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祕阿兹特克帝国大神庙(betway必威体育官网 )
考古学家利用激光脉冲,为一尊破碎的阿兹特克大地女神石像生成了绿色的三维图像。在靠近石像头部的一口竖井里,安放着六批祭神的器物。
30名技术人员加上两台起重机用了15个小时,把裂成了四大块、重达12吨的大地女神特拉尔泰库特利的石像,从发掘现场搬到了150米外的新家——墨西哥城大神庙博物馆。经过两年半的修复,这尊安山岩石雕已展露出土黄、红、蓝、白和黑等本来颜色,但中间缺失的那块却一直没有找到。
为了在博物馆展出,这个被称作“贵族犬”的动物骨架经过了重新拼接。它身上系着贝壳腰带,后腿上系着金铃铛。
通过对一座神圣金字塔的考古发掘,人们找到了更多与阿兹特克帝国那些血淋淋的祭祀仪式相关的线索。但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那位最令人害怕的皇帝的踪迹。
在墨西哥城著名的索卡洛广场边上、紧挨着阿兹特克神圣金字塔废墟(人们称之为大神庙)的地方,出土了一具动物骸骨——可能是狗,也可能是狼——它死于500年前,被放在一口2.5米深的石砌竖井里。它生前很可能既没有名字,也没有主人。不过,这只无名犬科动物显然曾经对于某人有着某种意义。它戴着一条玉珠做的项圈,耳朵里塞着绿松石,脚镯上带有纯金打造的小铃铛。
利奥纳多·洛佩斯·卢汉带领的考古队于2008年夏天挖出了这只所谓的“贵族犬”。这次发掘始于两年前,当时给一栋新楼打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一件惊人的东西。那是一个重达12吨、用整块粉红色安山岩雕成的长方形巨像,已经裂成了四大块,雕的是大地女神特拉尔泰库特利令人毛骨悚然的肖像——她持蹲姿生孩子,同时又喝着自己的血,吞下自己的造物,在阿兹特克文化中她是生死循环的象征。除了一块重达24吨的黑色玄武岩“太阳石”(1790年出土)和一块重达8吨、刻画月亮女神科约尔哈乌基的石盘(1978年),这是在大神庙附近误打误撞发现的第三块阿兹特克巨型平板石雕。
经过数年的辛苦发掘工作,洛佩斯·卢汉和他的队友从这块巨型石雕旁的深坑中,挖出了一些阿兹特克人最为奇怪的祭品,这是前所未有的发现。考古队员在广场的一块灰泥地面下发现了21把涂成红色的、用白色燧石制成的祭祀刀具,这代表着那位阿兹特克大地怪神的牙齿和牙龈:她张着大嘴接受死者。他们继续往下挖,结果又发现了用龙舌兰叶子裹着的一包东西。里面是各种用美洲豹骨头做成的祭祀穿刺用具,阿兹特克的祭司用它们在自己身上扎出血来,作为献给神祗的礼物。穿刺用具旁边是一块块的柯巴脂——祭祀用的香。穿刺用具、香,以及羽毛和玉珠在包裹中的摆放位置都经过了精心的安排。
令洛佩斯·卢汉吃惊的是,在这个包裹下方几米深的地方,竟然放着第二批祭品,是一个石头匣子,里面放着两具金雕(太阳的象征)的骨架,面向西边。金雕四周放着27把祭祀刀具,其中24把被精心饰以毛皮和其他衣料,就像穿上碎布衣服的人偶,它们代表与落日有关的神。到今年1月,考古队在竖井中已经发现了共计6批祭品,最后一批位于街面以下7米处,里面是一个装着310颗绿玉珠、若干耳饰和小雕塑的陶瓷罐。每件出土文物的摆放位置似乎经过精心的设计,重现了阿兹特克帝国的整个宇宙观。
就是在第二批祭品的最下面,洛佩斯·卢汉发现了那只经过精心打扮的犬科动物。它的尸身上覆以贝壳,还有蛤、蟹和蜗牛的遗骸——这些东西来自墨西哥湾、大西洋和太平洋。洛佩斯·卢汉知道,在阿兹特克人的宇宙观中,这个画面表现的是阴间的第一层,那只犬科动物的任务就是带着主人的灵魂穿过一条危险的河流。
但究竟是谁的灵魂呢?自从西班牙人埃尔南·科尔特斯在1521年征服墨西哥以来,还从未发现过任何一位阿兹特克皇帝的遗骨。但历史记录显示,有三位阿兹特克统治者火化之后的骨灰埋在了大神庙脚下。特拉尔泰库特利石雕出土后,洛佩斯·卢汉注意到雕塑中这位神祗右脚的利爪中抓着一只兔子,兔子上方刻着10个点。在阿兹特克的文字体系中,10和兔子在一起的意思是1502——据那一时期留下的古籍,1502年,阿兹特克帝国最可怕的统治者阿维特索特尔在隆重的仪式中下葬。
