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来得及时,使我们有机会抢救你!"--良言一句寒冬暖,重病也能轻三分。在大陆同胞看来,医生感谢病人似乎"本末倒置",如今却真的有澳大利亚医生对着原籍中国并且是中共囚犯的病人说出了这句贴心的感谢话,故事好像出自天方夜谭,这充分表现出资本主义社会的人道主义精神。在那广漠无垠的大洋洲的土地上,澳国政府虽未说过"情为民所系",也没评选什么"优秀共产党员"和"道德模范",但她那极负责任的政府和若不去帮助病人就有一种负罪感的善良的人民,确实拥有宽阔无边的襟怀。惜乎!我们只在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读到过、向往过。因此,再一次对齐家贞女士真诚地表达祝福,并感谢澳大利亚政府和这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高素质的国民社会。
50多年前,曾在重庆石板坡监狱与家贞小姑娘同挤一个被窝御寒的胡薇薇女士,10前也因心脏病在大陆住院了。医生的第一句话是"你准备了多少钱?"接着就介绍起国产和进口起搏器的性价比来。胡薇薇本身就读于重庆医学院,因在私人日记中表现出对社会现实的彷徨而被同寝室想入团的积极分子告密,蒙冤入狱20多年。喜幸她在平反后恢复了医生职称,两个孝女事业有成,早就为妈妈准备了一笔巨款。最终,胡薇薇女士花去两三倍于国产起搏器的价位安上了德国起搏器,今已年过七旬,生活起居如常,经年在深圳成都间飞来飞去欢度晚年。相对而言,她也是幸运儿。
然而,齐家贞女士的另一位难友张大蓉就没那么幸运了。由于张女士和他的先生汪孝直平反后只得到薄纸一张,既无一分钱的赔偿,也没安排工作。无奈之下,两人年近半百才开始在重庆大坪沿街练摊求生。好在他们能放下架子,艰苦创业,足足奋斗了20年,终于进入摩汽行业。按说,两老衣食无忧了,却被重庆某大型军工国企借口改制赖账几十万元,使他们辛苦自筹来的养老金损失殆尽。直到今年七月,汪、张二老才"享受"到迟来的"关怀"--每月各有600元和550元(不到 100美元)的养老金收入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偏偏就在按月领到养老金不久,张大蓉女士突发心脑血管疾病,脉搏微弱、晕厥倒地,不得不去看医生。
实在没有钱看病,只好卖儿救夫。妈妈,你忍心卖掉我吗?(资料图片)
别说他们没有齐家贞的"奇遇",也没有胡薇薇的公、私条件,纵有万贯家财,早已看透医院盘剥病人实质的汪孝直也不会任人宰割"引颈就戮"。不待医生发话,汪老先生已先发制人道:"这是陈年慢性病,昂贵的检查少来,该吃药就吃药,该打针就打针......"目前,由于注意日常饮食起居,按期服用平眩胶囊等药物的张大蓉,病情比较稳定,方能继续"享受"每月550元的"雨露阳光"。
本人最倒霉,从64年"四清运动"上山到81年初下山,只有17年"教龄" ,要比以上诸位难友"资历浅"。而且,劳教前本人在重庆机床厂工作八年,清放时却随爱人定居成都,错过了平反最佳时机,仅仅依靠作些小生意维生。一晃悠,29年过去了,方知垂垂老矣!兹因重庆机床厂破产,劳教前的工龄全被"洗白";劳教期满后强迫就业10多年的"职工"待遇,属于假冒伪劣的"职工"膺品,回归社会后的个体户生涯也不算作工龄,遂成为可怜的"三无人员"。换言之,本人枉活70年大约从"未"干过活,是条"寄生虫"无疑。今年元月,因无职无业申请养老金,在自己东拼西凑缴纳21300元的"启动金"取得"资格" 之后,终于能够按月领取560元的养老金了。估算起来,需要再坚持活上三个年头才能让自己的"启动金"还本,2013年开始享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幸福生活"。更由于今年初城镇无业人员的医保政策尚未出台,故迄无丝毫医疗保障。日前正办理中,猛听说政府每人每年补贴100多元,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屋漏又逢连夜雨,行船偏遭打头风。8月13日出现脑缺血症兆,头昏眼花,呕吐不止,就近急忙去华阳镇所在的双流县二医院诊治。因我住在城乡结合部的小产权房屋里,人、户分离,医生开口就问我的户口属地,这是因为城乡医保大有差别,他们习惯于分别处方;接着又问有无医保卡,主动介绍哪些项目完全自费、哪些项目可以报销多少比例。当我自报"一无所有、一切自费"时,医生竟然面露难色......好在这时胞妹刘友竹急匆匆送来1000元现金,聪明的医生知道"按图索骥" 了,心电图、彩超、验血,一古脑儿花掉800多元。最难容忍的是,当我们在二医院取药后,老伴儿再去一街之隔的"康桥大药房"购买同名同量的药品,几乎省下一半钱。上当学乖,后来就再也不愿去医院挨宰。现如今,正如张大蓉一样,我们全靠自购药物吊命。局外人不知,由于国家拨款太少,"自负盈亏"的产业化医院要"以药养医",恐怕这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中国特色吧!
