,有些痛苦必须独自承受。
人生是张单程车票,有些错我们无力弥补。若真能回到当初,我希望,18岁的仲夏夜我没有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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