洛佩斯·卢汉相信,阿维特索特尔的埋葬地点就在发现那块巨型石雕的地方附近。如果他是对的,那么那只“贵族犬”可能就是一个地下引路者,带我们穿过笼罩在阿兹特克人身上的迷雾。不过,“阿兹特克人”是我们使用的称谓,他们却自称为墨西加人,他们的遗赠构成了墨西哥人身份认同的核心部分。如果洛佩斯·卢汉找到了阿维特索特尔的坟墓,将是对西半球最具神话色彩、最遭误解的帝国持续了32年的漫长探索的高潮。可叹啊,阿兹特克帝国有太多未解之谜,但这样一个残忍、复杂、短暂、被后来的土木建设彻底埋没的政权,在一个国家500年后的群体意识中,却仍然发挥着显著的影响。
“在墨西哥,历史无所不在,”洛佩斯·卢汉说道。阿兹特克帝国的影响尤其大,今天的墨西哥基本就是建立在它之上。
当大神庙正好位于墨西哥城市中心的消息在1978年传开之后,之后的情形不像是一个考古大发现,倒像是某出百老汇戏剧的首演。当时的美国总统吉米·卡特、日后成为法国总统的弗朗索瓦·密特朗、哥伦比亚作家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法国探险家雅克·库斯托和好莱坞影星简·方达等数十位名人应邀参观了挖掘现场,其中部分人由当时的墨西哥总统何塞·洛佩斯·波蒂略亲自陪同;为了这次考古挖掘,他已下令拆除现场的13栋建筑,惹来争议。如今随着一位甚至多位统治者可能葬在索卡洛广场外缘的消息传播开来,为考古拆房的事情还要发生。洛佩斯·卢汉现在大量的时间都花在陪同贵宾参观金字塔西侧遮蔽起来的狭窄挖掘现场上。墨西哥的媒体蜂拥而至。普通民众敲打着安全门,要求入内参观;洛佩斯·卢汉往往只得放他们进去。这位圆脸、幽默、46岁的学者深谙这次发现的心灵感染力。“墨西哥人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悲剧性的当下,”他说,“但往昔的辉煌让他们可以引以为傲。”
与玛雅文化——古代中美洲的另一伟大文明——不同,阿兹特克为墨西哥所独有,因此墨西哥抓住一切机会将它神化。墨西哥国旗的中央是阿兹特克鹰,两家主要航空公司的标识上也能看到它。国内有阿兹特克银行和阿兹特克电视台,国家足球队的队服上也有这只标志性的鹰,而主场就叫阿兹特克球场。当然,还有墨西哥的中枢——墨西哥城,它正是对特诺奇蒂特兰这个城邦以及阿兹特克不屈不挠精神的致敬(墨西哥城下面就是特诺奇蒂特兰)。
但是,如果仅仅关注阿兹特克那些标志性的事物,就误解了它。首先,强大的阿兹特克在臣服于欧洲殖民者之前,帝国(特诺奇蒂特兰、特斯科科和特拉科班构成的三国同盟)的存在时间不足一个世纪。统治者们的霸权并不长久,也没有像古罗马人或者印加人那样,在郊野之地修建神庙、传播文化传统。相反,阿兹特克人保持着一些学者称之为“廉价帝国”的方式,也就是被征服者只要进贡就可以继续行使主权——也就是一种定期以武力恐吓的保护国体系。阿兹特克人选择中心位置的特诺奇蒂特兰作为展现其能工巧匠的主要地点,不过从许多方面看,这座规模庞大的城市集中了从之前的文明借鉴而来的风俗、偶像和宗教实践。正如洛佩斯·卢汉的父亲、研究古代中美洲的学者阿弗雷多·洛佩斯·奥斯丁所言,“最为常见的误解是:阿兹特克完全是一种原创性的文化。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但草率地把阿兹特克人形容为嗜血残忍,同样是在误导。西班牙入侵者夸大了墨西加人的杀戮欲(比如宣称后者仅在神庙的一次祭祀活动中,就把80400人处死献祭,要真是如此的话,墨西哥中部大多数人口就没了),所以有些团体说献祭仪式不过是欧洲人编造出来的。洛佩斯·卢汉认为这个说法太夸张。过去15年来,对墨西哥城多处地表进行的化学检测结果表明“哪儿都有血迹”。“有祭祀用的石头,祭祀用的刀具,还有127名受害者的遗体——你不能否认当年的确存在活人献祭。”
不过,他马上补充说,在同一历史时期的世界各地都能发现杀人祭祀。在阿兹特克人这么做之前,玛雅及众多其他文明早已在这么做了。“不是这个民族崇尚暴力,而是因为那是一个暴力的时代——在一个好战的氛围里,那个时代的宗教要求活人献祭以慰藉诸神,”洛佩斯·奥斯丁评论道。据哈佛大学宗教史学家戴维·卡拉斯科对古代文献的研究分析,阿兹特克人自己对于这种宗教义务也非常痛苦。“他们对于祭祀很苦恼,”他说,“我认为有许多迹象表明他们为此感到很不安。”
文献显示,这个民族已经深刻意识到一个依靠活人献祭的帝国所面临的局限。哪怕在阿维特索特尔统治期间,帝国抵达巅峰时,他们就已经预料到未来的命运。一个认为自己在极其不稳定的宇宙中处于中心位置的民族,遭受着卡拉斯科所谓的“宇宙不安全感”。