今日读报,得知警方正在追查(因无钱治病--笔者注,报纸上打死也不会说这句大实话)将三岁甲流重症患儿接出医院的家长以及参予抛尸的亲属们,扬言一定要依法严惩。还有一位律师说:"如果查明患儿是在死前被抛弃的话,家长涉嫌故意杀人,最高可判死刑"。诚然,父母将亲骨肉抛弃确系不如猪狗的罪恶行径,但号称广州市儿童医院的国家级医院,一门心思钻进钱眼儿却将穷孩子一脚踢开,实在天理难容!他们抛弃了救死扶伤的天职,把起码的人道主义精神和同情心置之脑后,鼓动无钱治病的甲流患儿私自出院,客观上也是对甲流防控措施的放任自流,会让附近群众面临着甲流病毒扩散的潜在危险......试问,政府该当何罪?!医院该当何罪?!连想起齐家贞异国他乡受到的礼遇,我们为什么要热爱中共治下的"祖国 "呢?如果尊敬的全国人大吴委员长还像发迹前那样,继续在某天早晨穿着裤衩挤进上海里弄排队打牛奶的人群里空手而归的话,也许就不会诅咒发誓不搞西方那一套了。
我在澳洲住院,医生说......
我的第二故乡澳大利亚,从不标榜她有多好多好,从不自诩她是我最亲的亲娘。我自己感到,在这里,我被当做人,我赞美她,热爱她,声称我是她的女儿。
那次我住院,医生对我讲的第一句话,我终身不忘。
谁能猜到,他讲的是什么?
中国老百姓可能答:"红包在哪里?"
澳洲华人也很难不被我的问题卡住。
1996年2月20号晚上九点,我急诊入院--墨尔本Alfred Hospital,老公还没填完表格,我已经被推车推进了急诊室。
几个护士忙着问病情,量血压测体温,急匆匆在记录板上写字。同一个问题,她们问了又问,大概是在测试我清醒的程度。我的头昏眩,舌头僵硬,讲话很慢疙疙瘩瘩的,声音也变了,听起来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但心里我是明白的。
一位年轻医生来到我床边。
以为他会按照常规再询问一番我的病情,哪怕已经读过病历。
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说:"谢谢你来得及时,使我们有机会抢救你!"
我望着他满含笑意的眼睛,是不是太颠倒了一点啊?世界上有医生在病人面前说谢谢的吗?是他在抢救我,不是我在抢救他呀!
我被震撼。
我一点不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我觉得自己被抬举,抬举得高高的,作为一个人!心里顿时涌起感激、温暖的波涛。
老百姓不吃抽象的鸡,老百姓要吃具体的鸡。好不好是具体的,亲不亲是具体的,美丽不美丽也是具体的。澳洲美丽,美丽的澳洲。今天,美丽捧在我的手心里。看得见她的色彩,摸得出她的质地,闻得到她的芬芳--"谢谢你来得及时,使我们有机会抢救你!"
其实,还有人也在"抢救你"。
当天下午六点钟,我陪女儿去图书馆借书。只觉得非常疲倦,非常累,不想动。坐在电车上,硬币捏在手里,售票员不走过来,我也懒得走过去。
到了,我站起来下车,捏在手里的硬币从指缝间滑落到电车的楼梯上,滑落到路上。我慢慢弯下腰,把硬币一枚一枚从楼梯上捡起来,从路上捡起来。司机没关门,耐心等着我。
我费劲地走上了人行道。女儿紧张地问,妈妈,你怎么啦?
