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女囚 (一)
收容审查

"进去!让你尝尝这里的滋味,恐怕你就不会那么激动了!"青年干警狞笑着,使出‘擒拿格斗'的招式,狠狠把我推进去。

房间里灯火通明,一只大音量的电视机正在絮絮恬噪。"难道让我在这里过夜?"这问号刚冒出头,一个满脸雀斑的妇人已经踱过来。

"又一个?""又一个。不过这人你可要看紧点!"

"放心!交给我等于交给保险箱。我不但看紧她,还会给她点滋味尝尝。"老妇人一边在引渡单上签名,一边夸下海口。

"这下全看您调教了!"干警狞笑着倒退出门。18年过去,这狞笑依然滚烫清晰。滚烫如出炉的烙铁,清晰如等离子彩电。狞笑时的狰狞,狰狞里的快意,快意里的疯狂,疯狂里的肆无忌惮,深深地烙进我脑海,挥之不尽抹之不去。

既没杀父之仇,也没夺妻之恨,他为啥这么仇视我?这问题一直困扰我,一扰就是若干年。直到最近我才明白,虽然我们之间没恩怨,但是我和他的主子有恩怨。主子的朋友就是朋友,主子的敌人就是敌人。这是刻在他基因上的条形码,挥之不尽抹之不去。

"脱衣服!"一声炸雷在我头上劈开,一根焦黄的手指戳过来。

"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脱什么衣服?"

"脱!"声音又尖又高,和她年龄一点也不相符,我怀疑她枯木逢春返老还童。"脱光全脱光!"她不耐烦地咆哮着。

"凭什么?"我的结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窜起的火苗。

"脱"!她又一次咆哮,焦黄的手指又一次戳过来。我死死看着她,悲愤而愤怒;她也死死看着我,凶狠而愤怒。四目对峙各不相让。五秒......十秒......她终于不耐烦了,十指如剑朝我戳来......我终于一丝不挂,我气的蔌蔌发抖,又羞的蔌蔌发抖。

"转过去......转过来。"她嚷着,叫着,扯着,拽着。长长的、尖尖的、细细的指尖戳进肌肤,鲜红的划痕从上至下,就如贯穿南北的大运河。

滴答......滴答......滴答。除了挂钟的滴答,我头脑一片空白。

"穿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又听到一声叱呵。我从地上捡起衣服,上面有凌乱的鞋印。穿上被践踏的衣服,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第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什么罪?"她拿起笔。"没罪!"我冷冷地说。"什么?"她诧异抬起头,一双混浊老眼,在镜片后一眨不眨。"哈哈哈!"她突然大笑着,肆无忌惮的笑,如漫山遍野怒放的菊花。笑突然停下,如受到惊吓的含羞草。"没罪?没罪会抓你?"

"咚咚!"敲门声,接着门缝里塞进一张纸。她接过纸,漫不经心地瞥了一下,突然抬起头。"这么说......就是你?"我冷冷地看着她。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疯了......我看你一定疯了。对!疯子!疯子!一定!一定!"她一拍脑门,为自己重大的发现,为自己正确的结论而高兴。

她提着钥匙,走过一条狭窄的甬道。打开一扇铁门,然后一掌把我扫进去。

我摔倒了,确切地说,摔倒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我急忙跳起,柔软体原来是人的肚皮。我睁大眼一瞅,地板上全是人,一个接一个,一排接一排。人挨人,人贴人,人叠人,人挤人。黑压压的人,就是叠成一罐的凤尾鱼;黑压压的人,就是挤成一窝的黑蚂蚁。我顿觉毛骨悚然。

四周静悄悄的,静的头皮发麻,静的糁人。如果是人,咋没一点声息?如果不是人,分明听到压抑的呼吸。

一股臭味开始弥漫。它一寸寸地地浸淫,一分分地渗透。有‘润物细无声'的坚韧,有‘高屋建瓴'的执着。臭源来之脚边的粪桶,虽年老体衰,经历N年的风雨,依然龇牙咧嘴,表现它不可一世的傲慢。

粪桶下有一滩黑物,黑物中间露出二点光。一闪一闪,像萤火虫,又像坟山上的磷火。光巍然不动,一个身躯却在挪动。挪动,竖起,直到和粪桶一般高。

就着幽暗的灯,我看见一张苦瓜脸。尖而瘦,瘦而窄,窄而陡。漆黑的眼珠一闪一闪,瞳仁贼亮贼亮,活生生二把锐利的锥子。

一个女人从人堆爬起朝门口走。所到之处,呻吟顿起。脚丫践踏着肉身,在惨叫中杀出重围,然后落座于粪桶。

铁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惨叫声突然消失。一股旋风扑来,我跌倒了。一只手摁住我的头。我的脸贴在地上,确切地说是贴在鞋子上。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重,一道电光射进,所有呼吸停止了。死一样的寂静。寂静中,能闻到死尸的气息。