阿兹特克帝国是白手起家。最早的阿兹特克人(或者说墨西加人)来自北方,据说是来自亚兹特兰,不过他们的祖先故土究竟在何处不得而知,或许只是个传说。他们跟强大的托尔特克人一样,说的也是纳瓦特尔语。但语言是当时的墨西加人与“强大”之间的唯一联系。在墨西哥盆地,他们被人赶来赶去,最后来到特斯科科湖一个没人要的小岛,于1325年在这里建立特诺奇蒂特兰。这基本上是一片沼泽地,缺乏饮用水以及建筑所需的石头和木料。正如著名学者米盖尔·莱昂-波尔蒂拉所言,尽管这些邋遢的新定居者“几乎完全蒙昧”,但为“一种不屈不挠的意志”所弥补。
这些定居者发掘了曾经辉煌的城邦特奥蒂瓦坎和图拉的废墟,把掘出来的东西占为己有。到1430年,特诺奇蒂特兰的规模已经超越那两个城邦,运河和堤道将城市分成四个“扇区”,中心是一座有两排楼梯的金字塔,塔顶是一对双子神庙。他们的建筑元素原创性不强,但这正是建设者的本意。墨西加人试图与过去的帝国攀亲带故,这主要是皇家谋士特拉克艾尔艾尔的策略。在15世纪上半叶,特拉克艾尔艾尔提出了墨西加人历史的新版本,他断言他的民族是伟大的托尔特克人的后代,而且使得维齐洛波奇特利(庇护墨西加人的太阳神和战神)成为了高贵的托尔特克诸神中的一员。他还进一步强化了墨西加人的使命感。正如米盖尔·莱昂-波尔蒂拉的著述中所写,特拉克艾尔艾尔精心构思出帝国的使命,即“征服所有其他国家……俘获用于祭神的人丁,若没有人血的喂养,所有的生命之源——太阳将会死去”。
于是这些早年处处遭人冷眼的北方移民,从此获得了自己打造的高贵身份。在墨西哥盆地,阿兹特克人打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蒙特祖玛一世在位时,墨西加人及其盟军于15世纪40年代末行进300多公里,把帝国的疆界向南推进至今天的莫雷洛斯州和格雷罗州。到15世纪中叶,他们的势力范围已至墨西哥湾北岸。到1465年,墨西哥盆地仅余的抵抗者——查尔科联盟也被征服了。
到了阿兹特克帝国的第八位统治者阿维特索特尔当政的时候,帝国的扩张真正到了即将分崩离析的临界点。
没人知道阿维特索特尔长什么样子。利奥纳多·洛佩斯·卢汉希望在大神庙附近找到他的遗骨,而他的样貌从未出现在任何艺术作品里。洛佩斯·卢汉说:“阿兹特克统治者中我们唯一拥有画像的就是蒙特祖玛二世,是根据他死后西班牙人的描述完成的。”他说的是西班牙人入侵之前墨西哥的最后一位皇帝,“我们对于蒙特祖玛二世的生活细节知之甚多,但对于阿维特索特尔,我们就知道得很少。”
以下是我们所知道的:这位高级将领在他哥哥提佐克失去对帝国的控制权并死亡之后(或许遭人下毒,或许正是死于阿维特索特尔之手),于1486年登上了王位。他的名字就暗含暴虐之意;在纳瓦特尔语中,“阿维特索特尔”是一种凶残的、貌似水獭的生物,它能用强壮的尾巴把人勒死。在一名西班牙总督留下的《门多萨抄本》中,生动记录了阿维特索特尔在位16年进行的全部45次征战。他的军队征服了太平洋沿岸的狭长地带,向南直到今天的危地马拉,从而使帝国的疆域达至空前的规模。其中有些战争纯粹是为了炫耀自己的优势或者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地方领袖,而大多数战事都是为了满足两项基本欲求:特诺奇蒂特兰收受的贡品和用于献祭的活人。
阿兹特克的第一要务在阿维特索特尔登位之前就已明确——拿走被征服地区最好的东西。1978年大规模发掘大神庙时的负责人、考古学家艾德瓦尔多·马托斯·蒙特祖玛解释说,“商贾扮演着间谍的角色”,一旦他们报告了某座城市拥有的资源,帝国军队就开始准备袭击。“军事的扩张就是经济的扩张,”马托斯·蒙特祖玛说道,“阿兹特克并不传布自己的宗教信仰。他们只想要东西。”
在古代的中美洲人看来,哪怕是黄金也不如玉石来得珍贵,玉象徵着丰饶,而且在中美洲地区,只有危地马拉产玉。所以毫不奇怪,阿维特索特尔建立了通往那些玉石产地的贸易路线——用洛佩斯·卢汉的话说,这不仅仅是为了得到那些绿色石头,还是为了“克沙尔鸟羽毛、黄金、美洲豹皮,还有可可豆,那对他们来说就是树上长出来的钱币”。财宝多了,特诺奇蒂特兰也就成了文化中心,“跟日后的巴黎和纽约一样,是那个时代最为富丽的艺术之都。”洛佩斯·卢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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