怎么怎么啦,大惊小怪的!我张口想说话,这才发现,讲话很艰难。
女儿一定感到事态严重。妈妈,我们回去吧。
与女儿相反,我感到自己一切正常。
我想告诉女儿,图书馆只有200公尺远,已经来了,非得把书借到。
她刚进高中,老师布置的作业需要这本书,去过两个图书馆,两次借到的都不对。
可我啊啊吧吧一阵子,吐不清楚几个字。我一面乱踩步子,一面坚持往图书馆走去。
女儿哭了起来。她两只手拽住我,像拽住大风里的风筝。我斜着走,往电线杆方向撞去。
支路上,两部车子并排停在那里,等待这对母女拉拉扯扯过去,尽管绿灯早已亮了。
我俩终于到了图书馆门口。
一位年轻女人朝我走过来。
"我一直在看你。起初,我以为你是喝醉了酒。多看一阵,我知道你是中风了。我的妈妈中过风,就是这样的。"
"中风!"我心里在说,"开玩笑吧,我才五十五岁。再过二十年还差不多!"
她说,怎么样,我送你们回家吧?
我结结巴巴谢谢她,结结巴巴告诉她,意思是女儿要借书,借好了书,我们自己回去。
叫女儿先进去借书,自己就一屁股坐在门口一张长椅上了。
我很犟,不认为自己有问题,不需要麻烦人;她也很犟,认为我就是病了,坚持要伸出援手。
"这样吧,我们到里面去坐,里面是沙发,比较舒服。"她建议。
不好意思再推却,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和我并排坐在沙发上,沙发真的舒服多了。我转身看看她,自然卷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皮肤白皙,五官精细,身体壮实,很精神。
我随时随地都有谈兴,顺手拈来就是话题。我喜欢讲话,不喜欢呆坐着。现在,我尝试与这个好心人聊天。
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我像跌进了漫无边际的苍穹,眼前全是闪烁不停的光点,我似乎拿着一个长柄瓢,在苍穹里游来游去舀词汇,一瓢又一瓢,一个词汇也舀不到。
没办法,只得闷坐。
不愿意别人为我浪费时间,我又谢谢她请她走。她坚持说:"我不能走,我要送你们回家。不然,我会感到Guilty(有罪过)。"
为了不让她感到Guilty,我决定显示一下自己是健康的。我站了起来,说:" You see, I'm all right(你看,我是好的)。"
我走路给她看,想走个直线来回,结果走了个圈圈。
她送我们回了家。
留下她的地址,她的电话,有事找她。叮嘱我,别忘了明天早上就去看医生。
我忙不迭回答,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心里还在固执,看什么医生,睡一觉就好了。
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身问,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有啊,我的丈夫在上班,挺远的。
是吗?请告诉我他的电话。
"你的妻子中风了,你最好回来。"我听见她讲。
伊恩赶了回来,那天早上接手加油站新生意,原老板帮忙守店。
大家都又饿又渴,我把头天的剩菜剩饭热了权当晚餐。
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觉得精神好多了,我向伊恩述说刚才发生的故事。我笑了,什么中风不中风,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看啥医生。
他一句话不讲,只是听,时而看我一眼。
放下筷子,他已经站在门口。"走,我们现在就去看医生。"
我说:"我的家庭医生晚上不开门。"
他说:"我的家庭医生晚上开门。"
他站在门口岿然不动,我知道,我犟不过他的命令,乖乖坐进车里,让伊恩带我去看他的医生了。
医生说,中风,马上送医院。
伊恩后来说,我讲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好像在扮鬼脸。
六点钟发病,九点钟住院。
住院医生告诉我,一个血栓堵住了我左脑的小动脉血管。六小时内滴注药物,血栓可以溶化,超过六小时就不行了。
这就是为什么那位医生高兴地对我说:"谢谢你来得及时,使我们有机会抢救你!"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还有人也在"抢救你"--那个年轻女人,还有伊恩。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美丽不美丽也是具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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