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吃的鸡肉,比如麦当劳和肯德基里面的那种肉食鸡的鸡肉,是农产品吗?至少我觉得是工业产品。目前最为高效的养鸡业,像生产汽车、电器等工业产品一样,用产业链和流水线生产出鸡肉。
举个例子,肯德基的鸡肉供应商,是福建某个集团,他们是如何养鸡的呢?从鸡蛋,到鸡,再到鸡肉产品的过程,完全是按最有效率的方式定制好了的。他们从美国买来种鸡,是一种体格庞大的白羽肉食鸡,这些按要求买来的种鸡在种鸡厂下蛋,接下来,这些蛋被运到孵化厂进行孵化,这些过程都是很简单的,等小鸡破壳后,它们就被运到养鸡厂进行饲养。刚孵出来的鸡仔35克,经过45天的饲养后可以长到2500克。每只小鸡每天可增重约50~60克。养鸡场有一排排鸡舍,无数的鸡挤在里面,跟高峰期的世博园一样,每平方米15只以上的鸡。这些鸡在里面的任务就是吃和睡。它们几乎是不怎么动的,鸡舍的光线调的很暗,45天里,它们见不到一点阳光。吃了睡,睡醒了再吃,当然这没有听起来那么好,因为它们不一定想吃喂它们的那些东西。在美国,已经被揭露出来,很多养鸡场为了鸡长肉什么都喂,包括各种你不想知道的脏东西,在中国呢?45天以后,长够份量了,就被运往屠宰加工厂。这些鸡倒没有变成6只翅膀的怪物,因为我们技术上还达不到,但它们骨骼发育是不完全的,很多站都站不稳,因为我们不吃鸡骨头,它们只要按计划长好2500克的肉就好了。在屠宰加工厂的流水线上,从养鸡场运来的鸡先是被一只只吊在流水线上,用电流击昏后,开始进入屠宰流程,割喉放血高温脱毛后由机器实施自动掏膛。接下来,流水线上的工人对鸡的不同部位进行切除和分割。之后,这些不同形状的鸡块就被装在包装物中。剩下的就交给肯德基去做吧。这种生产方式,虽然高效,但被人诟病,比如对鸡太不善良了。我自从知道了这种养鸡的方式,就对鸡肉再也没兴趣了。想起小时候,我到老家农村走亲戚,院子里有很多在悠闲踱步的鸡,大伯和大娘要杀鸡招待我,在选中了一个目标后,大娘要去抓那只鸡,谁知那只鸡行动敏捷,上窜下跳。于是夫妻两个齐上阵,追着那只鸡满院子跑。当然最后这只鸡还是没有逃过被吃的命运。现在想来,那时吃到的,才算真正的鸡肉。
而且我是个很怕鸟的人,一看到长羽毛有翅膀和爪子的东西就魂飞魄散了。我看过美国拍的一个揭露养鸡场内幕的片子,养鸡场里面无数的鸡拥挤着,扑腾着翅膀,一堆堆死鸡的尸体,我害怕得想吐。这种感觉,只有想到我们中国社会的时候才有。有人感叹,现在中国社会根本法则就是丛林法则,是弱肉强食,是狼围攻羊。我去,那是把中国社会想像得太美好了。中国现在就是一个养鸡场。
最近的富士康连跳事件为这我的想法增添了注脚。富士康的员工,白天拥挤在产品的流水线上,晚上拥挤在职工宿舍里,干活,吃饭,没有任何自由。他们不就有点像养鸡场里的肉鸡吗?肉鸡用自己的肉换来些吃食,他们用体力换来些谋生的钱。一个个富士康,就是一个个养鸡场。但是有人会说,你这个比喻很不贴切。养鸡场的鸡就是被设计出来吃的,它们的出生就是被人为设计的;而富士康的员工有自己的选择权的。肉鸡一出生就摆脱不了被吃掉的而且被吃掉前还过着可悲生活的命运,而员工不想在富士康干了就可以随时走人。的确,这样说是没错的。可是我的比喻没有这么简单,不仅仅限于企业的这个层面,而是国家层面。国家是养鸡场,企业仅仅是个鸡舍罢了。
还是继续从富士康员工说起。他们,真的有选择的权利吗?如果有选择的权利,还去跳楼干嘛呢?一个富士康员工,在工厂里被作息时间工作制度等限制了自由,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可是他出了工厂,真的就想干嘛就干嘛了吗?甚至他们连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自由都没有。富士康员工这个阶层的人,从一出生,他们的命运或多或少也被决定好了。小时候当留守儿童,青年时外出漂泊打工,不进富士康,就会进别的什么康。打工一直到年老体弱干不动活为止。他们的命运,就和肉鸡一模一样。中国是一个板结化的社会,就是说个人的先赋地位对他的人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我常跟同学举这么一个例子:学校里天天骑着电瓶车给你送外卖的人不一定比你笨,读书也不一定没你行,如果他们像你一样出生在一个城市中间阶层,受到良好的引导和教育,现在也会在读什么名牌大学,当什么医生律师土木工程师。同样,富士康员工们,他们的先赋地位可想而知。家里穷,没人关心学习,没条件继续上学,只能打工。这时有人会说,一个家庭贫穷的孩子,不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功吗?至少读个大学没问题吧。的确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但这种情况不是结构性的。现在比较好的大学里,你们身边能有多少真正出身农村家里不富裕的学生呢?更关键的是,即使一定数量的穷孩子,通过教育这个社会流动机制实现了向上的流动,像城市中间阶层的孩子一样,上了大学成了白领,就摆脱了成为肉鸡的命运吗?富士康的员工,可以一眼看穿自己的人生:打工,结婚,生孩子,带孩子打工,孩子再打工。比社会底层更高一点的中间阶层,不也一样可以一眼看穿自己的人生吗?毕业,找工作,拿薪水,买房子,结婚,还贷。