我转身仰头,一张狰狞的脸,一双狰狞的眼,兀地闯进眼帘。这是怎样一双眼:狠毒而暴戾,阴鸷而残忍。疯狂中的肆虐,肆虐中的快意一览无余。

三角眼闪着荧荧的绿光。在绿光中,所有身躯在颤栗。 一分钟......五分钟。脚步终于远去,所有的呼吸又回来。我也从鞋山上爬起,靠在铁栏上。

"要不是我推你一把,你死定了。"粪桶上的女人得意地说。虽光线昏暗,我还是发现她有着惊人的漂亮,漂亮的让人眩晕。

"贾林,你发什么疯?"有人制止着。

"黑三角下班了。她上下班的时间表印在我脑子里。"贾林轻松地说。

"终于走了!"许多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妈的。从早上五点到晚上九点,连一个字都不让说。"一女人倚墙而坐,一悬鼻有异峰突起感。"新来的,叫啥名字?"

"孙宝强。""小孙,犯啥事?""没什么。"我冷淡地说。"小孙,你知道我啥罪?"粪桶上的女士急切地问。

"不知道。""不知道就猜。"她微笑着启发我。我也笑了。 "小孙,我是个盗窃犯。可一不偷国家二不偷私人,只拿了小姑一台录像机。我为什么要拿录象机呢?因为他们一家联合起来欺负我。有压迫就有反抗......"

"他们一家为啥要欺负我?因为我是13点。"黑暗里冒出一句黑话。

"有种的跳出来。暗箭伤人算啥好汉?"贾林冷笑着。"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特大新闻。上星期我被逮捕。我等着逮捕,等着开庭。"说到这,她自豪地挺起胸。 "大鼻子,开庭时把灯笼衫借给我。开庭时,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昂头挺胸,迈开大步朝前走。"

"你以为你出席奥斯卡颁奖?"大鼻子嘲笑着。"一没衣锦归荣,二没得胜回朝,待判的囚犯有啥可炫耀?"

"我左盼右盼盼开庭。因为开庭可以洗刷我冤屈,证实我清白。"

"你以为你是右派?就是右派,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平反,充其量只是拿到一张撤消原判的通知而已。"一个眼镜女冷笑着。"甭想无罪,更甭想平反。"

"不可能!"贾林尖叫一声。

"你为什么不从了派出所所长?要是从了,你杀人越货也没事。"

"我凭啥被他睡?我有自己人格。"

"连老公鸡巴都咬不住,还谈啥人格!"美丽恶狠狠地说,于是大家笑了。

"反正我等着开庭,衣服和白鞋我借定了。"贾林断然地说。

"用啥回报?"大鼻子断然地问。

"明天荤菜归你。"

"就这点?"大鼻子不满地说。"你走后,必须把草纸肥皂留给我。"

"一句话。"贾林豪爽地说。

"贾林!我看你活的不耐烦了。"一女人朝马桶走来。她上身极短下身极长,看上去很怪异。

"对不起!我这猪脑子。"贾林一拍太阳穴。

"大水冲了龙王庙。"大鼻子双手作揖。

"记着!洗刷完的粪桶,一定要让她先用。"林妈递给我一句忠告。"她是模子,在看守所挺了二年。能在地狱挺二年的就是英雄--她诈了一笔钱送给情夫。检察院说,只要交钱马上走人。为了让情夫占有那笔钱,她宁可扔下孩子坐大牢,好一个誓死如归的刘胡兰。"

"我认识这个刘胡兰。" 锥子眼抿嘴一笑。"她住我家隔壁弄堂。追打公婆,追打男人,玩的是巷子游击战。好一个货真价实的雌老虎。"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情夫不要她。为了情夫,可以上刀山下火海。"正说到这,大姐大的眼白横瞥过来。大鼻子急忙转移方向。"锥子眼,你犯啥事?"

"我被贼夫妻坑了。他们让我把车间里的金银线偷出来......"

"价值多少?""大概4千元。""4千元就是4年。""难道要判4年?"锥子眼变了色。

"我看不止--贼夫妻再加上你这贼人,就算团伙。团伙要重判。"

"我的妈啊!"锥子眼尖叫一声捂上脸。"我就拿了100元,我就买了五包奶粉。女儿才六个月,为了让她喝奶粉我才......"锥子眼垂下头,小小的头颅,如断秧的葫芦。

"你不但是苦瓜命,还长了张苦瓜脸。"贾林大咧咧一笑。

"从小死了妈。16岁赚钱抚养弟妹。结婚后想松口气,结果婆婆瘫了。要是我坐牢,我女儿咋办?"锥子眼的泪,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唉!现在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苦日子还在后面呢!"林妈把半张草纸递上去。

"我早看穿,所以要么不搞,要搞就搞大的。"大鼻子一拍腿。"大诈,大骗,一直骗到中南海。吃了,喝了,玩了,一直到看守所。"

"大诈大骗?小喽罗进来,可是老大呢?"眼镜女冷笑着。

"老大......正在通缉。"大鼻子结结巴巴地说。

"诈骗时,你们是道具;问罪时,你们是垫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不要脸的奸夫淫妇。"一个甏声甏气的声音传来。一个剪平头的女人,说女人还不如说男人:一脸横肉,一身胸肌,要是戴一墨镜,标准的黑社会老大。

"玉贵,我是诈骗,但诈的是国家,骗的是企业。至于那些孤儿寡母,鳏夫病妇,我从不掏他们的口袋。"

"你她妈找死。"玉贵把牙咬的格格响,一付先天性流氓样。

"你能说我,我为啥不能说你?"

"老骨头欠揍!"玉贵捋起袖,一场战争迫在眉睫。

"咋啦你?"一甜妞发出娇音。

"宝贝!我没咋啊!"玉贵绷紧的肌肉马上松弛。

"烦死了。" 甜妞菀而一笑,二酒窝立马跳出来。

"啧!啧啧!啧啧啧!你妈是咋生你的?"玉贵淫笑着。"老娘一看你,还不想出去呢!"一双色眼,死死盯着甜妞胸部。

"那你就不要出去。"甜妞一撅嘴。

"小妖精啊,我恨不得一口吞了你。"玉贵舔着嘴唇,鼻翼开始阖动。

"好了!不要色迷迷了。"贾林把胳膊伸到二人中间。"我问你,出去后还干这营生?"

"干!不干吃什么!"玉贵的回答很干脆。"这是老娘的饭碗。"

"对!常在河边走,总有鞋湿时。"一个黑女人谀笑着。"我要是把三个钱包扔了,就不会坐牢。"

"你从哪个码头来?"玉贵一脸轻蔑。

"我从南京来。都说上海活好干......"

"原来是南京小蟊贼。"玉贵嗤之以鼻。"老娘永远拿钱不拿包。6岁拜师,10岁出徒,横扫南北,所向披靡。"

"价值多少?刑期多少?"小蟊贼谦虚地地问。

"嘎嘎嘎!"玉贵鸭子般笑着。"价值不能说,刑期嘛只有12个月。还有3个月,老娘又能吃香喝辣了。宝贝!到时我一定来看你。"

"你咋知道我一定判刑?"甜妞不高兴了。

"和老外搭边的事必然重判。3月后,老娘用金子铺路,为你请上海滩最好的律师。"

"好啊!" 甜妞飞了个媚眼。

"小孙,你是否和我一样,一路行骗到首都?"大鼻子关切地问。我摇摇头。

"是否和我一样,药费单上搞涂改。"一女用江北口音问。我还是摇摇头。

"是否和我同行?"玉贵阴森森地问。"干这行油水足啊。"我冷冷地转过头。

"你肯定偷单位东西。"锥子眼锐利地看着我。"我前脚进来,你后脚进来。"

"胡扯啥?"我一口回绝。

"那究竟是啥事?"看看四人都败下阵来,众人有些气馁。

"是否和我同类?"一女人满脸邪气,看来她想认我这份亲。

"她是肉庄老板,专卖鲜肉日夜不分,小名亲嫂。"大鼻子像尽职的讲解员。

"就是卖肉,也遵循老少咸宜童叟无欺。这和工人卖技术,农民卖粮食一样。"亲嫂很悲壮。

"亲嫂说的有理!"玉贵一声喝彩。"这也是为群众解决困难嘛!"

"对!"亲嫂当之无愧地乐了。

"你不像亲嫂,像亲嫂的妈。"大鼻子冷笑着。

"为啥?"亲嫂不情愿了。"用香皂格支格支洗一通,洒香水涂摩丝,加点白的红的,谁能看出芳龄?关灯一样,不关灯也一样。"亲嫂像王府井售货员,认真介绍着商品特点。

"我估计你跟我一样。"林妈一派慈祥。"是否涉及合同,纠纷,或者债务之类的?"她用眼神征求我,神情很谦虚。

"不!"我有些羞愧--至今我还没接触过合同贸易。

"看见她没有?"大鼻子朝眼镜一努嘴。"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朝没良心的脸上刷地一下--你是否也泼了盐酸硫酸?"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苦笑着。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得有个事吧!"大鼻子终于爆发了不满。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定是这个事。"玉贵伸出二指抖了抖,许多人淫秽地笑了。