养鸡场需要生产各种产品,一个丰富的产品线才能带来更多利润,他们不仅需要体力劳动的鸡,也需要脑力劳动的鸡。我所在的一个中国二流理工专科职业学校,顶着个没落名校的牌子,就是一个培育理工科技术型鸡才的场所。我们学校旁边有个号称中国第一的财经类院校,他们直接打出培养一流应用型人才的牌子,这个口号其实就是争做更高级的肉食鸡。都是要被剥削的。我时常看着这些学生,每天拎着个电脑到图书馆学做财务报表,神情似乎在说我们明天就进四大了,身上散发出来一种当了肉鸡还自鸣得意的傻逼得冒泡的气质。即使你在陆家嘴上班,去虹桥机场坐飞机出差,下班到星巴克约会,不过是换了个更精致的鸡舍,把自己的卖得更贵了一点。现在很多学生的上进心,就是从一个标价便宜的水缸里,爬到一个标价贵的水缸里的上进心。而我们的教育系统,就是一种遴选机制,进不同的专业,做不同用途的鸡,但仍然是鸡肉生产线上的一环。而且,从小到大,我们受到的教育,都是被设计好了来蒙蔽我们的。记得吗?那些真正养鸡场里的鸡舍都是遮起来不见光的。而且鸡舍里面灯光温度都调好了,这就社会像教给我们一套价值观,反而我们还以为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我这个比喻发展成一套理论,学校的教育方式就将从“填鸭”变为“填鸡”。大部分肉食鸡也都是按设定长得,有很多专业知识,没有任何批判性思维,空有一身肉,内脏和骨头发育不全。当然鸡舍有漏洞的地方,很多鸡学会了翻墙,见见外面的光,反思下自己的命运。
社会固化体制和格局,就是设定好的养鸡程序,从孵化到饲养到屠宰到包装,要不你从小到大不是都感觉到各种不自由吗?要不你怎么觉得累死累活生活还总是不尽人意呢。你创造的价值,都是养鸡人的利润,你留下的一点点,只是他给你的饲料。不信看看我们的利益分配格局就可以了。
那么,到底谁在养鸡呢?回答这个问题我们有一条线索。你赚的钱干嘛了?买房了。买房的钱归谁了?政府和开发商。当然,开发商现在生意也不大好做,政府里的众多小公务员也要天天唯唯诺诺,他们也或者是肉鸡,好一点的是养鸡人的走狗。真正的养鸡人是谁啊?国家。国家是什么?马克思说,国家是统治阶级统治被统治阶级的工具。统治阶级是谁?不说你懂的。中国社会分层结构大致还是看得出来的,顶层是权贵资本,继而是政界商界学界的精英联盟,当然也有为数不多的独立中产阶级。我所说的独立中产阶级,独立是指不依靠体制也能活下去的。从这里开始我们划一道分割线,下面的体制内中产阶级,城市小白领,城市贫民,农民工,农民,全是肉鸡。他们的命运是被设定了的,是累死累活的,是没有自由的,是死了也无所谓的。社会流动性很低,不要幻想什么时候你能从肉鸡一跃成为养鸡人,幻想当养鸡人的走狗还是比较靠谱。再举两个个体鸡的例子。凤姐,家穷人丑,一米四九,没上过学,只能打一辈子工,当一辈子低端肉鸡。她也不想这样,所以就通过出洋相取悦别人,别的肉鸡看到都笑了,哈哈,她好可笑,竟然想挣脱自己肉鸡的命运。杜拉拉,城市小中产出身,大学毕业,进外企当白领,当一个小白领肉鸡,于是可以天天喝立顿红茶,真正的杜拉拉们都是到淘宝上买些洋气衣服,真正的奢侈品是穿不起的,跑车也是开不起,升职更是做梦,即使是被上司睡了也不大可能。在外企里,管理者都是外国人,在国企里,管理者都是隐性世袭的。在这里,有人会说,我进外企给外国老板打工就可以不当中国鸡了。可是,你不买房子吗?只要在中国买房子,人身就留在中国养鸡人手里。除非你移民国外,当外国鸡去。
本来,我也是没这么悲观和阴谋论的,但是曾经看到一则报导让我感触很大,坚定了这个想法(http://www.infzm.com/content/38725)深圳一些从事钻爆破作业的农民工,都得了尘肺的职业病,很多都死了,但是用工者只给他们一点钱,并不依法赔偿,他们索赔都不成功。即使这样,知道从事这个职业有得尘肺的危险,还是有很多农民工来干,仅仅因为这个活给的钱多一点。这些农民工,背负着生活的压力,为了暂时一点过得去的收入,就把命搭上了。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利在哪里呢?剥削,已经从剥削劳动力转向剥削生命了。
当然,社会的变迁往往是自发的过程,中国社会的养鸡场也不是按照计划和图纸刻意去建造的。可是当社会向这个格局发展时,既得利益者就会维护它。要不全国各个地方都有维稳办。肉鸡们那套相信社会稳定发展的话语应该得到摒弃了,社会稳定发展的结果不过是养鸡场经营的越来越好。真实是怎么样的我们都被教育过。马克思说异化,什么是异化,本来是人,现在却成了鸡,就是异化。而且阶级统治,意识形态,也都是马克思讲的,我们政治课本里面都有。要学会真的去弄懂一些东西,难道你们还指望政治课本里面就写一句话:“小鸡,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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