"不要乱猜。"我急忙说。

"是不是杀人?""是不是放火?""是不是投毒?""是不是......"四周一片嘈杂。

"不是--我是因为扔了篱笆而进来。"与其让林林总总的罪在我头上走一遭,还不如竹筒倒豆。

"泥巴?什么泥巴?"贾林惊讶地问。

"不是泥巴是篱笆。"我耐心解释着。

"篱笆墙的故事--就是那脏兮兮,臭哄哄,龌龊来西的竹杆竹条?"贾林一瞥嘴。

"为什么不搞钱包搞这个?"小蟊贼摇着头,有怒其不争的愤慨。

"一定有人出钱让你搞。"小江北肯定地说。

"扔篱笆,这算哪门子事?"林妈皱着眉在思索。问号一个接一个,可是谜底却没找到。

"你是行政拘留还是收容审查?"大鼻子问。

"收容审查。"

"不对啊!扔篱笆一般罚款,打到南天门,也就是拘留几天。收容审查,说明这事很严重。"大鼻子沉吟着。

‘很严重'三个字,如油锅里的一把盐。监房有了些骚动,几个身影从地铺上仰起身。

"是疯子!""是精神病!" 又一阵骚动。更多人探起身,想看看我长的啥样。

"你们懂啥?"眼镜女冷冷地说。"除了吃喝嫖赌,你们还知道啥?"

"那你说,她为了啥?"大鼻子很是礼贤下士。"今天什么日子?""6月5日。""今天是平暴第二天!" "凭票?粮票油票米票早取消了!"贾林笑着,为自己的幽默喝彩。

"早上广播没听?""这里哪有广播?""我是说隔壁办公室的收音机。""隐约听到什么反革命......是不是指这?"大鼻子一拍脑袋。"我一出生就听到这三个字。有历史的,现行的,隐藏的,还有跳出来的。一听到这三个字就毛骨悚然。"

"这么说她就是暴徒。"玉贵恶狠狠地说。仿佛一把盐撒进油锅,四周响起一片喧哗。

"你的收审只是第一步。"眼镜女冷冷对我说。"第二步呢?""第二步就是逮捕。"眼镜女不假思索地说。

"不!"我使劲摇头,仿佛要摇去这个结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在‘平暴'后,又对‘不平则鸣'的老百姓下毒手。

可悲的是,预言在两月后应验。我真是个天真加迂腐的人。

夜一点点深了,四周一片鼾声。"你怎么还不睡?"贾林问道。

"我睡哪?"脚下是鞋山,立锥之处没一寸。"你就睡在鞋子上。"贾林斩钉截铁地说。"你睡也得睡,不睡也得睡。""可是......"看着重叠叠的凤尾鱼,看着黑压压的蚂蚁堆,我只得把身体一点点平放在鞋山上。

臭烘烘的布鞋、湿漉漉的套鞋、坚硬的皮鞋、冰冷的塑料鞋,烙在腰部,颈部。虽然人缩成一只虾,脚跟还是跟粪桶有了亲密接触。尿液滋润着脚底板,鞋味沁入肌肤,只穿睡衣的我冷澈骨髓。1989年6月5日,在鞋山和粪桶的合围中,我进入梦乡。

前面有一盏灯。忽远忽近,飘逸不定。时而如豆,时而如炬;时而如盘,时而如针。摇曳如风,流窜如星。虽不甚分明,我还是身不由己朝它追去。

这是啥灯?是郭沫若笔下的‘街灯'? 不!它没有‘街灯'那份空虚。是冰心笔下的‘桔灯'?不!它没有‘桔灯'那份空洞。难道它是茫茫大海中的航标灯?不!它没有航标灯的单一单纯。难道它是祭祀祖宗的长明灯?不!长明灯只纪念过去,只纪念死人。

那究竟是什么灯?灯除了照路,还要照耀灵魂;灯除了纪念过去,更要照耀未来。

这才是我心中的灯。于是我拼命朝灯追去。我追的好苦--脚下有坎坷,身边有荆棘,前面有悬崖,后面有绝壁。一路上,滑坡时有,雪崩常见,毒蛇拦路,猛兽长啸。我跌跌撞撞,心惊肉跳,一身尘土,半身伤痕。走啊走,追啊追,只要它不熄灭,我就跟随着它;只要它还燃烧,我跟它走遍天涯海角。

忽然,一道闪电横空劈下,一声爆雷震耳欲聋。天地间顿时一片黑暗;万物间,顿时一片萧杀。我孤独地站在雨中,寒冷,恐怖,死样的寂静包围着我。

我想寻找那盏灯,但是灯已经熄灭;我想寻找净土,沦陷中岂有绿州;我扯开嗓子大声呼唤,天地间没一丝回应。突然,一座黑黝黝的大山朝我压来。我大叫一声惊醒来。一丝鱼肚白正印在铁窗上。

黎明时的梦很准!很准!梦是个预兆,它揭开中国近代史,不,应该说世界近代史,最黑暗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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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宝强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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